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仙逝已多年，今年清明因为疫情，不能前往陵园扫墓拜祭，实属遗憾！虽然响应政府号召，实行云祭奠，惟恐难表通达缺失孝义，故此心中多少还是空落落的……</p><p class="ql-block">🙏🙏🙏心爱的母亲，您在天堂还好吗？</p><p class="ql-block">我母，一九三三年生人，难离的苦难与悲惨，就似幽灵般吸咐着她的半生。在旧时那个积贫积弱的中国，无数个国民家庭仿佛陷入难以自拔的泥潭，穷团潦倒难以为继，无尽的阴霾，笼罩这世间一年又一年……</p><p class="ql-block">年年岁岁花落花开，依旧贫苦的母亲娘家在毫无办法之下，遂将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女儿送作他人做“童养媳”。至此，母亲便开启了她特殊而又平凡的一生。（童养媳一一意为从小在婆家养大的儿媳妇）</p><p class="ql-block">我的爷爷是旧时保长（相当于今镇长级别）家中殷实，育有儿女五个。父亲排行老四，上头俩哥一姐，下头自有一弟。旧时都上私塾学堂，在当时算是有书读有饭吃的人家，虽说几个屁孩念书不咋的，但好歹也能识文断字。在爷奶的庇护下，倒也过的有声有色，俗称蜜罐中的“小少爷”，也就那时母亲便被要了过去。年复一年时光穿梭，历史的车轮碾过风霜，也碾过他们一代人不一样的人生。那时，国共内战结束蒋家王朝灭亡，劳苦大众翻身做主人，一个崭新的中国诞生了！过了没多久，中国大地掀起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无数旧官吏，恶霸地主遭到清算，而爷爷自然不能幸免。从此风雨飘摇的凄厉，裹挟着这个家庭，在命运的激荡中沉沉浮浮摇摇欲坠。其时，每况愈下，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老不经时少不更事，别样的人生百般地滋味。巨大的反差，让他们无所适从，亦让他们学会适者生存。（当时国情政策如此，只是如实阐述而已）又逢自然灾害三年，内忧外患国力赢弱，几乎家家户户皆都困苦，死捱着能有一天，拔云见日曙光突现。母亲在爷奶家度过几载，父亲当时不过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可怜的母亲打小“强塞”过来许配父亲，无外乎“一家怕娶不起媳妇，一家怕养不活儿女”，怎一个苦字了得！</p><p class="ql-block">时光荏苒，爷爷奶奶先后去世，伯伯叔叔也先后离家出外谋生，只有父母独留家中。干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挣着微不足道的薪资，养着一帮嗷嗷待哺的崽子……母亲，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能吃苦，特坚韧。据母亲生前回忆，她娘家穷，有上顿没个下顿，上面还有个哥，没钱念书，兄妹俩从小什么活都得干。外公外婆恐难以养活她，加之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就把她送来富裕人家做“童养媳”。之后便与娘家再无往来，并不是她不念娘亲，倒是娘家父母一次也未探望，而自己也不知从哪来，更无允许私下去找娘家。时长日久，这份亲情似乎已然人间蒸发一般，无有瓜葛。</p><p class="ql-block">五、六十年代我未出生，而大哥大姐们早已开启“走的路比我吃盐还要多的”青葱岁月。母亲和父亲一样，加入公社生产队挣了工分。起早贪黑忙了外头又忙里头，几个孩子的缝缝补补洗洗浆浆，一家人的生活起居全靠她张罗，沉默干练。我母形瘦，个子一六几的样子，短发，面容几无水色但有肉痣N颗。由于始终缺乏营养，时常会贫血头晕，言少但不愚笨，虽未读过书，可人生的真谛常出她口。许是生活的苦难，早已磨平了她年轻的容颜，养儿育女的负累，让她过早的堆满了生命的褶皱。一九七零年七月，母亲再次忍受怀胎分娩之苦难，将我带到人间，而其时哥哥姐姐们都蛮大了。据后来他们说，因家穷，均未读完小学就缀学帮家干活，拾煤渣捡柴禾，家边上的国营冷冻厂倒出的冰渣碎块，就是他们的“战场”，因为能翻找到一些冻带鱼及各类食物。大哥大姐均已成年，他她们协力帮人拉煤送货啥活都干，另外二姐三姐和二哥也加入了生产队，而小哥小姐则在读书，当然课前课后，也会被父亲命令着捡拾猪粪屯积卖钱。诸有这么些帮助，但还是不在贫困线以上，遇有小病小灾开学缴费，家中无法承受，而母亲当然也无法解决。但贫血气虚的身体很诚实的出卖了她，她竟然偷偷出去卖血，无意中被二姐碰到过，她用自己“有偿献血”来换取一点家庭开销，估计次数还不老少。二姐和妈抱在一起难过流涕，母亲只一个劲地叮嘱：“不要告诉你爷，不要告诉你爷”。我老小一枚，只管独享“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巨大红利，亲情恰如春风化雨般，滔滔不绝温润着我炽热的童年……</p><p class="ql-block">步入七十年代中期，母亲年龄逼近五十，大哥大姐早已，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率先结婚成家，脱离了大家庭。而母亲则为二姐的姻缘，发了脾气，那时我小哪里懂得大人的问题。后来才知，有个性的二姐跟隔壁邻居家的男孩好上了，母亲觉得不妥加以阻止，母女俩闹得昏天黑地各自伤悲。第一次见她大发雷霆，也是第一次见她释放酸涩的眼泪。那么多苦难的日子里，从没听见她和父亲大吵大闹过，也从未见她因为困难过活而痛苦落泪。而今日子好过一些了，却因“儿大不由娘”痛彻心扉。想必她的内心犹如万马奔腾，不被理解的伤心，不肯就范的刺痛，罔顾纲常的耻骂，齐都交织一起。好在二姐没再倔强，最终听从了父母的规劝，断绝了与邻家小哥的情感纠葛。也许当时另有内情，叫母亲生死不愿答应，自己女儿的这段情事。那件事后的日子里，母亲明显苍老了些，挺拔的腰身已不复从前，与人对话的语调亦也柔弱不少。很多年后哥哥姐姐询问这事，她才透露实情，盖因男孩的父亲心术不正，常会言语挑逗轻佻自己，你说这样的男人，岂能让女儿做他儿媳。</p><p class="ql-block">斗转星移间，渐渐的，我完成小学上了初中，同时开始了叛逆。因为下课贪玩，母亲不厌其烦喊我回家吃饭的叫声，总会响彻在我常玩的地方；而每每学校布置的家庭作业，她总要啰啰嗦嗦催我完成，尽管她一文不识。饭桌平时鲜有荤菜，自制的腌菜常年不断，实乃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然每逢年节，母亲总是极力的做出一些“美食”，让我们大快朵颐，以至于让我现在都极度迷恋“年节母亲食谱”；最是让我不能忘却，每次学校组织春游，囊中羞涩的母亲无法给予需求，教我跑到大哥工作的地方，问他“讨要”盘缠食品，说是她硬要我来的，你做大哥的必须办到！大哥有家亦也困苦，又怕大嫂知晓，便不动声张照母亲的话办了。母亲持家精打细算，哪像一个没上过学的人，恨不能一分钱掰开来花。勤俭节约，从不见她买件新衣或添件家什，常叫我起早排队去菜市场买豆制品，也总是一早煮好稀饭，监督我吃好后自行上学。票证年代计划经济，我没少被优质面食红烧肉荤所馋，看着精瘦的我，母亲也只能望而兴叹。岁月蹉跎中，母亲鼻孔边那颗黑痣越来越大，不经意间，亦会发现凌乱风中的满头乌丝，又多了几许白发，孩子逐渐长大，而她自己在静默中不断变老。时代的旌旗，早已猎猎作响。八零年代初，祖国大地吹起改革东风，随着小平爷爷的主政，扣在我家头上几十年的“帽子”终于摘除了。二哥随土地征用农转非了，三哥亦也参军入伍了（以前想都不要想）二姐三姐先后都有心仪对象，谈婚论嫁好事将近了。小姐姐「小荷才露尖尖角」初中未毕业便在家中独挡一面，着实成为母亲的一把好帮手。改革开放首先从农村开始，公社分田到户包产到户，每家都有自留地，他（她）们勤劳作紧生产促经济，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一年又强过一年！而母亲似乎以不变应万变，不忘初心保持本色，仍然秉持艰苦朴素传统精神，尽管她的脸上常能见到，舒展的笑容欣然的蔚藉……</p><p class="ql-block">记得中考那会，我突然想要一件软皮茄克，便缠着母亲给钱买。母亲不肯推我问父亲要，我料父亲亦不肯，便将此事暂且放下。其实，鬼小精怪的我已在谋划，强攻不行咱就智取，说是智取实则为偷。终于觅的良机，发现母亲藏钱于柜中，遂偷取五佰余元兴高采烈的完成了我的心愿。事后母亲发现并没告诉父亲，而是语重心长的教训我：“崽呀，你在娘这任性我没话说，但千万不能这种行为在外发生，那是犯罪。你年少不知愁滋味，哪知道娘当这个家有多难！我的老崽，你要不要让娘省点心呀，做个听娘话的好孩子”，闻听此言我默不作声，若有所思地望着母亲忧郁的脸……值此事后，我能感知母亲的心态与胸怀，我虽老崽，在她看来手掌手背都是肉，不能太偏心哪一个，子女太多已是她“幸福的烦恼”。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她只能面面俱到个个兼顾，力争做到一碗水端平，何况在这个条件并不优沃的家。无怪乎这些年，从小到大我都感觉不到，母亲对我特别的宠溺，只有那种一视同仁一笔带过的淡淡常情。</p><p class="ql-block">孙子外孙，孙女外孙女，男女配搭的小屁孩相继出世，母亲有了三代同堂的喜悦，也意味着她来说，平时家务事无由增多了起来。成家后的哥哥姐姐，也曾尝试过帮母亲查找娘家，但因有力线索太过缺乏，也只得悻悻然作罢。每逢过年过节，姐夫们陪着姐姐，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娘家，母亲高兴的张罗起一桌好饭，席间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娘在家就在」的浓浓意境，便会随着溢出甘甜味的米酒，以及色味俱全的菜香，飘向屋外飘向远方。一声声奶奶、阿婆、叫醒了她的开心，叫老了她的韶华，生命深一脚浅一脚的履印，着实丰满了记忆，生动了现实，那对未来美好愿景的一份渴求，也会冗长不息……</p><p class="ql-block">二哥稍有愚笨，工作那么久了还是光棍，倒是三哥弯道超车，从部队退伍后不久，便领回一妙龄女子。母亲又悲又喜，喜的是三儿已能自立，悲的是二儿很伤脑筋，而我通过中考则在高考的路上狂奔。父亲老了母亲亦然，看着满堂儿孙，常会老泪纵横，哪怕一个不起眼的亲呢动作，抑或一句稀松平常的暖语……</p><p class="ql-block">在热心人的介绍下，终于有一天，二哥也顺利完婚，三哥自不在话下，也建立起自己的家庭。最懂时髦的小姐姐待嫁闺中，叫那些个风头正劲的小伙，没把门槛踏沉……二老已无需再去工作，半工半闲的生活状态乐得滋润，母亲卸去了繁忙操累，倒也精神焕然像变了一个人。街坊邻居老姐老妹，常会相约散步练晨，亦也追寻落日余辉。有时，哥哥姐姐出资赞助，让二老他们也随波逐势远方游旅，既开阔视野又放松身心。那些年，我想应该是母亲感觉最幸福的岁月，小辈的都能出去打了酱油，成家的每个子女都也和谐恬美。看着每个经营不错的小家庭，她必有一种怀想，仿佛望见自己，年轻生活的情景重又轮回，而这回，已没了苦难也没了憋屈。</p><p class="ql-block">时光缱绻，在我参加了高考落榜后，在我委扉又振作中找到工作后，在我找到人生中另一半后，母亲突然查出重疾，食道癌晚期。这样一个犹如晴天霹雳般的坏事，搅乱了每个兄弟姐妹的神经，撬动着母亲“劫后余生”般脆弱，虽经积极治疗但又回天无力，拖拖拉拉两年后，便撒手人寰驾鹤西去……</p><p class="ql-block">我想，母亲的一生，是极其悲催的一生，虽然也有快乐也有慰藉，终究还是欠缺完美度的。我承认，在母亲去世后的一年间，我是悲痛的，无法言表的那种悲伤，我竟然没有母亲了，我是一个没妈的孩子……😭😭😭</p><p class="ql-block">2022母亲节快到了，迫于疫情原因，今清明期间祭扫，根本无法实质性活动。今写此篇，以表自己思念之心与哀悼之情。</p><p class="ql-block">借用歌者祁隆所唱：</p><p class="ql-block">我想天堂一定很美</p><p class="ql-block">妈妈才会一去不回</p><p class="ql-block">一路的风景都是否有人陪？</p><p class="ql-block">如果天堂真的很美</p><p class="ql-block">我也希望我妈妈不要再回</p><p class="ql-block">怕你看到历经沧桑的我</p><p class="ql-block">会掉眼泪……</p><p class="ql-block">妈妈，孩儿想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一一写于2022-5-3</p><p class="ql-block">文中图片摘取于网络，在此一并鸣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