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文/李建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父亲曾是一名社请教师,口才很好,很多时候被庄舍人请去给人家调解纠纷,也经常在村子里经管红白大事,人们都喜欢叫他总管。父亲有很多的人生经历,闲暇或者干活时,总喜欢跟我提起一些。说到动情处,他不免喟叹一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我对父亲经常提起的一些往事,并没有太多的记忆和回味,毕竟没有经历过,很少有时间去反刍父亲描述的场景。这也许是一种文化传承的残缺,亦或是文化的断代。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根本不会农村的红白喜事之料理,更学不会道谢客人的那段顺口的说辞,更不要说那些心酸的关于村庄旧时的往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57, 181, 74); font-size:22px;"> 我对父亲口中所称的故乡旧貌没有印象,更没有几张旧照片得以保存——在那个缺衣少穿的年代,没有人会挥霍几毛钱拍几张故乡的容颜。这个靠近沟畔的村庄,面临深沟背靠大坳,而且名字也特别土气,毫无时代感,它名叫“大咀”,是肖咀镇所辖的一个自然村。我记得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常把它写成“大嘴”或“小嘴”,总以为这个地名是以人的嘴巴大小为参照,为此还没少受到老师的嗤笑与批评。后来,逐渐随着对附近地名有所了解后,也才得知这里的地名几乎都是一样的土气,诸如老庄峁、猫头咀、柳叶川、西沟、吕家梁、王圪崂、黎洼、搭岘之类的名称,无须涉足实地查看,单是从地名上也能猜出一二,揣度几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犹如儿不嫌母丑,我从来没有因地名土气而厌恶甚至贬低村庄在我心中的地位,反而对村庄有一种割舍不断的情感,用时髦的话说,这叫接地气!更长远一些,那叫落叶归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前几年,当我迈出村子的时候,总喜欢将一些往事记在脑海里。在外面,我总是有一些牵挂,每当听闻一些人从村庄里消失,一些地坑院被红砖白墙替代的时候,心里总有一种不舍,感觉总有一些事情要被湮没在这黄土地上。待到匆匆回家,站在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黄土地上时,我的担心一直存在,并且愈发强烈。这个村庄终究会有一天要变得面目全非。也许用不了多久,跟孩子提起我当年的往事时,就像极了我从父亲那里听到的,一脸茫然,不知所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虽说这几年断断续续也外出过,但并没有多长的时间间隔,并不像那些异地打工者,一走就是一年,甚至多年、一辈子都未回家。寒暑假期间,我倒是多了些许空闲,能待在村庄里,走遍村庄的角角落落。尽管每年都有变化,但村庄的容貌似乎并没有多大改变,修修补补,正如农人的日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 如果说在社会不断前行的大背景下,村庄宛如一个爱打扮的村姑,倒是十分形象。可是,那年我从太白返回故乡的时候,没想到村庄却来了一次大整容,一把被时代磨得铮铮发亮的利器,短短几天时间内削掉了村庄的旧貌,改头换面,硬是把我这个故乡人变成了外来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 我的故乡前身,大多是地坑院。对我们这些八零后而言,青春的大半时光都是在地坑院里度过的,几口黑漆漆的窑洞,几处高低不同的墩台,几道弯曲陡立的斜坡。坡旁是沟,窑顶是场,周围便是一些或高或矮、粗细不一的树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176, 79, 187);"> 说多了都是泪,故乡就这样被整容了。如今,那些地坑院全部成了一道道狼牙似的硷堎,沿着沟畔地势一路蜿蜒而去,几口若隐若现的窑洞顶半掩在荒草丛中,倒成了动物的栖息地。甚至,原本沿着地坑院修建的马路,也伴随着窑洞的坍塌,成了平地上悬空的一处高架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 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的故乡便永远消失了。它将会彻底埋在一个鲜为人知的地域之下,留给世人的——特别是那些历经过故乡恩赐和惠泽的人,携带一个村庄的全部记忆,在后辈儿孙的不信任中慢慢老去。想想这事,何等地悲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 也许,未来当我有幸进入或者学着接触另一些关于故乡的事物时,我想关于它们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嘴,便极有可能是另外一些东西,因为在我的记忆里,一些越来越模糊的记忆被岁月滤掉后,剩下的都是刻印在骨子里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 font-size:22px;"> 对故乡的追忆,便是如此。 ——2022年5月3日写于肖咀初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