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一的假,去了附近的山里游荡。</p><p class="ql-block">真的是游荡。没有一定要达成的目的地,“出去,就好”—这是几个人都喜欢的事。久在樊笼里,自然里无聊得乱七八糟长着的花啊草啊树啊藤啊,像宝<span style="font-size:18px;">黛初见,</span>看着就亲切得不行。而一旦看到那些晃得耀眼的果实,特别是这些果实唾手可得,那更是心里就像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立马沸腾起来。</p><p class="ql-block">下堡坪乡就能给予这样的美好。</p><p class="ql-block">我时常会想,为什么一定要“出去”,才觉得身心舒坦?坐在宽大的客厅,落地的大阳台有各色花们相伴,看着显示屏越来越大的电视机,世界乃至宇宙大多数角落都可以畅游,为什么一定要去跋山涉水、日晒风吹?是不是也正如爱情,隔着千山万水的情话无论多么甜蜜,也不及一个真切的拥抱让人从灵魂到肉体来得更具有现世的温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走一段高速到雾渡河镇,左拐。就开始沿一段两车道的路上山。路上很多拉货的卡车走盘山路时常因为转弯需要占道。路两旁的樱桃树上小小的果实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有私家车就不管不顾随意停在了只有两车道的路旁翻过护栏在路边摘樱桃。我们前行不远,也把车停在一个分岔路口,碎石的简易路旁几棵樱桃树在路边招展,有一棵粗大的枝丫被砍倒扔在路面,上面的颗颗樱桃好像带着笑一样红着润着,黄的红的小小的樱桃在阳光的加持下如宝石般闪闪发光,像极了沈从文笔下江边花船上的红灯笼,散发着一股子强烈的诱人的气息。</p><p class="ql-block">摘了一会樱桃,继续前行。海拔显而易见地慢慢在升高。路旁整饬得整整齐齐的茶园绿油油的,茶园里三三两两矗立着几棵笔直笔直的松树,像站岗的士兵。我喝茶,尤喜青幽嫩绿的茶叶沉在透明干净的玻璃杯,即便不喝,只瞧一眼,里面就仿佛藏了一整座春天的深山,绿色荡漾,让人心静。而茶叶的前生,不也仿佛是一个长在空谷朝染薄雾暮沐夕晖的精灵么,所以练就了一番望之忘俗的气韵。</p><p class="ql-block">过了茶园不远,再往左折进一条乡道,便远离了喧嚣的货车,进入一段安静的山野。</p><p class="ql-block">还是暮春,山的新衣在暖风中从鹅黄色悄悄地向深绿不动声色地换着衣妆。山回路转,你会蓦然在一个转角看到一簇簇火红的映山红横空出世一般,其色灼灼。有时候想,如果大自然有性别,那一定是女性。因为女性更喜欢变换各式美丽衣裳,更喜欢装扮自己。花啊草啊树啊雪啊,乃至四季,那不过都是这个叫“自然”的女子兴之所至的表相,谁知道呢!</p><p class="ql-block">这个季节的竹林更是蕴藏着无限的生机。路边一蓬蓬毛竹在风中摇曳,下得车来,山风拂面,有水声哗啦,在这寂静的山坳真有无声处听惊雷的清越。拨开荆棘和枯枝,时有灰褐色的山笋于蓬草乱蓟中挺立,你一不小心,就与这珍馐失之交臂。这是大山的馈赠,也是生长在寂静之地的繁华。这山,这水声,这吹过的风,还有在竹丛中逡巡的人,还有那有一搭没一搭的呼唤,让我顿生新炊间黄粱的恍惚了。</p><p class="ql-block">继续前行至谷德山庄,山庄无甚奇,但此地海拔据云有一千多米,确实有微凉之意。山坡上红叶石楠泛出火红的嫩芽,远看很有映山红的错觉。山庄庭院种植了几棵黄色的映山红,开得妖娆抚媚,给这山坳平添了几分活泼泼的喜庆。在山庄后面的绿林间行走,两旁树林蔽荫,灌木丛生,有野百合杂然生于其间,若不是同伴指认,我又哪里认得这平凡如杂草的小生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意犹未尽,我又约了朋友去了龙潭河。这是一处正在开发的景区,尚未开始收费。景区依山溪而建,在崖壁一侧搭建栈道。这里山势高耸,溪流澄碧,有城区从未见过的黄臀鹎站在电线杆上东张西望,见有人来,惊飞,没入山的绿涛之中。山中缓步,时有涧水飞瀑。沿途一路的蓝色的小花开得招展,细看去,花瓣像极振翅欲飞的小鸟。回家后查了查,是一种叫“翠雀”的小花。我很感叹在宜昌生活了二十多年,附近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美丽的山水未曾有缘与之谋面。张晓风说,人类和山的恋爱是“相遇在无限的时间,交会于无限的空间”。那一份相遇的欣喜,就像张爱玲的爱情观,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在恰恰好的时间遇见。这些年我与先生分居于两地,每逢节日,便回了老家去探亲访友,此次若不是因为疫情,我恐怕又随夫君回老家去也,难以与此地的山水在这美好的季节相逢再相逢。所以失之东隅,也许收之桑榆。世间凡事,大约都若此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