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言有尽而意无穷

舞影

　　“藏得深红三倍价，家家卖弄隔年陈”，武夷岩茶“陈饮”的习俗自古有之。一款内质丰富并且存储得当的岩茶，经过时间的历练散发的别样风味，让无数茶客老聃为之痴迷，其药用价值更是不可小觑。武夷山便素有“三年陈，五年药，十年丹”的说法。

　　有幸觅得一支老枞陈茶，且放慢脚步，执壶烫盏，听风煮茶。

干茶中足火，条索粗壮匀整，稍有碎末，色泽乌褐紧结，白霜明显。醒茶后，沉木气息和墨香陈韵扑鼻而至，似陈年老酒酱韵迷人。

　　泡法：温壶投茶，沸水沿边定点平冲，快进快出。

第一水：快速出汤以醒茶之用，并不品饮。

　　第二水：茶汤绛红浓稠，如陈年红酒一般红艳透亮，金圈可见，油光可鉴。茶汤表面白雾如聚，氤氲袅袅，甚是迷人。

茶汤入口醇厚，温和绵柔，如油脂一般顺滑浓稠。水含香，香气下沉，暗香突出。木香馥郁、药香细腻、陈香幽然，老木气息和陈香交织相伴，形成如墨一般的幽香，别有一番风味。这是时间的气息，是经历岁月沉淀才具有的优雅兼内敛、低沉且缠绵的滋味。时光于老茶的意义，和时光之于人的意义一样，经岁月之磨练，愈久而愈香，历久而弥坚！

　　第三水：茶汤口感饱满，香气馥郁沉稳，汤感愈发绵柔顺滑，并且一入口即能明显感觉到茶汤的劲道和力度。茶气足，生津快，回甘长。香和水协调性好并转化很快，微微的涩感只停留在口腔上颚，待茶汤至舌底及喉部一带时，已明显转化为甘味。老木气息糅合着枞香古韵，“团”在茶汤里糯滑醇厚，舌两侧微有酸感。茶汤入喉，醇糯陈韵伴随着生津和回甘，又从喉底一层一层的“腾”上来。

轻嗅叶底，微弱的火香包裹着木质气息，好像燃烧后的木炭遗留在炉膛里的气息，温暖而舒适，并伴有一股窜劲，直冲鼻腔。壶中有碳火余温气息。杯底乳香幽幽。

　　第四水：茶汤入口，舌尖有一股幽兰蜜香，温和婉约，稠而不腻，滑而不浮，像米汤一般。舌后段转甘甜醇糯，津液从舌齿边缘泛出。老陈茶独有的味道，入口甜润又略带咸味，好像腌制过的梅子煮出来酸梅汤的味道，并伴有一股药香。稠稠的甜，微微的酸，淡淡的苦，略略的咸，丝丝的甘，沉沉的木，幽幽的香……各个角色竞相登场，充盈整个口腔，一场大戏拉开帷幕，在口腔中绽放与弥漫。被时光和年轮层层封结的茶叶，因沸水激发而从沉睡中苏醒，好像被开启了灵魂的封印一般，在味蕾中“复活”了。

　　第五、六水：香气下沉且内敛，滋味醇厚且细腻悠扬，汤感浓郁稠滑又绵柔甘爽，茶汤越发平衡稳定。枞香馥郁，药香悠然萦绕，伴随着浓郁的木质气息与梅子酸。种种滋味已融化在温和稠滑的水中，又赋予其别样的风韵。如岁月气息沉浸在茶汤里，又如一段时光、一个寄托、一份珍藏、一点念想……只有在品味中才能体会到生命的厚度。

　　第七至九水：汤色越发清澈明亮。茶汤柔滑甘甜，水香沉稳内敛。兰香夹着乳香渐行渐远，幽幽墨香逐渐褪成清新木质气息。汤感也愈发新鲜且活泼起来，好像卸去了厚重铠甲的战士，将铿锵的温柔与忠义的绵绸，蜿蜒驰骋于口腔。茶汤从唇齿间滑落喉咙，直入丹田，茶气慢慢填满身体细胞间的每一个缝隙，随后胸腔隐隐发热，后背和脖颈处微微发汗，顿感心神舒畅、舒适悠远。茶香幽幽，溢满心湖。

　　茶汤耐泡度极佳，仍冲至十余水。第十水以后滋味渐淡，木本气息向草本气息转变，呈现青草芬芳，喉润清凉，韵味悠长。珍藏在茶叶中的，时间的印记和岁月的沧桑，已一点一点消融于茶汤之中，其本真的滋味得以最后呈现。原来，半生归来仍少年！

　　泡茶是时间的艺术。在水温、时间与心境的调和过程中，把情感浸泡在流年的茶盏里，将时光融合于氤氲的茶香中，任茶香袅袅，清香缭绕。陈茶，更是岁月的馈赠。品味陈茶，如乘茶叶之舟，经历时光的旅行。紧结的条索缱绻着光阴，一片片逐渐舒展的叶子，徐徐诉说着岁月长河的故事。即便时光尽褪，仍却淡然优雅；哪怕岁月经年，依然甘之若饴。

舞 影

2022年五月 作

（注：此文为23周年绿玉婚而作。愿流年不负，时光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