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这里，自己才年轻

郝晓琴

今天是五四青年节，但这个节日早巳不属于我们这些五O后了。闲来无事，爬一道坡，来到父母家的老宅子，顺便看看前一阵种下的菜，长势如何？

菜没长出多少，不知是气侯的原因，还是种植的原因？

墙塌了一大块，无端的增加了工作量。

硬着头皮垒到一半时，已是汗流浃背，并有眩晕之感，本想咬牙坚持，想想还是放弃了吧，虽然今天是五四青年节，但我巳不再年轻。

喝点水，好多了。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回忆象历史大片一样在我的脑海中反复流动。我也许是这所宅院的最后一位守护人，因为父亲及兄弟姊妹都不住在老家。

算起来，这所宅院已有百年历史。小时侯听祖母说，这所院子是用三百块大洋修成的。三孔窑洞，期中一孔带楼窑，中间一孔带耳窑，边上是个小窑，另有四间正房。

上面的窗户是左边窑洞的楼窑，楼梯在窑洞内。中间这孔窑洞的耳窑，在我小时侯已经塌了，听祖母说，耳窑很大，在耳窑的后掌上，还有一个象墙柜子一样的窑洞，也很大，可以在里面打牌。曾祖父是个生意人，经常会带一些人在这里打牌。有的人会骑着马来，我小时候，院子里还有个石头马槽。今天想起来，寻觅了半天，没找到。

楼窑的楼梯，总共九阶，既符合传统的阳单，阴双的理念，又符合现代的建筑学思想，台阶高度约有25公分，上下比较吃力，下去时要倒着走。楼梯上面有个木头楼盖，盖放下去就是楼上的地板，走下去时，把木盖掀起来，挂在墙上，就可以通行了。

楼窑更是冬暖夏凉，冬天每隔二三天生一次火，暖暖炕，打开窗户，走到窗台外，坐下来看看书，很享受，在这间楼窑里，度过了我的中学时光。

小时候听祖母说，曾祖父那辈，是做生意的，在乡下也买有地，还算小康之家，因此修了这座宅院。后来因为全家人(小孩除外)吸食鸦片，把做生意变成卖饭小摊，听父亲讲，卖饭收入也不错，爷爷的馅饼很出名，在我工作后，厂里有的老师傅还夸我爷爷的馅饼不错。再加上父亲和姑姑他们三个七八岁的小孩，围着锅子揪面片，手法娴熟麻利，会吸引很多食客。据姑姑说，每天会有一块大洋的收入，在当时，这个收入已经相当不错了，但他们会用大部分钱去买大烟，日常生活却过的十分拮据。由于吸食鸦片是个无底洞，家里的祖业就被一点点吸光了，当我家卖完最后的三十亩地后，父亲说连大门都卖了，彻底变为赤贫。我小时侯我们的院子一直没有大门，有时候晚上连房门都不锁，真正的夜不闭户，没听说谁家被盗，也许那时候人穷，没什么可盗的。

正当我的祖上筹备卖房子的时侯，1949年，一个宏亮的声音在天安门城楼上响起，″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此时，我不知道该夸赞我祖上的英明呢？还是该批评他们的堕落。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土改时，我家的成份是贫农，既没有被分房分地，也没有去分房分地。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得感谢我祖上的堕落，因为他们的堕落，让我们这代人的成份，变成了贫农，因而改写了我们这代人的命运。为此，我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母亲在世时，把老房子修缮成有厨卫间，自来水，土暖气的准现代住宅，可惜她老人家仅享受了几年，便匆匆离去。

有时侯晚上我会住在这里，这里的夜，静悄悄，没有了左邻右舍，没有了晨钟暮鼓(旁边是座庙)，没有了儿时的喧闹，没有了鸡鸣狗叫。有人说你不害怕吗？晚上我试着想想那些故去的亲人，但他们并没让我害怕，依旧是那样的和蔼可亲。感觉一下他们曾经睡过的地方，仍然是那样的温暖如初。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害怕，也许是离这些亲人的距离愈来愈近了？😛我母亲去世时才64岁，我比她已长寿了几岁。另一个原因是上苍错定了我的性别，对！一定是，我应该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却勉强让我做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我也试图做，也会做一些绣花、编织、剪裁、缝纫等女红，而且得到周围人的肯定。但我始终不像个女人，确切地说，不是男人待见的那种女人。所以，我做女人只是个误会。

也许，我这种不害怕的胆量来自于年龄，这种年龄的人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有谁会未卜先知呢？

这个院子，承载了多少喜怒哀乐，承载了多少悲欢离合。

这个院子，是我们家的家史。

在这里，我永远年轻。

我爱你一一永远的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