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哥

木川

　　再过两天，就是大哥的生日，59岁。“男做进，女做出”，这是民间不成文的规矩。所以，早两天我便提醒他热闹热闹，可因事在外出差，不能回去，心里难免有几份歉疚。

大哥是我们姊妹中的老大，出头椽子先遭烂，为我们这个曾穷得舔灰的家庭，过早地承担了生活的重负。记得才十五、六岁便到公共食堂当小会计，随后又早早地进了铁路工程局，在黑暗的邃道里一干就是20多年，苦苦地寻求着人生的光亮。在我们这个父亲是搬运工（棒棒）、母亲是劳动妇女的家庭，子女们的每一点进步，都要付出比别人高十倍甚至几十倍的努力。也还好，大哥在经过了一系列摸爬滚打后，终于谋得了一个行政干部的编制，成为我们家庭第一个“坐圈圈椅”的人。

记得，在那些艰难的岁月，大哥自己省吃俭用，不时从铁路上捎回一些猪油、腊肉、白糖、肥皂等物什，对我们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有年春节，大哥从铁路上回家探亲。一入家门，全家人都惊呆了！整个人黑黜黜、瘦精精的，简直脱了人形。一打听，原来他一直念着家里老的小的，把发的油呀、糖呀、米呀一点一点地节约下来，集攒多了就捎回家里。修铁路的事多苦，咋不瘦呢？母亲拉着大哥青筋兀露的手，眼泪直巴嗒巴嗒地下掉。大哥却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笑着说，妈，别这样，我是老大嘛，不照看这个家庭，谁照看呢？

直至现在，每当想到这些难忘的情景，我都会对大哥生出一番虔诚的敬意。

在我一生中，有件事真对不起大哥，至今想起，仍有深深的歉疚。

那是1962年，空前的饥荒几乎让中国人蒙受了难以承受的灾难。象我们这样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记得，那时每人每月19斤供应粮，而且还要搭配玉米、胡豆、豌豆等杂粮。面对六七张憔悴的面孔，为了体现“一碗水端平”的原则，家里特地买了一杆秤，每天在分配豌胡豆时，便要称一称，免得谁吃了亏。

那天晚上，母亲熬了一锅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又炒了一些胡豆，每人二两二两地分配。轮到我时，大哥笑嘻嘻地从称盘里抓了一把，放到自己的碗里。说时迟，那时快，我啪地一耳光，并张开巴掌从他碗里抓回一大把胡豆。大哥一边捂着火辣辣的面孔，一边苦笑着说，弟娃，开玩笑的。来，我给你一把………

这情景，一直刻骨铭心地镌刻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想到这事，我便记起大哥的诸多好处来，也为自己的无知深深地忏悔。

凡是同大哥打过交道人，都说他人好，公道无私，乐意助人，可脾气却很差。好些原本中听的话，从他口中蹦出来，有时常让人难以接受。他从铁路调回地方后，在移民局作中层干部，专管吃喝拉撒睡。本来，在当时吃喝成风的年代，那里不耗费几个子儿？作为一个科长，只要领导点了头，签了字，照报就行了。可他却不，一会儿说标准高了，一会儿又说那样东西不能报销，常常弄得人家进退两难。

有回，我亲眼看到，一位局领导在宾馆追着大哥说： 顺福 ，这回情况特殊，给报销算了，你别再固执。大哥却头也不回，边走边说：不报！就是不报！一顿饭花2000多（元），太不象样子！

这就是我大哥！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务员！

（ 以后，这位领导多次对我说，你老大这人不错，是我们真正的红管家！）

人生易老，岁月如梭。而今，大哥已退休了，重新过起了平凡人家的平凡生活。60岁，对于现代男人来说，并不是值得沮丧的日子。我深深地祝愿大哥生命之树永远长青，幸福永伴！

（原载《万县日报》）

大哥退休后热衷收藏，一直担任万州区收藏协会常务副会长、秘书长。此图为主持协会年会活动。

八十年代初期，我和大哥及原团万县市委书记、万县地区行暑副秘书长、万州区人大副主任范正兴（左一）在成都武侯祠留影。

同收藏协会会长刘德斌（右二）、协会顾问、区政协副主席杜邦變（右一）等在一起。

主持两江联盟（重庆）收藏协会成立大会。

万州收藏协会在渝中还成立分会。图为参会者合影。

大哥在上海

陪同区政协主席、收藏协会顾问徐兴贻（左二）、协会会长刘德斌（右一）向参会者敬酒。

与藏友同乐。

2021年5月2日，大哥在成都同妻子家诸兄弟姐妹及子女合影（前排右二为我嫂子）

　　一点说明：我老大林顺福，因病于5月2日下午不幸病逝一一78岁的年龄，这在当今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垂暮之年，更不该撒手西去。令人无比哀痛。深夜无眠，特制作此美篇，发至微网，以表达我同林氏族人无尽的伤痛和怀念。大哥，一路走好！

本美篇有关收藏协会活动照片，均为协会会长刘德斌、副秘书长王斐提供。谨致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