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div> 4月30日,放了“五一”假,我在家睡了一下午,昏昏沉沉的,大脑老是不清楚,老是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又想不起来。我拿出手机翻看,终于从微信里找出点儿眉目,今天是汽车保险的最后一天了,我赶紧爬起来看看表,五点了,还来得及。开车到了目的地附近,发现这边儿正修路,大汽车、大挖车,烟尘弥漫,路上沟沟壑壑,我开车从后视镜里看见我扬起的灰尘,有一种荒野流浪的感觉。于是,我想,有朝一日,我开车走在孤独的荒原上,风驰电掣,扬起灰尘,路边有牛的骷髅头,我从旁边开过,骷髅头里钻出一只受惊的蜥蜴,我停在荒原上唯一的饭店门口,店里只卖肉和酒。<br> 回家后,把闺女叫回来吃饭,和她闲聊。她一直问我爸爸,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给忘了,我说没有呀。她说肯定有,你再想想呀!我真想不起来。闺女很失望,说,你忘了,今天你说晚上带我出去买毛巾!我才恍觉,催促全家赶紧吃饭,一会儿一起出去买东西。老婆又在盘问闺女,今天去了哪里,花了多少钱。闺女一五一十地回答。闺女谈到骄傲处,竟说出了今天去了“办公仓库”。我和老婆大惊,对视一眼。我就问,你知道路怎么走吗?闺女说,她也不知道,是和小朋友一起去的。我觉得不安,于是用筷子在桌子上给她画地图,问她走了几个红绿灯,都是怎么过红绿灯的,每个路口都有什么建筑?闺女一个一个地讲的很清楚,还告诉我办公仓库跟前有亲戚,回不去了就去找亲戚。我又心下大安,孩子到底是长大了,探索未知的范围越来越大了。<br> 后来,我借着买东西的理由,开车让她给我把所有的路都指了一遍,才最终安下心来。<br> 晚上睡觉,我给她讲我小时候出去玩的事,她不知不觉睡着了。 <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div> 我小时候耍得特别野,活动范围遍及周边的所有村落。有一年,东驼水的瑞泉寺开光,我跟大人们去了一回,人山人海的场景,比觉山寺的四月四也不遑多让,中午善男信女做好饭,我们就吃在那里。回来后,觉得那个地方热闹,中午还能吃,于是,我还想去。我就和老牛商定,一起再去一回。我大概只有八岁,那老牛就是九岁。我们俩小孩,早早地从村里出发,从天花坡一直往北走,两边旱地跟前是两排树,那时候树还矮,但也有阴凉,我俩一路耍,一路沿着阴凉走,走了好久,看来时的路口只有那么一点点了,路口到脚下的路,由窄变宽,两边的树也由小变大,隐约记得,跟前该是二叔家的地了。继续前进,跟前有一个坟滩,荒凉得很,不知谁家的耕牛叫了一声,我们举目无人,就又赶路了。又走了好久好久,再回头,路口已经看不见了,只是一个无尽的坡,来的时候是上坡,回头自然是下坡,我们村大部分已经能看在眼里了,只是小得看不清。继续赶路,看见一个弯,我心下大喜,拐过这个弯就到了。拐过弯已没了树,这是已经是烈日了,但瑞泉寺就在眼前了。<br> 我俩到得庙里,也不知道时间,但哪里还有人山人海,哪里还有善男信女打灶做饭呢?当时心想,可能出来的早,再等等可能会有,但左等右等,谁也没来。我俩又饥又渴,看见庙跟前有个水龙头,趴在上面喝了个半饱,又在庙门台上坐了一下会儿,商定该回了。<br> 回去的路上,热极了,满头大汗。树阴凉从这个方向,换到了那个方向。一路虽说是下坡,但我们真的是一步也不想动了。老牛说,现在不知道是几点了,回家不知道吃饭没有。他没时间概念,我更没有。我当时就想,回家不知道挨骂不!说到这个,我们倒是有了几分害怕。于是,提起精神来,继续走着。一会儿,我们就困起来了,当时真是又饥又渴又困,于是就坐在路边休息。也不知道歇了几回,我们又到了那个坟滩了,这时太阳已经偏斜,气温不高了,坟在我们西面,看的时候有点儿逆光,坟头上的草,一动一动的,墓碑的影子很长,老牛说,你看,那个碑上,有个邓字。我可能那时就近视了,我说看不见。他拉着我就往前看。走到跟前,分明是个邓字,是大写的,别的都不认识。老牛说,就是大写的,咱们村死了人,都这么写邓。他一说死人,我就觉得毛,可能也他毛了,我俩一时都不交流了,就赶紧往回退。这是,耕牛又叫了起来,我俩不约而同地就跑,一直跑到出不上气来,才停住喘,这回是把最后的精神都用完了。这时倒是不觉得饿了,就是乏,腿像灌铅,举步维艰。但路口已经慢慢变大了,老牛头上的汗道道现在已经变黑变干,老牛说我的也是。<br> 艰难地走到村口,我妈妈早就等在那里了。我俩走过去,我妈问你们去哪里了,中午不回家吃饭。我们说去东驼水庙里去了。我妈问你们吃饭没有。我们说,今天没有做饭的,没有吃。我妈说,人开光就一回,再去就没有那么热闹了,我俩才明白。说着,妈妈带我俩到了村头卖凉粉的地方,我俩一人一碗,一口盐水下肚,那个凉,那个解渴,那个满足,是我到现在也不曾体会过的,那天我俩还吃了好多辣椒。一会儿天黑了,到了饭点,我和老牛又狠狠吃了一气。<br> 晚上睡觉,我爸才和我说话,问了我一天的经历,我困极了,但怕他们说我,我还是慢慢的说。当说到,路过一个坟滩的时候,我说我那会儿很害怕。我爸说,你别怕,那是咱们的祖坟,你爷爷的爷爷就埋在那个地方。我当时想到了我的爷爷,但我爷爷的爷爷,我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