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有一种鸟叫“狗饿鸟”

白羊子

　　我的家乡四川松潘县白羊河谷，有一种羽毛黑色，个子拳头大小的鸟，从每年春天开始，在羌山村寨房前屋后的密林里声嘶力竭地叫：“狗--饿-----狗--饿-----，”叫声十分凄惨。听到狗饿鸟的叫声，白草羌人就会讲起这鸟的故事来。

　　从前，白草羌乡里有个小姑娘名叫娜吉珠，家境贫寒，不到一岁，阿妈就死了，阿爸和娜吉珠父女俩只好相依为命。阿爸忠厚老实，只会耕田种地，没有其它手艺，靠租种地主的两亩薄田为生。如果遇到风调雨顺之年，尚能免强维持生活，要是遇到天旱灾荒，就只好四处乞讨。

　　娜吉珠九岁那年，白草羌区已经连续两年发生自然灾害了，地里的粮食颗粒无收，父女俩生活实在难过。在乞讨到比邻的北川片口乡时，柏果树地方有个阿婆看到他们父女俩十分可怜，就对娜吉珠的阿爸说：“你何不把娜吉珠卖给别人当小引媳妇（也就是童养媳），这样你们父女都可以活命，如果继续这样乞讨下去，可能你们父女俩都活不成。”

　　娜吉珠的阿爸听了，觉得阿婆说的也有些道理，就问阿婆：“现在那里有人买小引媳妇？”

“看到你们父女可怜，我有个远房亲戚就住在片口场边上，曾说过想找个小引媳妇，”阿婆说：“你如果愿意，我带你们父女到片口场去！”

“现在也实在没办法了”，娜吉珠的阿爸说：“我们就跟你去吧。”

　　就这样，娜吉珠的阿爸把她卖给了片口场上一个姓杨的人家做小引媳妇，给杨家年近二十找不到媳妇的傻儿当小引媳妇。杨家给了娜吉珠阿爸三斗玉米，并要娜吉珠的阿爸从今往后不要再来往，她的阿爸只好含泪而去。

　　娜吉珠的阿爸身边没有了女儿，他不知小小年纪的娜吉珠会受多少难，会吃多少苦，会遭多少罪，心里悲痛万分，每天以泪洗面，寂寞凄苦，三斗玉米都没有吃完，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可怜的娜吉珠没有见到她阿爸的最后一面。

　　娜吉珠失去了阿爸，在陌生的片口场杨家，少言寡语，呆若木鸡。日子久了，杨家人心生怨恨，打骂训斥成了家常便饭，傻儿动不动也对她拳打脚踢，娜吉珠在片口场杨家每天过着非人的生活。

　　娜吉珠每天被赶到片口场外的山上去，要么砍柴背柴，要么扯猪草，晚上还要宰猪草、喂猪，给全家人做饭，活路做不完，还要挨打受骂。然而，自己却只能吃残羹剩汤，穿的衣破烂不堪，由于挨冻受饿，身体瘦得皮包骨，比来时还矮小了一些。傻儿不爱劳动，白天躺在床上睡大觉，长得像一头膘肥体壮的猪，还经常对娜吉珠拳打脚踢，娜吉珠硬是苦瓜种在黄莲地里——苦上加苦。

　　有一年初夏的一天，杨家请人帮忙给地里的玉米锄二道草，安排娜吉珠在家里为所有人做饭，她把黄生生的玉米面加水搅拌好，放入蒸子里，架在土灶上烧火蒸着，饭快熟时，她在灶里加上微火，带上门出去，到菜地里寻找新鲜菜。

　　那时，每年的五、六月份，是白草羌人难过的荒月，一般农家青黄不接，日子难过。地里也找不到什么菜。娜吉珠只好回到厨房，看看灶上的玉米饭是否熟了。可是，当她推开厨房门时，眼前的一切让她惊呆了。家里那两只饿了好几天的猎狗正在大口地抢吃着弄倒在地上的饭……

　　中午时分，锄草的人们回来了，饭却被猎狗吃了。杨家阿妈脑羞成怒，怪罪娜吉珠，不问青红皂白，对娜吉珠责打拷问，她边哭边辩解，赌咒发誓，说不是自己偷吃了，是猎狗偷吃了，更加激怒了杨家人，他们拿起木棒，像下雨一样打在她的头上，弱不禁风的娜吉珠，顿时鲜血直喷，当场气绝身亡。

　　娜吉珠因冤屈而惨死，因阿爸阿妈双亡，没有亲人追究，无人给她伸冤，杨家人把她草草掩埋在场外的慌坡上。冤屈而死的娜吉珠，多么希望人们为她伸冤啊！

　　过了几天之后，掩埋娜吉珠的土堆上裂开了一个大口，飞出一只黑色的鸟，声嘶力竭地叫着：“狗饿，狗饿……。”飞到东，飞到西，飞到四面八方地呼叫，最后飞回了白羊河谷的大山深处，围绕着白羊河谷的羌寨呼叫，人们说这是冤死的娜吉珠变成的鸟，她想用叫声求家乡人对她的同情，为她伸冤，还她清白-----这以后，白草羌人就管这鸟叫狗饿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