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上海疫情亲历记8

华干林诗文

　　早上5:30就醒了，因为考虑到我要独自开长途车，又下意识地强迫自己睡了个"回笼觉"。

7:30洗漱完毕，用早餐。今天食堂师傅特地帮我多煮了几个鸡蛋，他是学校食堂经营者，也是我到学校最早认识的几个人之一，我吃饭的事就全靠他了，尤其是学校封闭这一段时间，我喝的酒几乎都是他给我提供的。昨天我要给他钱，他死活不肯收，打打抢抢的半天，他还是扔下了。今天我把他叫住，认认真真的对他说："这酒钱你必须收下，否则今后不能让你帮忙。"我反反复复说了半天的道理，他才同意收钱。

几个员工来送我，虽然才认识了两个月，但共同守护校园的使命和50天的朝夕相处，已将我们的心连在一起。他们不舍我，我也不舍他们。但是，昨天，上海已实现了“动态清零”，我校取得了“零感染”的成绩。根据市教委“防疫第一线人员轮休”的指令，我回扬州调整一下，因为那里有九十多岁的父母牵挂着我……

有员工听说我要回扬州，特地为我送来干粮，防止途中不顺，以便应急，令我感动不已。

一只在校园里流浪的小猫，自打我来到校园，就与我成了自来熟，整天跟着我到宿舍、到操场、甚至到办公室。我每天给它喂食。这小东西仿佛也感觉到我要离开，平时喂过食它就闪了，今天却一直绕着我的腿不肯离去。我有点不舍，更有点难受。我将剩下几根火腿肠交给了一个员工，因为她整个假期都不离开学校，我嘱咐其帮我继续喂养这只小猫。

　　吃完早饭，又做了一次抗原，包括昨天的核酸报告，结果早就出来了，全校人员都是阴性。从3月12日封校管理到今天，校园内已保持近50天的“零感染”，这个成果来之不易！

9:00，总务处副处长蔡柳青为我送来了离沪的最后一张证明——宝山区大场街道红光社区为我出具的出城证。后保处的海蒙处长也来大门口为我送行，他是我住校期间指挥疫情防控的得力助手。他曾生过大病，每天见他拖着变了形的步伐，在学校各处蹒跚地奔走着，我心里总觉感动。此时他来到大门口，给我和赵副校长每个人塞了一个小塑料袋，他说："这是前几天宝山区送给学校的援助物资—— 一块午餐肉，两包榨菜，你俩带上，防止路上不顺利……″我心里又湧上了一股暖流！

　　蔡柳青带着我启程，这是自学校3月12日封校管理之后，我第一次行走在上海的街道上。只见街道上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昔日的繁华、拥堵的情景，此时荡然无存。我们顺畅地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又一个红绿灯，顺畅到了令人心悸。

终于到了出城的防疫卡口，全副武装的“大白″，做出停车检查的手势。于是，停车、出示各种证件、证明……还好，我的证件齐全，顺利通过。如此这般的检查，在上高速之前至少有三次。

　　前面就是沈海高速入口了，我与蔡柳青相互致意道别。

沈海高速是中国东部公路大动脉之一，平时车辆很多。但现在完全例外，路上没有拥堵现象，更鲜见小客车，途中所见几乎全部是支援上海抗疫的大货车。各个休息区也挤满了临时休息的货车，这些货车司机从上海返回之后，因为行程码带*号，而不能返回家乡，只能在此等候有关部门的指令。

我终于在江阴新桥休息区挤了进去，加了点油。休息区的购物场所一律关闭，只留下了开水房和一个小卖部窗口。我想在车上打个盹，但放下座椅却毫无睡意，只是直了直腰继续前进。

驶过江阴大桥，路上的车辆极少，进入宁通高速后几乎“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我心里一阵悲凉，竟也有“独怆然而涕下”之感！

　　这场继2020年春天武汉之后爆发的又一波疫情，不仅让许多城市变成了疫区，而且更要命的是，由疫情而引起的全民恐慌情绪，影响所至，波及全国。各级地方政府谈“疫”色变，以至统统“严防死守”，而使得人们正常的生活、工作等秩序完全被打乱。若长期以往，何以为生呢？

由于开车的时间过长，路上没有车辆，我的情绪也逐渐松驰下来，此时竟有些瞌睡了。我赶紧釆取措施，自我提升精神，突然想到海蒙给我的榨菜，于是摸出一袋榨菜，咬开一个口子猛吃一口，大嚼起来，顿时，咸味辣味立即赶跑了瞌睡虫！

转眼进入扬州境内，我的精气神完全提起来了。下午1:30到达蒋王收费站，电话联络扬州防疫机构，等待了近半个小时，我终于在防疫专车引领下，来到了隔离“上海来的人”专用隔离酒店，进入医学隔离时期。

　回到扬州，惊魂未定。但既为文人，总有感怀。于是摹拟姜夔《扬州慢》作词一首:

壬寅四月初一，予自沪返扬。出其城，春夏绿满，荠麦弥望。上高速，则四顾萧条，人车稀少，余行途中，心怀怆然，感慨当下，因摹白石此曲而歌哭之。

东海魔都，

宇中大邑

疫情肆虐六旬

过城中百里，

尽萧瑟蒙尘。

自毒蠹、

攻陷沪上，

草民官府，

一片混沌。

倾刻间，

十里洋场，

再度沉沦。

爱玲优雅，

算而今、

重到惊魂。

纵情调小资，

海滩浪漫，

难著美文。

外白渡桥仍在，

波心荡、

冷月无痕。

念桥边玉蕊，

今年知为谁春？！

注：再度沉沦，1937年8.13抗战后，上海沦陷。爱玲，近代著名作家张爱玲。玉蕊，玉兰花，上海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