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

轻语飞扬

　　五一假期哪儿也不想去，就是心心念念地回老家。

父母不在老家住，老家的亲人已不多，还是心心念念地回老家。

顺着县城宽阔的公路西行十几分钟，再沿一条并不宽阔只容一辆车单行的山前路向上几分钟，就到了我的老家。

村子不大，很清楚地分成了南、北、西三个部分，我的老家在南边部分，村里人习惯叫“南庄”。村里的路都硬化了，很干净。除此之外，没什么变化。

大多数的房子都已破败不堪，房子的主人不是过世已久，就是搬往城市，只剩这房子安静地立着，像孤独的老人，见证着小村庄的寒来暑往，日日夜夜。也有一两座新起的房子，多是翻新另建的，这类房子的主人有的是常住村民，有的是城里人回来翻新旧屋，当作消闲之所的。

虽是白天，村里也很安静。一路上碰不到几个人，即使碰见，也不认识，即使认识，也是含含混混地称呼。脑子里明白应该叫“爷爷、奶奶、大爷、大娘、叔、婶子”，尴尬的是忘了他排行老几，以至于连前边那些清楚明白的称呼也叫不出口了。如果母亲在场还好些，她会果断提醒我，迅速化解我的尴尬，让我像个孩子似的嘴甜一些，甚至教育我回到老家要叫人，不要让人觉得很“大”。我不反驳母亲，当然也没有她说的这个意思。

　　推开老家的大门，小院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木瓜树已经枝繁叶茂，开过花，结出了一些小小的绿绿的果子；几棵猕猴桃伸出细长的藤蔓，攀援在西屋的墙上，它正值花期，黄色的花朵，柔嫩可爱；最喜人的是院中高大的杏树，这是一棵晚熟品种的真杏。今年的杏儿特别多，邻居三婶早已用网子把整个巨大的树头网了起来了，防止鸟儿们偷吃。透过密密的网眼，依然能很清晰地看见累累的硕果，它们还很小 ，正在沐浴着阳光雨露，拼命地吸收养分。两个月后，它们将成熟，变成好看的杏儿黄，散发出诱人的杏儿香。与杏树相对的是一棵柿子树，“事事兴旺”“家和万事兴”就蕴含在这朴素的讲究之中吧。

院中还有几株其他植物：攀爬绽放的月季，未爬架的葡萄……

不管主人在不在，也不管有没有人照料，这些植物啊，从来到小院的那一刻就按照时节自由活泼地生长着。

小院从不乏热闹，不缺生机。

　　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抬头看看天空，湛蓝高远，让人无端地想起了鲁迅笔下的“四角的天空”，儿时的我也和先生一样只知头顶四角的天空，而不知外面世界的精彩。

这个小院是后来修整的。老屋还是原来的，仅换了门窗，刷了内外墙。院子的变化最大，几乎没有了原来的样子，然而，坐在院中仍然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影子。

南边的棚里——就是现在长木瓜树的地方，飘出了缕缕青烟。年轻的母亲正在摊煎饼，鏊子下的碎柴哔哔啵啵地燃烧着，跳动的火苗，舔着鏊子底，也映衬着母亲年轻慈爱的脸。火烧得旺时，在鏊子口窜动着，扑向早已被熏得幽黑的墙面。

母亲舀一瓢玉米糊倒在鏊子中间，迅速用煎饼耙子一圈一圈均匀地摊开，鏊子上方立时升腾起一层热气；再用刮板把糊均匀地刮开，这样煎饼才能平整光滑，厚薄均匀。玉米糊在炙热的鏊子上像一张薄薄的纸，冒着浓浓的热气，散发着玉米特有的香味。

年轻的母亲，烟熏火燎的棚，香香的煎饼，这便是儿时最温暖的记忆。

清明节到了，年轻的父亲给他的小女儿在西屋边拴好秋千。这下可乐坏了小姑娘，一整天就在荡啊荡，欢声笑语，乐此不疲。父亲有时过来推她，她总是要荡得高些，再高些，父亲不愿意了，嗔怪道：再高就会飞出去了！飞出去？飞到外面，飞出“四角的天空”吗？可真有意思！

　　老公说要到外面走走，我欣然应允。出门向东，几步路就到了大柳树下的老井旁。

这口老井才是村子的见证者，时至今日仍是村里主要的水源。这个时节，正是老井水不多的时候，我习惯地站在井边向下巴望，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我曾经专门写过这口老井，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

惊喜地发现老井的附近竟然开了许多各色的野花，在微风中潺潺弱弱，娇小可人。“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我怜爱它们，喜欢它们，也胜过芬芳艳丽的牡丹，一如我独独热爱的这个村庄。

　　站在这里向北望去，目之所及就是连绵的群山。山里埋葬着我的祖辈们，他们没离开过老家，死后也在山的高处俯瞰着这片山庄。他们是老家的根基，现在，我和他们只有几步之遥，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气息。我就是循着他们来的。

向东也是大山，是我经常爬的大山。我在山上逮过蚂蚱，掀过蝎子，偷过核桃，摘过酸枣，也爬上过最高的山围子。山围子并没有传说的那样神秘，就是一些石头垒成的，里面长了几棵野杏树。当时的我，兴奋无比，仿佛凭一己之力战领了敌人的高地似的。

　　没有再到别处，别处也没什么风景，没什么记忆。

老家的小院，老家的原风景，就足以抚慰一颗躁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