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随忆

汪砚秋

<h3> 河 畔 随 忆<br> 汪砚秋<br>  一条小河,西源太行紫山,东入冀南滏阳,一路弯弯曲曲、悠悠闲闲,横穿邯郸古城,这条小河叫沁河。<br>  沁河很少被人所知,但跟它有关的一个成语典故却广为人知,这个典故就是邯郸学步。<br>  邯郸学步的典故,发生在战国时期。一燕国人学邯郸人走路时走过的那座桥,后人称其为学步桥,学步桥就架在这条蜿蜒的沁河上。</h3> <h3>  据记载,学步桥原为木桥,明万历年间改建成石桥。<br>  1987年,又在原址上重建了现在的石桥,成为邯郸古城的景点之一。桥承典故,河借桥名,小小沁河因文化的传承,也一直被写在典籍中。<br>  我离开邯郸已四十多年了,每次回邯郸见到这条小河时,便想起了与这条小河有关的往事。<br>  儿时,我家就住在沁河边上,小学和初中的学校也紧依河岸。我的整个童年、少年,都与这条小河为伴,很多往事也都发生在这条小河边……</h3> <h3>  1963年夏天,沁河发了一次洪水,那年我七岁。当时,整个家属院儿都是平房。半夜里,我被父母叫醒,看到没大人膝盖的水涌入家中,心里十分惶恐。我被邻居一位姓袁的叔叔抱着上了父亲单位来的大卡车,送到单位办公处的楼房暂避洪水。<br>  洪水过后,沿河岸筑起了土堤。新建的河堤,既是防水的堤坝,也是人们行走的道路,家属院儿里的人们都把河堤称之为大坝。<br>  堤内的滩坡上,长着各种野草,不同季节开着不同颜色的花,甚是好看。儿时的玩伴们聚在一起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咱们去大坝上玩儿。 </h3> <h3>  也是在1963年,我开始上小学了。尽管入学面试时,我把蓝色说成了黑色,还是被录取了。<br>  小学的教室紧临河边,教室门前的空地,既是操场也是河岸。入学报到第一天,我在操场边上追捕蚂蚱,渐渐远离教室。<br>  上课的钟声敲响了,可我并不知道这是该进教室的信号,还在捉蚂蚱,直到我发现操场上没人了,这才慌了神。我朝最近的一个教室跑去,到了门口胆怯怯地站着,不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双手无措,但还握着蚂蚱。</h3> <h3>  讲台上的女老师正在点名,看到我站在门口,问过我的名字后,她用手指对着花名册上下划过后说:“这里没你的名字,这是甲班,你是乙班的,去隔壁教室”。<br>  我又慌忙走向隔壁教室,边走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手一松,蚂蚱飞跑了。<br>  来到乙班,乙班也是一位女老师,我被核实姓名后允许进教室坐下。<br>  入学的第一节课,我就因逮蚂蚱迟到了。这件事发生在1963年的9月1日。</h3> <h3>  虽然过去了将近60年,可当年小学一年级班主任老师的名字,我还都记得,甲班的班主任老师叫靳媛秀,乙班的班主任老师叫刘小婷。<br>  我还记得,小学一年级,汉字第一课的课文是“日、月、水、火,山、石、田、土”;学唱的第一首歌曲是:太阳天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br>  整个小学期间,我们天天与教室前的小河相伴。每天上下学,也是与同学结伴沿河堤而行。有时会遇到撒网捕鱼的,当看到鱼网慢慢拉出水面,网里有活蹦乱跳的鱼虾时,我们兴奋的比打渔人还高兴。</h3> <h3>  在二三年级的时候,学校有个美术老师,叫陈玉璞,有一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都在操场上支起画架,面对沁河,挥笔作画。<br>  每次遇到,我便上前观看。几次下来,我似乎发现了点什么。我应了那句后来我才知道的“因无知而无畏”这句话,当时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竟对老师说:这儿画的不对,这儿没有树,不信你看呢。我还用手指了指河对岸的某处。<br>  老师笑了。他扶了扶眼镜,作思考状,像是要找出能给我说清楚的表达方式。显然,他没能找到为什么明明没树却要画上树的通俗的解释。他轻轻地拍了我一下头,说,“小同学,这叫创作。创作是绘画的基本功底,只有好的创作,才会出好的作品。既然是创作,那就不能完全写实”。<br>  听得我一头雾水,不解其意,心里想,反正你的画没画对。不过,陈老师的另外一句话让我受用至今——这种画体叫水粉画。从此,我脑海里有了水粉画的印记,一遇到此类画,我就能脱口说出,这是水粉画。 </h3> <h3>  小学前四年,我度过了平稳的、正常的小学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发现读书比逮蚂蚱更有趣。当有了学习是令人愉快的体验后,读书就不会觉得是件苦差事了。记忆中,我有数次的考试成绩都是102分。老师之所以给102分,是因为我的答卷不仅全对,而且卷面整洁,字体工整,多给2分,以示表彰。<br>  那时,在写命题作文时,写的最多的题目是“记一件事”。一次作文课又写这个题目,老师用板擦儿敲着黑板大声强调说,“这次写记一件事,男同学不许写帮老大爷推车,女同学不许写扶老奶奶过马路”。可见,那时我们的作文教学质量是很差的。</h3> <h3>  有一年,家属院儿里来了一个卖鸭苗的鸭贩。鸭苗是赊卖,只要买鸭苗的人登记一下姓名、门牌号和要买鸭苗的数量,便可以抓走鸭苗,不用给钱。两个月后鸭贩再来收鸭苗钱,这时鸭子已长大,公鸭、母鸭很好区分,母鸭要钱,公鸭不要钱,死的鸭苗按母鸭算。<br>  家属院儿里买鸭苗的人不少,鸭贩来收钱时,都按当初记录的信息和约定结账,从没看到过买家与鸭贩之间发生争执。这种形式的诚信、履约,现在很难看到了。<br></h3> <h3>  到五六年级时,文化大革命进入了高潮,学校不再有正常的教学秩序,老师和学生都被政治洪流裹挟着,高喊着反修防修的激昂口号,批判着“阶级斗争熄灭论”。我还参加了一个名为“从头越”的红卫兵组织,随着大潮“革命”过一段时间。<br>  很快,六年级毕业了。暑假的一天,一位同学告诉我,说数学胡老师让我马上去学校,她有事找我。<br>  我走进办公室,看到胡老师正和一个我不认识的老师在讨论一张数学卷子。</h3> <h3>  我走上前,胡老师对我说,“汪砚秋,这张卷子是你的,最后这道大题,你的答案是对的,过程也看不出有错,但是你解题的方法与老师讲的方法不一样,你能解释一下你的解题思路吗?”<br>  说真的,因为没有思想准备,当时我很紧张。好在很快进入了状态,按自己的思路给出了解释,并回答两个老师不时的提问,经历了我人生第一次“毕业答辩”。<br>  有问必答,直到无问。胡老师看着那位我不认识的老师说,范老师,您看怎么给成绩?那位范老师很满意地说,满分。随后,胡老师当着我面,在我的数学卷子上写上了100。我整个学生时代,100分没少得,可当着我面给100分,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这位胡老师的名字叫胡樊英。</h3> <h3>  再开学我就上初一了,新校舍是楼房,紧挨着大坝,透过教室窗户就能看见缓缓流淌的小河。上数学课时,我发现新来的数学老师,就是暑假听我“答辩”并同意给我满分的那位老师,他叫范广生。<br>  那时的初中教材,物理不叫物理,叫工业基础;生物不叫生物,叫农业基础,没有化学、地理、历史、音乐、美术等课程。每个学期还要安排学工、学农劳动,甚至还有野营拉练,学到的知识很有限。回想起来,我的初中阶段是我学习经历中的“蹉跎岁月”。</h3> <h3>  上初中后,我开始喜欢读小说了,没钱买书,就想方设法向别人借书看。借书时,对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什么时候还?借期往往很短,因此每借到一本书,我都如饥似渴地尽快读完。借不到书时就反复看手头上有的书,一本金敬迈写的《欧阳海之歌》,我至少看过四遍。<br>  当时看过的小说有:《林海雪原》、《青春之歌》、《野火春风斗古城》、《红岩》、《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红旗谱》、《童年》、《母亲》、《我的大学》、《高玉宝》、《暴风骤雨》、《欧阳海之歌》、《艳阳天》、《金光大道》……<br>  四大名著,《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红楼梦》当时属于半禁书,根本借不到(有书的人也不往外借)。多年后,我下乡当知青时才有机会看到。<br>  喜欢读书的习惯延续至今,现在我家周边的三个图书馆我轮番前往。并不是一个图书馆的书不够我看,而是我很享受在图书馆里那种特有的感觉。每当穿梭在一排排书架间,尽情挑选着自己喜欢看的书时,无论是从想像上还是从实际效果上,感觉整个图书馆里的书都是自己的,心里那种愉悦、享受、幸福之感油然而生。书是精神食粮,不可或缺。读书,是人生美好的标志之一。记得有位名人说过,如果有天堂,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样子。</h3> <h3>  1970年,要求备战的形势很紧张,学校里也要挖地道。我们在校园内挖地道时,挖出了十几个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陶罐。当时人们根本没有文物保护意识,甚至认为这些东西都是“四旧”,随手毁而弃之。现在想起来真可惜,这些陶罐一定有文物价值。<br>  1978年年初,我因考上大学而离开了邯郸,离开了伴我近二十年的沁河。之后每次回邯,只要有时间,我便去沁河边上走走,抚今忆往。</h3> <h3>  四十多年过去了,昔日曾经在河边玩耍的稚童、少年,如今已是年逾花甲的老叟。岁月,就像那小河的流水,日夜向前,一去不返,逝者如斯。<br>  沁河两岸经过四十多年的变化,早已故景不在,物人皆非。但童年时已印在我心里的那条美丽的小河,仍一直在我心底流淌。<br>  沁河,它承载了我童年、少年时代许多美好的记忆,它是我心中的河。<br>  (写于2022年4月)<br><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