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2年4月22日星期五晚十点。辛劳了一周的人们都在自家的安乐窝中度过岁月静好的时光。但还是有些不那么安份的人在这个时候拖着行李箱登上北去的列车。因为他们不甘于静好时光,而是想到人迹稀少的北极圈内去看驯鹿迁徙,去领略林海雪原,去体验冰点上的人间四月天。</p> <p class="ql-block">火车从斯德哥尔摩一路向北,八百公里十个小时的行程,晚上车窗外很少见到灯光,天亮时,可以看到北方小镇的风光。我们下车的站名叫Jörn. </p> <h3>刚下火车,站台上空空如也。要不是提前核对时间和GPS导航,还真的很容易就把这个小站给错过了。大人们还没有提起精神,小孩子的劲头倒是足足有余,下了火车就想奔跑。</h3> <h3>Jörn在1778年建村,因仅有矿业和林业,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人口数量从数千人降至2020年的636人。但它位于铁路要道上,1893年留下的车站建筑物成为硕果仅存的地标性建筑之一。1917年前,列宁流亡西欧,为回俄罗斯指导革命,经瑞典、芬兰回俄国,路上到过这里。在此地小住的史实有文字记载。小时候看了无数遍的《列宁在十月》电影,一开始的场景就是乘火车进入俄国。</h3> <p class="ql-block">我们旅行团的导游唐兵先生提前一天赶过来,租好了九座的旅行车在火车站接上我们一行八人。Jörn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要从这里赶往Jokkmokk约克莫克市,那里可算得上是萨米尔人的首都,至今聚集居住着不少萨米尔人。这里虽人口稀少,但公路条件很好,平坦笔直的公路如飞机跑道。路上很少遇车,有个说法是:这里开车,前方有三辆车在行进,就算是堵车了。我们行车穿过Västerbotten省边界,进入Norrbotten省。这里是瑞典最北端的省份,Kokkmokk约克莫克市只是个小城市,但地理位置上处于省的中心地位,又是传统上养鹿为生的萨米尔人集聚地。该省的西侧是挪威,东侧是芬兰,离着芬兰不远处是俄罗斯。据说当年苏联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泄漏,瑞典这边的驯鹿立即表现异常。现在乌克兰有战火,瑞典北方的人民也是十分敏感。</p> <h3>天气逐渐放晴,都说这是优良人品大爆发的体现。都赞人间四月天,在北极圈里遇到这么好的天气,看到这么美的景色,还没开始正式活动项目,巳经感觉不虚此行了。路边看到有牧民停放的后勤保障车辆,猜想这就是接头地点了。</h3> <h3>我们联系的这个牧民家族,几个青壮年开着好几辆雪地摩托来接客人。家族的其他成员和驯鹿群在不远的地方。我们去同他们汇合,最容易的方式是穿越冰冻的湖面,平坦而又开阔,蓝天白云之下,有放飞的感觉。</h3> <h3>稍事歇息之后,牧民们开始出发,首先调动起鹿群,让驯鹿们知道听取指令,开始奔跑。现在它们快要结束这次迁徙远征了。冬季牧场和夏季牧场相距500公里,按每天50公里的进度计算,一次迁徙需要至少十天的时间。四千多只驯鹿跑动起来的蹄声,一些鹿脖子上系着铃铛的声响,声势浩大,如千军万马,奔腾激越而过。我们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当年在淮海战场上,国共双方数十万人鏖战,那是种什么样惊心动魄的场面啊!</h3> <h3>如果你觉得场面不够宏大,请你接下来看唐兵先生用无人机航拍的一段场面。看看有没有调遣千军如卷席的视觉感。</h3> <h3>但在雪地摩托上沉静一会儿,放松心情,又有不同的感觉。想起小时候学吹笛子,有一曲《牧民新歌》,一种优闲自得,心旷神怡的节奏此刻会在脑海中浮现。牧民生活从容不迫、泰然自若,在大都市生活惯了的人恐怕难以体会。今天看到周围的放鹿人,他们的神态,令我有几分嫉妒。</h3> <p class="ql-block">鹿群越过一条公路,穿过大湖的另一边,进入森林。驯鹿在那个环境中如鱼得水,牧民们没有什么可耽心的了。中午时分,在小岛边点火开饭,躺平晒太阳。此时阳光直射下气温约15摄氏度,小风吹过还是凉意阵阵,脚下的湖面,浮雪正融化成水,但下面还是很厚的冰层。每年这时候最适合鹿群迁徙转场,跨湖穿越有更多的直线距离。母鹿一般在冬季怀孕,四至六个月后产子,幼鹿经过一个夏天的成长,秋季回迁冬季牧场时,牧民们最高兴的是看到鹿群的强大。我们一行中有人很想跟驯鹿有零距离接触,摄影留念。但牧民们告诉我们,只有家庭圈养的驯鹿可以跟人近距离接触,但这些自然放养的驯鹿不能让人近距离接触。野生动物天生的野性有时会做出伤人的动作。</p> <h3>养鹿人的野外生存能力从点火的细节中体现。用极其锋厉的小刀把枯松树底部充满松胶的部位切下,劈成细片,一根火柴就点着了。然后,中间添柴,四面围雪。一团篝火在中间,不一定烧烤食品,因为现代袋装食品很丰富很方便,牧民们追求的是一种氛围。对我而言,是一种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凉的情怀。</h3> <h3>美女爱美女。有合适的就拉来当摄影伴侣。</h3> <h3>兄妹俩。男孩两岁以后开始学用雪地摩托,四岁后可以独立操作。小妹妹才两岁,离不开哥哥和妈妈。</h3> <h3>这位中国四岁女孩很有不服,也是想把车开走,但屡试不成。最后还是小男孩的妈妈带她四周兜了一圈。相信小女孩下次再来时,一定能把这车开走。</h3> <h3>和牧民家庭在一起,气氛浓烈如那一团火。但我们旅行的节奏和他们的生活节拍并不一致。我们要赶在下午四点之前赶到Jokkmokk博物馆参观。一生中难忘的一段经历往往都很短暂,但它的不可替代性让这段时间显得十分珍贵。</h3> <h3>惜别了这个家族的几位兄弟,衷心祝福这些养鹿人在这片纯净的土地上世代安康。</h3> <h3>一位牧民从他车座厢内找到一个鹿角送给我们。几位女士争着想要。争执不下,牧民说按照他们的习惯,岁数小的人可以得到。这种谦让标准似乎不同于中国尊老的传统。但他们知道,下次接待中国客人,可以准备一些什么样的礼物了。</h3> <h3>赶到Jokkmokk约克莫克的高山与萨米尔人博物馆,离关门只有半个小时了。这里本来是可以看半天或一整天的大课堂,各种自然标本和文物介绍十分翔实。相信下次还有机会来看个够。</h3> <h3>牧民的刀佩十分精致。又好看又实用,跟西藏人和蒙古人一样,游牧生活离不开它。</h3> <h3>鹿骨和白桦树木有天然合一的境界。</h3> <h3>不管是喝酒还是喝水,有这个就优雅多了。</h3> <h3>约克莫克新教堂在市中心不远处。它靓丽的色彩很难叫路人错过。教堂是哥特式复兴建筑,1889年建成,全木结构,大门窗有利于采光。</h3> <h3>有幸的是,教堂门口有告示,晚上六点有Luleå Mariakören表演合唱节目。这么一来,本来肚子饿得要下馆子的人只好再忍一把,听了音乐会再去吃晚饭。这个合唱团是由Luleå市一个教会组织的。歌者大多是退休人员,有二十多人,女多男少。瑞典几乎所有的合唱团都是和当地教会有关系的。斯德哥尔摩有的教会支持不止一个合唱团。</h3> <h3>六位男士在合唱中并不显得单薄。他们单独表演也很出色。</h3> <h3>今晩的听众约三十人,显得有些冷落,说明这个城市信教的人不多。但宗教在瑞典社会的存在还是很稳固的。一旦有什么赈灾募捐或安置难民的事,人们还是跟着教会一起干的。</h3> <h3>吃饱了饭,落日时分,自由活动。唐总要去拍夕阳,众人都表示要跟着去。自由活动变相成为集体活动。</h3> <h3>自带光环,不在自然,在刻意。</h3> <h3>蹦高效果,不在体力,在技巧。</h3> <h3>光线效果,不在设备,在机位。</h3> <h3>视觉冲击,不在明暗,在氛围。</h3> <h3>记住这个地点,顺便一提,Jokkmokk在萨米尔语中的意思是河流弯道。从地图上看,Vajkijaure大湖下来一道弯弯的河流到城边,估计就是指它。Laponia这个词是萨米尔人对自己居住区域的统称,接近于瑞典文中的Lappland,指的是瑞典最北头的一片原野,加上连接挪威、芬兰和俄罗斯的部分地区。瑞典北部许多读音拗口的城市名称:Luleå, Skellefteå, Umeå, 以及一些山川河流村落的名称都能找到萨米尔语言的渊源。</h3> <h3>在外面疯了一天,晚上打开微信,一位朋友在他乡下的庄园里写下长文,纪念4月23日世界读书日。话题涉及人类最关注的大事,一篇气贯长虹的鸿篇大作,读罢令我万般羞愧。真不知道今天还是这么个日子,对我这个从小读书无用,老了不读书不看报,整天对着手机屏幕指指戳戳的人来说,也许不配过这种高雅的节日。能自我解嘲的是:读不了万卷书,我可以行万里路。</h3> <h3>4月24日凌晨,日出在五点钟之前。舍不得把时光睡瞎了,出来四处走走。萨米尔人的艺术品点缀湖泮,浑然一体。</h3> <h3>为什么有椅子不坐,面对着不谈。别人的世界我不懂。</h3> <h3>是蛇的图腾吗?不敢乱猜。</h3> <h3>这里有Norrbotten省的地方机构,还有萨米尔人自己民族特色的教育单位。</h3> <h3>瑞典政府对萨米尔人的民族政策一是体现在对驯鹿养殖业的保护,二是对萨米尔的后代进行本族语言的教育。当地的义务教育全过程有萨文课本,在个别大学设专门的研究课题。</h3> <h3>这里到处可以看到这样的旗子。原以为是当地的省旗,结果一查是1986年起萨米尔人自己民族的旗子。不分国界,可与国旗合用,以示某国的萨米尔族。颜色是他们服饰最普遍的颜色。各地萨米尔人对颜色的解释并不一致。有说红色是太阳,蓝色是月亮,圆圈代表无限循环。另有说法是,红色是热、是爱,蓝色是水,绿色是植物,黄色是太阳。</h3> <h3>在市政府楼前的空地上等日出,同一个太阳,不一样的霞光。</h3> <h3>在不远处的小广场上,有一个让人仰首观望的铜制塑象,建于1954年,表现的是一位拓荒者努力地拨动行进在激流中的木筏船。</h3> <h3>旁边的说明是为了纪念1873年至1885年任Norrbotten的省长的Henrik Adolf Widmark, 他还是Jokkmokk乡的创始人。1886年,他在Jokkmokk地主会议上力排众议,决定推动土地改革,将六万多公顷土地森林所有制改为国家和农民共享。有点分田到户的意思,让农民有地种,有森林养。</h3> <h3>4月24日星期天,主要日程是参观TreeHotel树端酒店和大瀑布。最后的终点站是较大的城市Boden,瑞典文的意思是居住地。晚上乘火车回斯德哥尔摩。第一个停车场是北极圈的轴线上。</h3> <h3>人要同时跨越北极圈内外,最好的办法是飞起来,落地点待考。</h3> <h3>有样学样,跳起来谁不会呀!<br></h3> <h3>路过的河岸,看冰雪融化和顺流而下的状态。</h3> <h3>冰山一角</h3> <h3>层层叠翠</h3> <h3>自然造景</h3> <h3>别样鸟巢</h3> <h3>饭点上赶到Tree Hotel树端酒店,先吃饭再说话。接待室是一座1931年建的老房子。工作人员按人头算取食材,开火做饭。</h3> <h3>乘等饭之机,把这座老房子挨门挨间扫了一遍。承载几十年文化的物件、报纸、广告,让人感觉森林深处的人文温情。我家的房子很快就有一百年了,应该也有点这种老物件。</h3> <h3>大北方的食谱中,最不缺的是鹿肉。加上土豆,酒莓,舌尖上触及的都里森林的味道。</h3> <p class="ql-block">去树端酒店的路穿过一片白桦林。因瑞典女王储Viktoria来参观时经过这里,这条小道被称为维克脱利亚小路。我对王室色彩没什么感觉,我只是对白桦树的挺拔和高洁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崇敬感。</p> <h3>在传统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中,白桦树往往同和平与战争、爱情与仇恨联系在一起。走进白桦林中,仿佛面对的是一群有沉重话题、欲言又止的人们。</h3> <p class="ql-block">瑞典很少有高层建筑,特别是民居。盖不起高楼不是什么毛病,说接地气就是找好听的说了。高端生活和离地面的距离是成正比的。买住房,每上一层加一点价,把酒店客房建在树端的确是一创举。这里八间房,各有特色,都是欧洲设计大师的杰作,让我心颤的是价格。一晚的房钱在五千至一万六之间,比五星级酒店还要贵,有的房间要提前几个月才能订到。有钱人的生活我真的不懂,但我不会跟他们发生冲突。</p> <h3>离开树端酒店,车在行驶中,前方有拦路者,司机不得不缓缓停下。这只驯鹿基本上全白,在雪地里估计找不到,但在路面上太明显。牠对人类的无所恐惧,激发出人类善意大发,静静地等待,并用热切目光送牠离去。驯鹿后臀部位有一个涂蓝色的反光标记,应该是牧民用来识别自家鹿匹的标记。</h3> <h3>最后一个观光点是一个大瀑布流入河道的场景。在这里可以看到冬天能把河水冻成什么样子,一江春水又有多大的力量破冰化雪。大自然不必刻意就能钩勒出宏伟气势和刚柔细腻。</h3> <p class="ql-block">看瀑布会产生出一种惊心动魄、沧海桑田的情怀。过去读过关于描写大自然的只言片语都会在脑海中漂浮出来,流淌而过。此次两天的旅行在结束时,感觉正戏还没有真正开始。踏遍青山人未老,四月艳阳催新程。</p> <p class="ql-block">回到斯德哥尔摩,听到一首好歌,很配我在北极圈内看驯鹿迁徒的场景。唯一不对的是,指鹿为马了。谁叫放鹿人不唱放马人的歌呢!绕梁三日的歌声和脑海浮现的景象恐怕还要留存很久很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