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

潇湘雨

今晚是刘老汉去世三周年祭日，按照桑树坪的老规矩，这个忌日应该是需要大操大办的，而且前去祭祀的人，也必须准备好礼金，因为今天的忌日是要摆礼桌的。对于今年刘老汉的忌日礼金，着实让村里好多人犯了难。自从刘老汉去世以后，刘家三兄弟的关系越来越差，不到三年的时间，他们之间就变得像仇敌一样了。按照通常情况，父亲的三周年忌日哥仨应该是和和气气的共同操办才是（那怕是表面和和气气做给外人看），可是这哥仨却好像非洲草原上的犀牛一般倔强，愣是要各自操办父亲的周年忌日，村里的老人分别劝了他们好多次，可是他们如同咬着食物的甲鱼，死不松口，众人只好作罢。本来的一份礼金，如今得拿三份，搁谁都感到别扭。

其实，在刘老汉去世前，哥仨的关系还没有闹的那么僵，他们对刘老汉的衣食住行都很关心，老人家自然是不会为生活发愁的。刘家老大在村里种田，还有两亩地的果园，刘老汉就住在了他的家里，老二在城里干餐饮，一家人平时都不在家，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回来，但刘老汉的吃的用的，大部分都是他们买的，老三两口子在南方打工，一年才回来一趟，不过每年都会留一笔钱给刘老汉，当然也不会少于三五千块。老大一家负责照顾刘老汉的饮食起居，倒也是尽心尽力，刘老汉老伴去世十多年了，但他的气色一直都很不错。

可是，谁曾想三年前刘老汉突然间病倒了，刘家老大赶紧送他去了医院，并且通知了老二和老三，等老二赶到医院时，刘老汉已经不能说话了。医生告诉他们，老人已经不行了，最多还能维持三五天，让他们准备后事。哥俩商量了一下，决定送老父亲回村（当地风俗人死在外面遗体是不让进村的）。回村第三天，老三夫妻从南方赶了回来，但等他们回家时，老人刚刚咽气。兄弟三人满怀悲痛合力安葬了父亲，然后按照旧俗守孝，等过完“头七”在再各自忙自己的事情。然而就在这几天，哥三却开始闹腾了起来，而且在后面闹得越来越凶了，直到最后彻底闹翻了。

原来，刘老汉年轻时曾做过货郎，走南闯北做生意，手边积蓄颇丰，当初给三个儿子娶媳妇成家都没有向别人借过钱，据说手里还有几件宝贝（有人说是“黄鱼”，还有人说是一对玛瑙碗和一套翡翠酒具），说是价值不菲，够他家后代吃好几辈子呢。而这次刘老汉从得病到失语，只有刘家老大一家人在身边，所以老二和老三便在父亲葬礼之后向大哥询问这件事情。老大告诉两位兄弟，父亲根本就没有提起过这档子事，那是外人瞎掰呢，然后老二也表示老大说的也许就是实情，劝弟弟不要再问了。老二这一句话彻底惹火了老三，他认为两个哥哥串通一起楜弄他呢。反正父亲离世时只有老大老二在身边，说是老大贪财如命，老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老二脾气不好，听到这话就冲了过去，哥俩扭打在了一起。老大好不容易拉开了这哥俩，然而这哥俩又向他发难了，说他得了便宜卖乖。这哥仨从最开始的争吵变成了后来的动手，家里的东西也被砸坏了很多。

从刘老汉去世那年算起，他们哥仨每年都要闹腾好几回，关系变得越来越差了，这不今年父亲的忌日，哥仨也不怕别人笑话，每家都在为父亲办周年忌日了。村里每户人家，都得分三拨去送礼。按照顺序先去老大家送完礼，吃点他家的大烩菜馒头，再赶往老二家，再吃点凉菜炒菜，喝两口酒，最后再去老三家，吃一小碗捞面条，然后抚摸着吃撑的肚子回家（每家都得吃点，要不然会得罪人的）。

其实，刘老汉大半辈子的积蓄早就花完了，哪有什么传家的宝贝，然而哥仨越为了这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反目成仇，这让在天堂的老父亲情何以堪？他们这么闹腾，可苦了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乡亲们了。

人与人之间缺少了最基本的信任，只剩下了相互猜忌，这才是人生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