大都会博物馆艺海拾贝（二）

艾伯慢游世界

参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绝对不能带着片面的民粹主义思想，因为狭隘的胸襟和思路将与如此集大成的文化荟萃相抵。这个独立的私立博物馆不放过任何一个在人类社会文明发展中，曾灿烂辉煌，如今被历史尘埃掩埋的发展脉络。

九一一事件之后，国际社会充满对伊斯兰世界的恐惧。而实际上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同源，甚至很多信仰伊斯兰教的人在血缘上与犹太人相当接近，都属于闪族人的后代。但是在近几百年来，愈演愈烈的文明与文明的冲突，宗教文化与民族之间的关系变得极为敏感和复杂。

这个世界有时令人不解的是越是血浓于水的亲族，越是打的厉害，比如南北朝，同祖同宗的阿拉伯兄弟各国，印度和巴基斯坦，中国大陆和台湾，同是一个祖宗的犹太教和伊斯兰，以及现在同是斯拉夫民族的俄罗斯和乌克兰。

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恰巧在二零零三年美国入侵伊拉克前夕关闭伊斯兰馆，随后花重金重新装修，时隔八年之后，才于二零一一年底重新对外开放。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试图让人们了解伊斯蘭的文化藝術並不是單一的宗教文化產物。

伊斯兰文明涵蓋地域广泛，除了我們熟知的伊朗、土耳其及其他一些阿拉伯國家，還應包括西班牙的南部、義大利南部、北非、印度、中亞以及中国等區域。這些區域都曾或長或短的受過穆斯林的統治，他們所創造出來的藝術也為伊斯蘭藝術。

伊斯兰文明统治西班牙，葡萄牙从七世纪到十五世纪多达七百多年。而这两个被伊斯兰文明驾驭的欧洲小国，花了近一百年的时间试图消除近千年伊斯兰统治文明的影响，并早在英国等现代殖民国家兴起之前，反手几乎坐地瓜分了这整个世界。他们剽悍的血脉里没有伊斯兰DNA？

看似这世界因为宗教纷争，民族意识，文化迥异，意识形态等不可调和的原因打的不可开交，其实按照自然法规，各自都是在地缘关系的基础上，极力挤兑自己的生存空间而已，争取最大的战略缓冲，漫长的人类历史就是这样一部不厌其烦相互较力，此消彼长的战争史。

自建館以來，多元文化的交流和不同文明之間的對話一直是大都會博物館的核心理念。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伊斯兰馆试图把人们从极端伊斯兰恐怖暴行中拖出来。且不说历史悠久的伊斯兰教文明是如此的壮丽璀璨，它对基督教的形成和发展也有过不容忽视的重要地位。事实上，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历史上也并非如此势不两立。

伊斯兰文化也深受中國藝術及歐洲藝術的影響，尤其是中國瓷器。通過伟大的絲綢之路，中國的藝術得以傳播到中亞及中東等地區，如伊斯兰地毯中出現了鳳凰及祥雲的圖案。反之明朝正德年間瓷器很多都繪製阿拉伯文字，更别说大名鼎鼎的青花瓷的蓝色颜料来自于中东地区的苏麻离青，而歐洲對奧斯曼帝國地毯的熱愛也出現在很多文藝復興的繪畫之中。

前几年乘邮轮造访土耳其，蓝色清真寺和索菲亚大教堂是如此和谐地融为一体。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两个建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点不显突兀。索菲亚大教堂是公元三百六十年落成，比蓝色清真寺早建一千多年。土耳其真是个东西文化交融的桥梁。

但是二零二零年，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不顾全球虔诚基督徒的感受，不顾美俄和希腊等国强烈反对，签署一项法令，将伊斯坦布尔的圣索菲亚大教堂改为清真寺。土耳其抛弃几个世纪来的世俗传统，回归政教合一的伊斯兰国家。

还记得那年坐邮轮穿红海，停靠迪拜，参观阿联酋阿布达比谢赫扎耶德大清真寺。该奢华无比的大清真寺，每天可接待多达近六万名朝拜者和游客。清真寺建成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它体现伊斯兰教中《和平》与《宽容》这两大核心的理念，接纳所有信仰的人。

在此之前，我对伊斯兰教朴素认知来自于我在北京牛街吃牛肉包子，涮羊肉时舌尖上的体验，以及在中国西北地区游览，清真寺前整齐划一匍匐在地的男人和他们千篇一律的小白帽，以及穆斯林女孩子娇艳的包头。

后来又恐怖的发现和现代文明社会不太和谐的穆斯林极端主义在世界各地肆虐。塔利班炮决千年巴米扬大佛，本拉登袭击纽约世贸大厦，新疆暴徒手刃无辜的平民百姓，ISIS在叙利亚残杀妇女，事事件件都是泼洒在伊斯兰灿烂文明身上的墨水，这和向我们讲述伊斯兰教温和有教养的阿訇南辕北辙。

还有一次乘邮轮抵达埃及亚历山大港，下船后边防官员检查准备入境旅客的旅行文件。港口外面高音喇叭唱着可兰经，突然他把腋下夹着的毯子往地上一铺，把我们的护照丢置一旁，脱下皮鞋匍匐在地，嘴里面念念有词地咏诵着。前后十来分钟让我们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走出港口，脏乱差不可思议。街上车水马龙，摊贩更是比邻云集，叫卖声声不绝于耳，苍蝇打成团在大饼上盘旋，各种腌渍的橄榄，泡菜散发着浓重的气味，汽车过后热风卷起尘土，随即又落在裸露的吃食上。同样是伊斯兰教的国家，独享阿拉伯文明的埃及和那些伊斯兰教石油输出国的富裕无法比拟。

沙漠灸人的燥热伴着滚滚沙尘一阵一阵地掠过这人声鼎沸的市场。人们兴高采烈情绪高昂，面对恶劣的环境习以为常。但是，淹没在如此落后的街区里是一个目前世界上超现代化的图书馆。浑浑噩噩的市民也许不知道他们的祖先在公元前四世纪就在此开办了世界上第一座图书馆，亚历山大图书馆。

我不敢断定人类的文明从两河流域的美索不达米亚往西影响了阿拉伯文明，从而继续往西造就了希腊文明，成就了基督教文明，往东影响了伊斯兰文明，印度文明，中华文明，但是世界各个不同文明的相容性，共性才是人类文明共同进步的基础。

我老丈母娘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回民，她身上的那一份豁达开朗活泼乐观不知道是否有伊斯兰教文化的因素。其实在各种不同文化的浸染中，相敬如宾，相互学习应该是这个世界基本文明的基石，是走向永恒美好的必然。

不近情理的是六七千年至四五千年的四大文明古国，伊拉克（古巴比伦）埃及，印度，中国都是现今国际社会里的落后发展中国家，而真正形成国家才几百年的欧洲或美洲小国反而是发达国家。这里没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弯道超？反正现如今的发达国家绝对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或许就是因为历史越悠久，就越容易遭到传统和古老文化的束缚，现今世界上类似神存在的科技狂人马斯克这几天说：”人活的太久可能是个灾难”，因为老家伙们难以接受新鲜事物？那么国家呢，民族呢，源远流长的文化呢？这一切都可以归零，从新开始吗？

人不可以不知道从何而来，博物馆就是告知人类社会的起源。资历浅薄的发达国家愿意把不同文明发展的作为整个人类共同发展的统一基础，而古老落后且还在发展中的国家何乐而不借此浓缩的人类历史精华，提取自身进一步发展的动力呢？博物馆是紧紧抓住历史发展机遇的衣襟，再出发的始发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