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秉昆”

烟云再现

“我家的‘人世间’故事”:

我家“秉昆”

电视剧《人世间》的热播，引来亿万观众热捧，剧中人物喜怒哀乐牵动观众的心，观众跟着他们高兴、流泪。憨厚老实勤劳孝顺的秉昆更是深受观众喜爱，也让我在身边找到“原型”，我的大弟与之有着惊人的相似度。

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工人，母亲是一名农村妇女，在我们七姊妹当中有五个高中毕业，其中我和小弟还是大学毕业，除了身为老大的大姐为了帮助父母带我们而小学辍学外，只有大弟读到小学三年级自己执意宁愿回家放牛都不肯读书了，当时跟父母保证，若以后后悔也决不会埋怨父母，这也铺就了他的平民式“苦干型”生活之路。

　　① (1989年春节大年初二照的全家福)

我们七姊妹到1970年大弟出生为止都是隔花生的，父母以为“七子登科”圆满了，所以为他取名“胜利”，但那时还没兴计划生育，结果“胜利”后又有了小弟“胜华”。小弟大学毕业工作后又下海经商，我通过高考跳出农门，原本已在工厂当临时工，也跟父亲快学会了木工手艺的大哥顶父亲职在工厂转了正，成了一名技术过硬的钳工，唯有大弟传承了父亲的木匠手艺，子承父业，也才不致于我父亲顶呱呱的木工手艺在家中失传(父亲在外却是带出了不少靠此手艺发家致富的徒弟，在当地名声远播。父亲也正因多年与木头打交道，对林情有独钟，在高考填报志愿时他帮我决定选择了林业，他说与林打交道起码先图了周围空气好，这也诠释了我很小时亲眼见证父亲为何亲手在门口菜园“退耕还林”栽植管理成一片杉树林的“壮举”了，这片杉树林也成了父亲让我去看书学习的“天然氧吧”，也是我们湾子七十年代唯一一片私人栽成的林子)，我两个姐姐和妹妹先后嫁人相夫教子生活也都平淡幸福，嫁得最远的妹妹也就离我们家十余公里的黄石市，这也为她们多年来一直坚持常回家看看奠定了基础。

大弟自父亲1981年退休后不久就开始跟着学木匠手艺，那时才十岁刚出头，出门父子兼师徒，大弟享受着父爱同时更体会到师傅的严厉，那时做木匠不比现在几近机械化，而是靠纯手工，锯子锯、斧头劈、钢锉打眼、钻子钻眼、刨子刨平，斧劈锯拉、锉锤刨光，既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汗流夹背是常态自不必说，稍有不慎受伤流血也不鲜见，尤其是刚学艺时期，小小年纪的大弟多次“体验”，让“狠心”的父亲心疼不已。

　　②(保存下来的已经退居“二线”的部份老式木工工具)

　　③ (保存下来的已经退居“二线”的部份老式木工工具)

　　④ (保存下来的已经退居“二线”的部份老式木工工具)

　　“留守”家中的大弟苦活累活做尽还受气最多，记得我在武汉读书和工作初期每次回家，有时准备拿水桶到井去挑水(那时候没有自来水，吃水都是要到湾子旁边水井去挑水吃)，父亲却总是不让我去，让等才十二三岁的大弟做事回来去挑，就算这样，还经常听到父亲“训”他，我私下安慰大弟说:父亲是把我当客来待，也认为我一介书生做事没力气，不让我做事，我做了一件事说我这好那好，这与我一直读书成绩好父亲有点“偏心”外，更多的是你一直在父母身边做事他们习惯了，把你当成没隔的自家人，让你做十件事你有一件事没做好就要吼你，你莫怪他们，因为在他们心里你会做事、跟他们更亲！

也许正因从小就在田地做农活摸爬滚打，做木工锯拉斧劈，大弟在我们兄弟四个中不仅长得帅而且最高大魁梧，是媒人眼中的“抢手货”，周边姑娘眼中的香饽饽，但命运就是捉弄人，淳朴善良的大弟却遭受了痛失妻儿的沉重打击，1998年初妻子好端端在医院待产时连同腹中胎儿突然病逝，好在大弟在痛苦中坚强熬了过来，本世纪初与一位知识型的闺女喜结良缘，他现在的妻子是高中毕业生，帮他弥补了文化的不足，对他文化水平的提高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算是对当初读少了书的一点弥补，大弟媳漂亮贤达特会经商，刚结婚在黄石做副食批零生意，几年后带会了我的妹妹做生意，后来又把二姐带进城让二姐由一个普通农民变成了如今小有成就的生意人，还指点我炒股小赚了一点。大弟媳不光有经商的头脑，更有闯劲，不断寻找新的商机，后来她又转行做起某品牌酒黄石市的总代理商，现在又经营起几家早餐连锁店来，善良能干一点都不逊色于“郑娟”。经过艰辛的保胎才有了他们的独生子，并将“不会读书”的儿子培养成了一名大学生，她二十多年包容、陪伴、支持我那有点大男子主义的大弟，让他更重情重义。大弟再婚后的最初几年，逢年过节瞒着弟媳坚持到大冶看望前岳母娘，到后来弟媳知道了就经常带上儿子和大弟一起去看望这个特殊的“老娘”。

留在父母身边的大弟自然而然揽下了更多的瞻养义务，虽然后来结婚到黄石定居，但姊妹中陪伴父母最多的仍然是他，父母有事第一个带信召回的必是他(湾子里跟他一起做事的老乡多是早出晚归回家的)，父亲长年患有慢性支气管炎，父母都有高血压等疾病，请医买药大弟几乎包了，钱也多是他自已搭进去了(父亲虽然有退休金但少得可怜，记得父亲到去世前每月也只有110多块的退休金，虽然我们姊妹定期或不定期给点零花钱，但多留着他用，舍不得花在看病上)，在2002年初父亲去世后，我们兄弟算费用，仅去世前一年时间大弟垫支的大额医药费就有几千块，他一句“不用摊，我一个人出了”。在商量母亲今后的赡养问题时，又是一句“若谁不肯出钱不肯养算了，我来养”，我当时还回他一句，那我们都不养，你一个人养啊？他只好回了一句那不行，都还得尽赡养义务。结果这之后，直到母亲2015年去世的十几年里，她把母亲接到他那住的时间最多，特别是母亲几次卧床不能自理期间，弟媳又忙于生意，他一边要顾着做事赚钱(自己创办了个小的装璜公司)，一边要接送小孩上培训班，却能把母亲的吃喝拉撒照护得无微不至，更不会生褥疮什么的。有次母亲腰痛行动不便只能困床，还是我和妻子回老家强行争取让大弟开车将母亲接到通山来，从他们手中争来一次伺候母亲的机会。

是不是读书少的人更讲义气些？大弟每次只要一回家，冬明、利华等几个发小就找上门来了，一起相约出门搞他们的活动，互相之间有个难处都会毫不犹豫出手相助，他们胜似亲兄弟的感情从单身一直延续了几十年有增无减，也正因于此有时感情用事还惹祸，1990年，大弟一听说大姐在他们湾子里被人欺负，才20出头的他便带着几个年轻单身小伙伴赶去把对方几个人打了一顿，因打群架大弟还被拘留了几天。

　　⑤(大弟与冬明、利华年青时合影)

　　大弟出手阔绰也是出了名的，春节一回到湾子朱家咀，大伙都喜欢找他这个“大老板”玩，其实并没有多少钱的他给人家的感觉在湾子里是个首富似的。帮亲戚朋友装修工资还没到手，反而先垫资材料费，有的几年没收回也不催，跟他做事的人有需要提前预支工资的，只要手头上有他二话不说就给，他给人家结算工资，只会多给，所以他人缘很好，招人临时做事更容易招之即来，前年底我女儿在上海换个大点二手房，有一点小改动装修当地不好请人，他就带上个伙计，春节前连夜赶往上海，电工、泥工、木工一条龙服务四天就搞好了，费用硬塞给他才勉强收下。2003年小弟结婚从新房装修到婚礼操办大弟小两口又是自告奋勇“一手包办”，小弟大儿周岁酒席也是他俩亲手弄的。在父母离世后，他又作主操心将我们三兄弟共有的老房(大哥另处单过)重新翻建起“小洋楼”，并且作主安排每年轮流“办年”，让没有了父母的姊妹春节能继续快乐团聚。亲戚亲人间平时人来客往大弟又成了感情联系的纽带，他最具号召力和亲和力。

　　⑥ (2021年元旦我和大弟在上海外滩合影)

　　所以大弟虽然在兄弟中排行靠后，但他的威信差不多最高，因为他钱舍得、亏吃得、气受得，他总是站在别人角度考虑问题，考虑问题简单，“缺心眼”不绕弯弯，所以揽点小工程，业主喜欢他，工人喜欢他，都不用提防他。今年清明回家为父母竖墓碑，又主要是他忙上忙下，带着我们到各个祖坟祭拜，因为有的祖坟他不带路我们都找不到位置，好多祖人墓碑都是多年前他和父亲两个人亲自抬上山竖好的，再说头几天他跟往常一样又已经割除杂灌把祭祖的路都清理好了。

这就是我的大弟，大弟就是我家的“秉昆”。

　　⑦ (2020年国庆节姊妹在新房团聚合影)

　　⑧此文刊载于《通山周刊》2022年4月14日四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