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趁着五一假期,回老家探望父母。</p> <p class="ql-block"> 临近春节,母亲突患脑梗,左侧肢体失去感知力,无法站立和抓握。幸好及时送医,加上家人的悉心照料,母亲的病情得到很好的控制,恢复情况在同龄病患中算是非常不错。从正月间把母亲接回家,而后因为疫情的影响,我一直就没能得机会探望,只是偶尔通过电话,或者父亲拍发的视频,得以了解母亲的情况。时不时想起在医院陪伴母亲的那段日子,除了要配合医生的治疗,还要随时想办法宽慰几乎失去希望的母亲,半夜里一次次在懵懵懂懂中查看病床上似睡非睡的母亲,每晚至少三五次照料她起夜,最开始那几天在她差不多完全无法自理的情况下,别想有多难了。甚至一度连我都怀疑,以母亲这个年纪是否还能恢复自理能力,如果出现那样的结果,我们又该如何面对。但是,无论如何,我知道首先我不能失去信心,否则,如何让母亲相信自己能好起来呢。在内科的基本治疗产生效果后,母亲转入康复理疗科。那段时间正值春节前后,医院的住院病人很少,偌大的病房就母亲一个病人,我跟她开玩笑说:你看嘛,你都享受高干待遇了,这么好的条件,你肯定会好的。白天,除了陪着母亲去康复中心做一系列的理疗和康复运动,回到病房,必要的卧床休息之余,我会定时让母亲下床坚持自我锻炼,在病房里借助病床的扶栏和其他工具练习行走和左手的抓握力。那段时间,是我从参加工作离开父母后,第一次持续时间最长最紧密的跟母亲相处一起,每天如影随形,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包括在刚入院她完全无法自理的情况下照顾她大小便,我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母子情深,什么叫骨肉亲情。</p><p class="ql-block"> 得益于家乡人民医院白衣天使们的悉心治疗,家人的倾情陪护,母亲的病情在经历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达到出院要求,回到家中调理继续康复。因为疫情的影响,一直挨到今天我才终于能够回到母亲身边探望。虽然此前已经多次通过父亲拍发的视频看见母亲一天天的向好变化,当我在院里停好车,看见坐在椅子上的母亲,我还是禁不住心头涌起一阵激动,在我走近她让她用左手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我感到了那份我心心念念期待中的力量:母亲的左手有力了。她告诉我,她每天都会在院子里绕着走上几十圈,像个孩子似地有一搭无一搭的向我“报告”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懂母亲的心情。</p> <p class="ql-block"> 午休后,跟父母打过招呼,我独自一人,沿着已经被改造成果园的山湾的老路,慢慢蹓跶着向山岭上走去。已经挂满黄豆大小的果子的橘园,还能闻到一丝丝熟悉的橘子花的略带苦味的清香,果园里遍布黄色的、白色的野花,地垄边,山坡上随处可见红彤彤的地莓。要特别说说这地莓。这果子长得很诱人,但最好不要随便食用,它有一个不惹人喜欢的名字:蛇莓。据说是蛇爬过的地方才长这玩意儿。无从考证,听听就是。小时候也难免偷偷吃过,反正也没见着有谁因此而惹上啥麻烦。以前,老家的山里有很多的树莓,其中一种的果实就长得跟这蛇莓很像,那可是真正的美味。记得前两年一次夏天回老家,堂哥家可爱的小孙女带着我四处闲逛,我们爷孙俩在一处山坡上找到好大一片树莓,正是成熟的时候,有红色的,还有紫黑色的,一个个饱满晶莹,让我重新品味了小时候的味道。今天,走在这早已变了模样的昔日山岭,我用眼光到处搜寻,倒是还看见几处树莓的新长出的嫩条,就是不见花更不见果。对于不知从何年开始,家乡大面积砍伐原生林,改种经济速生林比如桉树,十余年后又陆续改建成果园的这种做法,我是一直持反对态度的。多少原生的植物在家乡的土地上几近消失殆尽,以致于我今天在山里偶然看见一处长得非常茂盛的一种叫姬蕨的植物时竟情不自禁地惊喜不已,许多小时候常见的鸟类都一度消失了踪影。这些年,每每回到老家,我都会雷打不动的沿着小时候经常出没的地方去蹓跶,名义上是锻炼身体,实则是在寻找,至于找什么,我也不确定。直到某一天,我站在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孤立于夕阳下听那充满魔力的松林发出的像海浪一样的声音的山巅,我才明白我在找寻什么。</p><p class="ql-block"> 爬上山梁后,沿着一条修建不太久的水泥路面放眼看去,路的两边开满了金黄色的花朵,在一些城市的公园里经常见到,我知道这不是家乡土地上原本有的东西,官话说这叫外来物种:金鸡菊。听说这是果园的主人为了装点环境特意播种在这里的。午后的阳光正好,盛开的金色花丛吸引着成群的蜜蜂飞来飞去,细听之下,摇曳着花朵的微风送来的还有小蜜蜂们忙碌的嗡嗡声。想起今天是五一劳动节,看着这些忙着采花的精灵,脑袋里冒出了一句话:劳动着是快乐的,劳动者是美丽的。</p> <p class="ql-block"> 纵然对过往的家乡有深切的眷念,对儿时嬉戏游玩的山山水水怀有万般挚爱,须知沧海都能变桑田,况天地之一隅的变迁,作为离家多年、仅仅因为亲情才维系着与老家联系的一个“局外人”,对眼前的这些改变即使有再强烈的抵触,又能奈之何呢?那再也听不到的松涛,那曾经作为我等儿时果腹之物的各色山里野果的消亡,那曾经作为我们儿时戏水纳凉捕捉鱼虾的清澈的小溪变成了如今污浊的人工渠,那曾经的松林里一丛丛红艳艳的映山红被这外来的金鸡菊取而代之的怅惘,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里,有多少可以轻轻的挥一挥手,像作别西天的云彩?又有多少知来者之可追?</p><p class="ql-block"> 突然间,只听得“扑腾”一声,身边的草丛里跃然飞出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拖曳着长长的美丽尾巴消失在远处的一片仅存的柏树林里。哦,这曾经的精灵们居然又回来了。可喜。可喜。</p><p class="ql-block"> 一阵和煦的暖风吹来,我看见摇曳的金鸡菊在午后的阳光下翩翩起舞,小蜜蜂们忙碌的身影在风中唱响着一曲大自然深情的歌,与这风声里的花语一同呢喃着光阴的故事。转身向山下望去,宁静的小山村星罗棋布地坐落着仍然熟悉的乡邻人家,鸡鸣犬吠相闻,偶尔还听见三两声邻里间的呼应,一眼瞥见父亲正在菜园里驻足观看,一阵欣慰之情涌上心头,父母健在,我还能找到回家的路。</p> <p class="ql-block"> 2022年五一 于白杨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