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有你

刘树生

<p class="ql-block">  前后写过的文字,三两百篇总有吧,其中有自己满意的,也有不满意的,不满意的那些文字倒是很想K掉,却也总是很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再丑也是自己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由它去吧。</p><p class="ql-block"> 我本来就不是写字的料,更多的时候脑子里空空如也,或者只是充塞着一些无所谓有的烦躁,人永远到不了一个高度去,讲出来的话也很卑微,却又因了卑微,才能走到今天,抵触的话一上来即遭封禁,这是一种爱护,让你做一个心里干净的人,与社会保持和谐,永远循着一条平安大道走下去。</p><p class="ql-block"> 今天又好想说话。</p><p class="ql-block"> 写了文字,总会有人看,这就是发表的兴趣,有人陪伴,又给了我无尽的热情。</p><p class="ql-block"> 自从有了退役局,我的话少了更多,慢慢走着,我觉得卑微的内心里,不可告人的虚荣得到一种肯定,原来这是真的,他们把我的照片挂在全县首位。打仗立功,还没有我这样突出的。或者有过,但都死了。</p><p class="ql-block"> 人在军队,岀生入死。中越边境枪炮声在八十年代从未间断过,广西边防就是一道火线。那年我女儿出生了,我在部队领了独生子女证,我对组织发誓只生一个孩子,即使她就是一个女孩。这事本来光荣,岂知演化成一岀喜剧。</p><p class="ql-block"> 我是个具备喜剧色彩的人,但我一个人是演不岀喜剧来的。</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的户口政策,女性嫁人户口应当迁至男方。妻子从没后悔嫁给我,但我是军人,军人没有户口,所以她户口只能暂寄娘家。</p><p class="ql-block"> 边防还在打仗,那年我又立下战功,孩子已经出生,可是落不了户口。</p><p class="ql-block"> 他们对我老婆说,你嫁岀去就该迁户口!你不迁,还想要孩子户口!</p><p class="ql-block"> 她脸红了。</p><p class="ql-block"> 我在边关打仗,炮声中听不见这样的对话。</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道其中的严肃性,一个户口,关系到他们的人口指标。</p><p class="ql-block"> “ 孩子随父姓,天经地义就该随父落户。” 在充满严肃的父系社会制度下,我美丽的妻子过不了这个坎。</p><p class="ql-block"> 在我心目中,妻子是最美丽的。我想象得岀我美丽的妻子抱着我的孩子望着他们那无助的眼神。</p><p class="ql-block"> 当兵打仗那是你自己的命运,全中国 “只生一个孩子光荣”彩旗飘扬。</p><p class="ql-block"> “独生子女没有户口。” 我美丽的妻子想得开,只要我能活着回家,一家人在一起就都有了户口。</p><p class="ql-block"> 妻子从没想过我会死在边关。</p><p class="ql-block"> 边关上没完没了的打仗,户口的事根本不算个事。</p><p class="ql-block"> 边关上没完没了的打仗, 一年又一年,孩子一直没有户口。</p><p class="ql-block"> 边关上没完没了的打仗,用人之际,我孩子户口的事在团里面挂上号成了党委很想解决的一个问题,部队两次派人到我们县里,可是在严肃的父系制度下,部队也过不了这个坎。</p><p class="ql-block"> 边关上没完没了的打仗,各种慰问团也接踵而至。</p><p class="ql-block"> 边关上没完没了的打仗,慰问团载歌载舞,有时也会带来让人落泪的感动,比如有一次,军委到前线慰问,在团里开了一个座谈会,把有这样那样问题的人请在一起喝了个茶。他们倾听我们的问题,说一些让人感动至死的话。</p><p class="ql-block"> 我参加了这次座谈会。座上的首长眉目慈祥,说话平缓而和气,我想象中的贵人就是这个样,他一定从不生气,而他的秘书又是个温情脉脉的俊男子,一面记录我们的问题一面向我们提问,其细致入微的姿态也很令人信服。轮到我发言的时候,我说了孩子户口的事,我们的政委也在一旁添油加醋,那会儿首长生气了,对于一位从不生气的贵人来说,看得岀那是很生气了,他说,他此行先到广西来,明儿就会赶赴云南,然后要专程去广州,到了广州就要给我们县长打电话,“这个事一定要解决!一定要解决!” 然后他又说了一番让我们死而无憾的话。</p><p class="ql-block"> 后来首长和他俊美的秘书走了,我们静下心来等待结果,那时候我们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现在说起新一代最可爱的人已经很少有人想得起来,但那时候我们就是。后来我转业了。</p><p class="ql-block"> 我被安置在银行这样一个机构里,那时银行属国家机关,我的户口落在机关公户,公户是机关工作人员的集体户口,不拖家带口的。我女儿依然没有户口,眼看要入学了,没有户口可读念不了书。我自个儿又走了几次社区,后来因了我战友柯永平的亲戚在社区工作,托他们的福,关于户口的喜剧,终于在人们的笑声中落幕。鲁迅先生对喜剧的定义就是把没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那时候没有“组建退役军人管理保障机构,维护军人军属合法权益,让军人成为全社会尊崇的职业”这样的标语。</p><p class="ql-block"> 女儿有了户口之后茁壮成长,后来也嫁给现役军人,她生下孩子的时候,军队没打仗,他们的孩子用不着重复她的故事。“组建退役军人管理保障机构,维护军人军属合法权益,让军人成为全社会尊崇的职业!” 女儿一家就沐浴在这样的阳光里,很幸福地生活着。</p><p class="ql-block"> 至于我, 让我轻轻地告诉你:“你再给我一块肉,我已经老得掉牙啃不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