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古木令

古往今来，人们对于母亲的认知是丰富多彩的，有人说母亲是延续家族血脉的那个人，有人说母亲是被娘家宠大却在婆家受苦受累的那个人，有人说母亲是养育儿女劳苦功高的那个人，有人说母亲是决定家庭兴衰走向的那个人……。

我的母亲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因为小时候家里穷，只念了几天小学便辍学回家和大人一起干农活。我爷爷是单传，为了让爷爷这一房人能有男丁延续香火，奶奶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生下两个男婴，结果都早早的夭折了。因为爷爷面前全都是女儿，我母亲在家里排行又是老大，所以按照我们当地的习俗，只有留下她来招女婿，才能顶起爷爷这一房人的门户。母亲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对于命运的这种安排，她没有丝毫怨言就应允了。后来，奶奶在四十八岁那年又诞下一个女婴，那时候我母亲已经27岁，并且有了我们弟兄三个，奶奶觉得自己上了年纪，家里孩子多负担重，要把这个最小的姨姨送人抚养，被我母亲坚决的制止了，于是一个九口之家，年龄辈分错综复杂的大家庭就这样成形了。

母亲的婚姻充满了传奇，因为我父亲算是一个文化人，高中一毕业就被自己老乡介绍到我母亲所在的村子里当大队会计，后来经媒妁之言两人相识并结成了姻缘。记得九十年代有一首非常流行的歌曲叫《小芳》，创作者怀念的那个年代和抒发的那份情感，基本上就是发生在我父母亲这一辈人身上的故事。我父母非常恩爱，相处中也能相互理解。因为母亲是长女不能外嫁，父亲毫无怨言入赘到了一个成员结构复杂的大家庭。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和上一辈人的境遇截然不同，我母亲一生共生下五个子女，两个女儿都在满周岁后得疾病夭折，就只剩下我们弟兄三个光葫芦，虽然家里不再缺少劳动力，但是没有心疼人的小棉袄，也算是父母亲心中的一大憾事。

岁月如梭，如今我的父母亲都已年进古稀，三个姨姨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大家人，我们兄弟三人都各自成了家，爷爷二十多年前去世，奶奶打破了家族最长寿的记录，九十四岁的高龄，生命的大考成绩也算作是优秀了。就是这么一个复杂的大家庭，能够从贫困羸弱中走出来，再到枝繁叶茂，这得益于我母亲的任劳任怨和好脾气，她在自己父母面前是孝女，在丈夫面前是不离不弃的好伴侣，在姊妹面前是最温暖的娘家人，在儿子媳妇面前是一架不偏不倚的天平。

我们弟兄三个成家后，一直没有分开过，一个四世同堂十二口人的大家庭，就这样在一起风风雨雨的走过快三十载，这在农村是十分少见的，也是让左邻右舍羡慕不已的，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灵魂人物，那就是我的母亲。

爷爷是个古板人，记得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老人时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斥责我们兄弟三，这是我父亲不能接受的，也因此他们父子之间时不时就会起一些小冲突，每当这时我母亲就赶紧跑出来灭火，先把我爷爷说一顿 ，又回屋里劝我父亲，其实母亲的头脑非常清醒，面对自己的父亲和丈夫，她不能让做了上门女婿的人感到委屈，一个家庭争争吵吵，过几天啥事都没有了，如果偏袒就会让矛盾进一步加深。有了母亲从中间调和，时间一长父亲和爷爷都相互摸透了对方的脾气，该忍就忍，该让就让，慢慢的事端少了，一家人也就和气了。

都说寿元越长的人就会变得越娇气，我的奶奶确实是如此。九十四岁的人了，器官衰退，免疫力下降导致的头痛脑热在所难免，每当这时老人家就会沉默不语，不吃不喝，知母莫若女。我母亲得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小毛病自己给配点药经管着喝下，大毛病就通知我的几个姨姨开车送村上的卫生室看大夫。奶奶一辈子信佛，加上皮肤过敏，牙口又不好，饮食习惯非常的挑剔，除了猪肉和酸菜，其它的肉蔬几乎让她给忌完了，我母亲每次做饭不但要兼顾酥软，还要考虑到给中风瘫痪的父亲补充营养。母亲一个人照顾两个病人，几个姨姨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要她们一回娘屋，就忙里忙外帮忙做些家务，最小的姨姨还时常逗我奶奶说，“亏得大姐是你自己的亲女儿，要是儿媳妇服侍你，你早都不在了”。虽然这些话表达的不完全准确，但是我母亲对自己公婆和父母的孝道，是远近闻名的，奶奶的高寿确实与我母亲的精心照料是密不可分的。

我父亲在信用社工作了一辈子，年轻时他有无数次晋升的好机会，但最后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当时有可能是他心里放不下一家老小，也有可能是不想和我温柔贤惠的母亲分开两地。父亲退休后回到农村生活，七十四岁那年突然得了脑梗，慢慢的连生活起居都不能自理，吃饭靠我母亲喂，洗脸洗脚靠我母亲洗。我父亲一辈子最好面子，如今身体垮成了这个样子，言语中时常透露出求死的想法，母亲每次听到这些消极的言语心里其实很难过。三年来全靠母亲言语上和行动上鼓励着我的父亲，才一步步把父亲的生命延续到了现在。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想我的母亲一定会有福报，因为她用自己的耐心和善良，在父母面前尽了作为儿女该尽的孝道，在丈夫面前付出了作为伴侣该有的真情，还替儿女分担了赡养老人的义务。母亲对待家人的这种不离不弃，任劳任怨的品质，为我们这些后辈儿孙树立起榜样，善良朴实的家风，将世代被传承。

母亲其实已经很累了，上有九十岁的老母，还要照顾我偏瘫的父亲。每一天都围着病人转，围着灶头转，转着转着自己已经七十二岁了。按常理，到了我母亲这个年纪，本应该不再操持家务，而是歇下来安享晚年接受儿女的赡养，可是她仍然在竭尽全力的坚持着，因为母亲是一个明事理之人，在她的思想里，只要奶奶建在一天，她身上的担子就还没有卸完。从我的母亲这一代人身上发生的事可以看出，一户人家最好的风水就是家风，风正则兴，风不正则家破人亡。我的母亲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但是从她身上折射出来的光芒，让我们这些后辈儿孙受益终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母亲就是我们这个大家庭最好的风水。今年适逢母亲的本命年，2022年母亲节也即将到来，我真心祝愿母亲每天快快乐乐，也能象奶奶一样福寿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