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骑山中偶遇“散人居”

玲珑明月

　　在自然界中，山川沟谷花鸟虫鱼本属寻常之物，它们与我们朝夕相伴日夜相随相互间也习以为常。但世上之事总是有些意外在不经意间发生，让原本寻常或习以为常的山川沟谷或花鸟鱼虫变得不寻常起来，就比如今天晨骑去的这个小山谷。

　　每天，只要是天气给力的情况下，我都会早起，骑上单车出去活动一下。今天我也象往常一样在一缕晨光的召唤下，骑上单车出发了。

今天还是跟平时一样向黄草方向骑，在江囗这个地方，现在的时节应该是最美的。路两旁山坡上的苦楝树争相竞放着婀娜细碎的小花，同时还喷吐着让人陶醉的浓郁的香气，现在无论你走到那里你都能闻到那或浓或淡的怡人香气，在这样芳香四溢的氛围中骑行应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哦。

　　骑行了一段路以后，临时决定改变一下路线，沿着路边的一条坡度很大的水泥路向去过几回，这段时间没有去的一个小山谷走去，这里边的风光还是不错滴。由于坡度很陡，只好以车为杖吁吁气喘向上迆逦而行，此时的坡路两旁一边是绿意盎然的浓密绿植，一边是修长挺拔的簇簇翠竹，此时各种早起的鸟儿们也在丛林中此起彼伏的唱和着一曲曲欢乐的歌。

　　在鸟语花香中很快就来到了这个熟悉的小山谷，这里原本是张家弯村的一个组，由于这里的村民都居住的非常分散，一个村组不大但是面积上却扯的很大，象今天这个小山谷里也就住了三户人家，整个沟谷呈半圆扇形分布，有些类似一把大的圈椅，在椅背的山上部份是葱郁茂盛的绿植，中间稍平缓倾斜的地带是耕地，上面新栽种的各色秧苗也都茁壮的生长着。

　　今天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看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姓周，因为他们的女儿和我们算是邻居吧，彼此比较相熟，这里是她的老家，这所宅子里住的是她的父母。因为我平时对周易和堪舆之术比较喜欢，看到一些比较好的住宅选扯什么的就想多看一下。周家这所房子座落在小山谷的东南方靠近谷囗的位置，这个地方绿植繁密草木茂盛，一般来讲这样的地方都代表着地气的充裕和丰沛，选在这里建房子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顺路向下走不多远，就来到一个人字路囗，回头向上就可以进入周家了，这条路不长，可也打理得井然有序，在路的两旁既有虬曲盘绕的景观小树，也有盎然开放的各色花朵，尤其是在路囗放置一块形似元宝的奇石，这大概也是为了聚四方财气而设的吧。在小路的中段自立一块碑石，其造型古拙斑驳，碑的正面书写“散人居”三个大字，也正是因为“散人”这两个字，让我感觉到了此山谷平常中的不寻常，因为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庄子·人间世》里面。说是有个匠人（应该是个木匠）带着徒弟出游，到了齐国，看到一颗大社树（社稷之神多附于树木之上），粗百围，高十仞。围观的群众很多，匠人的弟子也站在那看了好久，跟匠人说：“我跟着您出来这么长时间了，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木材，而您却看不都看，是为什么呢？”匠人说：“哎呀，不要说了，那就是散木。用来做船会沉掉，拿来做棺椁会迅速地腐朽，拿来做家具会很快坏掉，做柱子很容易生虫子，这木材拿来是没用的，所以才长这么大。”

晚上的时候，匠人回到住处。白天所见附于那颗树的社神来托梦，说：“你要把我跟那些成材的木头比吗？你看那些梨树、山楂、柚子树、樟树，果子成熟了就有人来攀折，枝干被破坏，这个就是因为自己可以用，才遭受如许之苦，所以都长不大。天下万物莫不如此。我求无用久矣，今天才得偿所愿。你一个快要死的散人，又哪里知道散木呢？”匠人以无用之树为散木，社神以匠人为散人，其实也是揶揄了一下匠人。所谓散人，其实就是无用之人。

这个词表面上是在说“无用”之人，其实则不然，庄子在《逍遥游》里对“散人”作了很精辟的论述他说:在有道之人看来，世间万物皆以有用累其生。是故有道者，不求有用于世，而求逍遥于外。世间再大的制作，再大的功业，再好的学问，都于自己的性分无关，不能增损一份。反而劳神苦形。有道之人，在旁人看来是无用之人，和那无用的大葫芦大树差不多，却不知其“参乾坤、龠万物，方寸之际，浩浩落落”，不可规模，不可揣度，这样才是真正的逍遥游的境界。

“散人”不是无用而是人生在经历了坎坷蹉跎之后所体悟的一种人生境界，看来此山谷也因为有了老先生的存在而变得有些不寻常起来。

　　顺路继续前行，一座很有些沧桑感的传统民居院落就呈现在眼前，白墙黛瓦绿植掩映衬托的小院很是幽静，周先生夫妇也是非常的和善好客，就连他家的那只小狗也对我这个“不速之客”表示了异常的欢迎之意搂腿抱脚忙的不亦乐乎。

随先生进屋，迎面就是一幅先生手书的篆书“真善美”上面还有一草体横幅到也搭配的动静相宜，室内陈设简单，几件老式家具传递出浓浓的岁月感，在邻门的墙上也悬挂一幅先生手书的楷书小字字体方正圆润，先生虽居空山但氤氲的书香也让陋室生辉。

　　先生家的院落也很有些特点，在水泥围栏的边上栽植一排果树，在院落靠里的地方一棵苦楝树正释放着一阵阵让人陶醉的香气，在院外的地里一棵石榴树正开着一树娇艳的红色小花，它也在微风中跳起了妩媚多姿的舞蹈。特别是两棵罗汉松也摇晃着油亮的脑壳在冲我们卖萌，凭栏远眺群山时竟发现对着此屋的这座山竟然形似笔架，看来先生的先祖选此建宅在风水上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回过头来看到在正屋的墙上也挂着一幅字，凑近一看原来是先生为此屋写的一篇赋文，从此文中也印证了我的一些想法，下面就摘录几句“吾宅虽陋简、座势却堪观、左青龙兮有泉源供饮、右白虎兮生柴禾炊烟、歬朱雀兮有沃士种菜、后玄武兮地坦可弥灾、公路接宅园出行亦方便”。看来风水堪舆之术决非迷信，而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只是一般的人体悟不透罢了。

　　先生住空山居陋室，半生蹉跎看淡名利，每日看远山云雨感知世事沧桑，闲时耕云播月自给自足享农桑之乐，静时精研书史体悟人生，陋室高卧品四季瓜果香，于乐声悠扬书法飘逸中怡神养性，青山一念远，空谷散人居。

拜别先生，继续走向深山更深处，行不及远，一阵悠扬的板胡声自身后传来，在寂寂空山中回荡……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