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祖父愛新覺羅.榮懋/附：逊清荘親王溥緒小記

東林大观

裕亲王府旧影（台基厂大街）

注：《宸垣识略》记载：“裕亲王府在昭忠祠西台墓厂。”礼亲王昭梿《啸亭续录》：“裕亲王府在台吉（基）厂”。

愛新覺羅•榮懋（1885-1955）

和碩裕親王廣靈六世孫，宗室繼綱長子，滿洲鑲白旗。又名世鐸，毓民。

畢業于北洋武備學堂、北洋中央陸軍“混成模範團” 第一期騎兵科。

是近代軍事战略家蒋百里將軍、共和元勛蔡锷將軍的門生，直系宿將陳光遠、李奎元的部將。

榮懋光緒十一年生於北京，母舒穆魯氏，生育四子，荣懋居长。

父親愛新覺羅•繼綱乃宗室祥德第二子，出嗣族叔筆帖式祥慶，兼祧兩房。

因系革爵裕親王廣靈的嫡脈裔孫，和世爵無緣。祖上恒定早已步入仕途，官居監察禦史、佐領，曾祖文溥是道光進士，授工部員外郎、東陵郎中；嗣祖一脈誠興為宗學副管，曾祖文布是嘉慶舉人，任刑部郎中。

注：清代规定，宗室参加科举考试先得放弃爵位，然后方可，示不得与士人争功名。启功的祖父毓良，就是放弃了镇国将军的爵位转而参加科举考试。

實則，已遠離堂皇的親王府邸，只是准高級的官僚文化家庭。按時下講，属于副部級、司局級的幹部家庭。

裕親王廣靈在康、雍朝是皇八子胤禩、皇十四子胤禎的堅定支持者。

雍正四年，廉親王胤禩、貝勒胤禟被政敵雍正革爵除籍，虐殺於禁所。並敕命皇八子胤禩的福晉郭絡羅氏（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自盡，焚屍揚灰！ 同胞手足大將軍王、皇十四子胤禎被圈禁，安親王府、裕親王府相繼遭到重創。

注：裕宪亲王福全，世祖福临第二子，母宁悫妃。恩封亲王。51岁薨，谥曰：宪

康熙二十九年（1690），康熙任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皇长子胤褆为副。率八旗主力于乌兰布统大破葛尔丹叛军。

世宗雍正对廉王府、安王府和其它各府亲兄弟、堂兄弟的打击几乎都是毁灭性的。裕王府保泰、广灵（圈禁至死）两代亲王革爵 ，然而亲王爵位依然在裕府传承，确是给足已故伯父的面子。毕竟福全向康熙推荐过八子胤禩，对之有明显的倾向性。并且，福全之后，裕王府保泰、广灵两代亲王，福全的儿子、孙子都站队老八和十四一方。不知为何雍正帝对伯父一支如此另眼相看 ，此举足以说明雍正对裕王府一脉的宽宏大度。还有，以福全生平的低调谦和，应该和雍正这位胞侄曾经相处的比较融洽，也是爵位未除的原因之一。（铁帽子王即：世袭罔替，人死爵不死）

皇八子廉亲王胤禩及郭络罗氏，及贝勒胤禟的悲惨结局出自：清代萧奭著 《永宪录》

镶白旗王公：豫通亲王多铎、粛武亲王豪格，裕宪亲王福全，雍亲王胤禛、醇贤亲王奕譞、惇恪亲王奕誴，恒亲王胤祺，醇亲王载沣等

登基之前的雍正、光绪，宣统及叔叔載涛、载洵，弟弟溥杰，金友之（溥任）均隶属镶白旗

裕亲王府/宗谱对应辈分 ：

祥～奕，继～溥，荣～毓，魁～恒

康熙帝玄烨、裕亲王福全兄弟初时命名子辈均用“保”字，皇长子保成(胤褆)、保清(太子胤礽)。

依次赐名裕王府:保泰、保绶、保永。之后裕亲王府同其它早期功封各王公府邸一样，沿用本府的字辈命名子孙

例如:祖父荣懋，裕王府“荣”字辈，《宗谱》毓字辈，故又名毓民。

肃忠亲王善耆，肃王府善字辈，《宗谱》溥字辈

　　 祖父荣懋摄于岳阳城关

北洋中央陆军十一师骑兵少将任内照

　　裕亲王世系：共有五位亲王，一位郡王

裕宪亲王福全～裕亲王保泰（革爵）～裕悼亲王保绶（追封）～裕亲王广灵（革爵）～裕莊亲王广禄～裕禧郡王亮焕

廉亲王（八子）府、裕亲王（广灵）府、安亲王（岳乐）府三府相连，结成死党

注：广灵，世祖福临重孙；岳乐，太祖努尔哈赤孙；八子胤禩，康熙玄烨子

饒余敏親王阿巴泰、安親王岳樂父子效命疆場，百戰功高，立有佐命的殊勳，是清初汗馬功勳極為彪炳的一支，王爵理應世襲罔替的。清初，太祖脈下禮王系、饒余王系是諸王裡最重要的兩支，康熙帝在遺詔中還特別以禮烈王、饒余王后人的保全為言。

雍正即位，殺安親王岳樂之子吳爾占於流所，又以“國家施恩，豈可倚恃而強邀”為辭，命安親王岳樂的王爵子孫後裔不得承襲。

同年十月，二十三歲的裕親王廣靈被革去王爵，“鎖拿”、“終身禁錮宗人府”， 乾隆四年，薨，享年三十五歲。裕親王爵轉襲于他的胞弟廣祿，即後來的享有高夀的裕莊親王。

按清朝制度，罪臣之子是不得襲爵的，廣靈的後裔们再也無人能躋身清朝的權利中心，他的弟弟廣祿承襲裕親王（諡：莊），其後裔成為爵位繼承的嫡脈。在這一家族背景下，早年的榮懋考入北洋武備學堂，發奮進入軍界。

注：饶余敏亲王阿巴泰，太祖努尔哈赤第七子，功勋卓著，功封郡王 。隶正蓝旗，追封亲王 谥曰：敏

阿巴泰三子郡王博洛、四子亲王岳乐。

礼烈亲王代善，太祖第二子。掌正红旗，功封亲王谥曰：烈。

克勤郡王岳托，掌镶红旗，代善长子，功封成亲王，降贝勒，右翼旗王。40岁薨，追封郡王。

功封顺承郡王勒克德浑，镶红旗，27岁薨，代善孙，颖毅亲王萨哈廉之子。

颖郡王萨哈廉，功封郡王，礼亲王代善第三子，33岁薨，谥曰：毅。追封亲王。

功封铁帽子王爵八，礼府竞独占其三！

太祖脉下长房礼亲王府，为有清一代王公首席。

《礼府誌》里直言：先烈王让国！

东城区台基厂大街的安亲王府

府门的石狮子传说是裕亲王府的遗物

　　专题片《罗澍伟教授谈启荣先生家世》

注：罗澍伟，北京市人，前天津市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所长、现天津市史学会副会长，市政府参事室参事。

爱新觉罗.启荣(金钊)、1962年10月生于北京市，和硕裕亲王广灵第八世孙，原“南开大学企划艺术中心”艺术总监，政协红桥区十四届委员，中国民建（天津）画院副院长。

罗澍伟：‘’六十年代初生人，能够回忆到如此深度，真不简单！照片也很珍贵！‘’

那文丽(英国Nassrin Afnan)：‘’爱新觉罗启荣老师您好！ 非常感谢您与我们分享您杰出而高贵的家族的历史。 如此细致地记录了这段历史，真是对这一代和后代的伟大服务。 毫无疑问，这辛勤工作使未来历史学家的工作变得更加轻松。‘’

冯文玉：用了两天时间读完了两部大作，感慨颇多。用罗澍伟先生的话：“六十年代初生人，能回忆到如此深度，真不简单”。我还要说，你积存了大量的资料，查找了大量资料，用了大量心血，成就了两部很有份量的大作。……你的文笔也不错，文字流畅，结构严谨，人物众多，读后使人更多的了解了皇室家族的历史。谢谢作家启荣！

右上：陆军上将陈光远

右下：蒋方震（百里）将军

左：蔡锷（松坡）将军 下：小凤仙

注：蒋百里是一位杰出的军事教育家，他是把近代历史上西方军事理论系统介绍到中国的第一人，国民政府的抗战计划，他就是主要的设计者。

在日本士官学校蔡锷与蒋百里、张孝准并称“中国三杰”。第一名蒋百里获得日本天皇亲授佩剑的仪式，被日本军官引为奇耻大辱。三女蒋英，适钱学森。

蔡锷1916年病逝于日本福冈，年34岁。

黄兴先于蔡松坡8天病逝，享年41岁。

蔡锷、黄兴、唐才常、陈天华均葬在岳麓山下。

孙中山挽蔡锷：

平生慷慨班都护，万里间关马伏波。

蒋百里（方震）将军全家福

英雄故事 不朽传奇

注：小凤仙挽蔡锷将军：

（一）不幸周郎竟短命，早知李靖是英雄。

（二）九万里南天鹏翼，直上扶摇，怜他忧患余生，萍水相逢成一梦；十八载北地胭脂，自悲沦落，赢得英雄知己，桃花颜色亦千秋。

（三）绝命书：妾与蔡君，生不相聚，死或可依。或者精魂犹毅，飞越重洋，追随蔡君，如或不能，妾愿化恨海啼鹃，望白云苍莽中，是我蔡郎停尸处，夜夜悲鸣罢了。

北洋大总统、大元帅袁世凯

北洋大总统，陆军上将曹锟

启荣、袁家诚、曹继丹合影

注：袁家诚，袁世凯孙；曹继丹，曹锟孙女；启荣，荣懋孙。

清末，袁世凱於小站編練新軍六鎮，兵部尚書鐵良奉上諭為會辦京旗練兵大臣，在新軍裡徵召旗人和部分皇族宗室子弟，編為陸軍第一鎮，即京旗常備軍，直轄于陸軍部，榮懋由此進入北洋陸軍。

注：袁世凯当年把握分寸，为了赢得朝庭对他重视、信任，迎合朝廷意图有意招入了一定数量的宗室、觉罗子弟。

李奎元，直隸武清人，曾任甘肅河洲鎮總兵、拱衛軍統領。在第一鎮李奎元任第一協協統，祖父榮懋和老长官李奎元即訂交於此時。

民國伊始，第一鎮改名北洋陸軍第一師李奎元出任少將旅長，後升任陸軍十一師中將師長、湖南軍務幫辦等。1925年應張作霖之邀出任奉軍駐滬軍務處處長,同年在沪死於内讧枪击。

注：北洋军第一期“模范团”得以正式落地，基层士兵均是各个师的中、下层军官，各个师中的高级军官也被充任模范团的下层军官，每期半年集训时间，计划在一年内可以培训两个师的北洋军军官。

袁世凱晚年為了培植嫡系將佐，成立“中央陸軍混成模範團”，它是直屬于“海陸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的軍官訓練團。

注：老头子袁世凯只得亲任团长，才使陆军总长段祺瑞等北洋宿将敢怒而不敢言。

袁以總統、大元帥之尊親兼模範團團長，陸軍上將赤峰鎮守使陳光遠為團副，教官蔡鍔、蔣方震；王士珍、袁克定為辦事員，张敬尧、李奎元、韓鳳樓等任副官。從保定軍官學校、北洋武備學堂選取優秀的畢業生,並于北洋陸軍一至十四各師抽調有實戰經驗的中下級優秀軍官，降級錄用為模範團學員。採用德國軍事操典訓練。模範團住在旃檀寺，海甸，南苑等地。天安門前廣場是模範團操練場。

注：袁世凯无论多忙，“每周一定会骑马观操一次，召集军官训话一次”，模范团的各级军官在升迁时，一定要到袁世凯的总统府“叩头谢恩”。

榮懋入選第一期騎兵科。

民國四年，祖父榮懋畢業于“北洋陸軍混成模範團”第一期騎兵科。

中央陸軍“混成模範團”只曆兩期，袁氏的統治即宣告結束。

榮懋服務于北洋陸軍十一師，是中將師長李奎元（湖南軍務幫辦）部下的高級將官。曾隨十一師駐防岳州，任少將騎兵司令，榮懋先生戎裝照即拍攝於岳陽城關。

注：袁世凯对日本士官出身的蔡锷极为欣赏，想用蔡锷改造北洋军队。并瞩意蔡锷出任陆军总长一职，因北洋宿将的强烈反对不得已作罢。委蔡锷为统率部办事员，唯一的非北洋系將官。

北洋陆军各师设师长一名，参谋长一名。下设步兵团三，骑兵团一，工兵营和炮连。各单位长官一名，没有副职。混成旅是独立的，设旅长一名。

上：张伯驹、潘素

下：‘民国四公子’之一张伯驹

第二期團長袁克定，團副陸錦。陣容縮水，規模大不如前，有不少的官宦子弟托關係進入模範團，官二代的浮華掩飾了這時模範團的主流，張鎮芳的嗣子、“民國四公子”之一的張伯駒即畢業於混成模範團第二期騎兵科。

桂系李品仙、晉軍將領孫福林為第二期步兵。

注：张镇芳（1863年—1933年），字馨庵，河南项城阎楼人，乃袁世凯兄嫂之弟。清光绪进士。历任天津道、长芦盐运使、湖南提法使、署理直隶总督等职。

陆军混成模范团规模不大，但规格极高，团长由袁世凯大总统兼任，王士珍、袁克定、张敬尧是办事员，蔡锷、蒋百里任教官，李奎元、韩凤楼等任副官。韩凤楼能当模范团副官，已经是相当高的提拔了。

要知道，后来“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还是经人疏通，才进入这个模范团当学员。

左上：早年朱德元帅 ：右上彭德怀元帅

右下：宋哲元将军 左：刘湘将军

　　右上：袁克定 下：财政总长王克敏

左：陆军上将吴佩孚 冯玉祥

榮懋當時征繳的對手有日後著名的紅軍將領彭德懷（時名彭思義）同一時期，劉湘任川軍少將團長；朱德元帥是蔡松坡將軍的部曲，任滇軍少將支隊長（團長）。儒帥吳佩孚任中將師長，歷經前清、北洋、民國，又差一點兒投奔延安的馮玉祥任中將混成旅長。

當時的政治、軍事時局頗為錯綜複雜，亦有各種地方軍政勢力和民主力量遊說榮懋將軍，希望他拉隊伍上山，脫離北洋陸軍直系投身革命。幾度權衡之後，榮懋決然退出軍界。

注：朱德元帅，桂系‘小诸葛’白崇禧、广西陆小毕业的李宗仁（蔡锷陆小总校长）都是蔡锷将军的门生。

注：‘’中流砥柱‘’陆军上将吴佩孚，字子玉，曹锟部下悍将，曾任第三师中将师长。

吴佩孚长期担任团长、旅长、师长，带兵经验丰富，部队的战斗力首屈一指，在南北战争中展现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杰出才能，又在战争中锻炼了队伍，提升了实战能力，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善于打突击战。1924年美国《时代周刊》，认为吴佩孚有能力统一中国。他一生没有子女 ，侄子为嗣。他的后代吴云曾在天津工商银行任总监、副行长

祖父荣懋在北平

注：裕亲王广灵革爵后，亲王爵位转封他的胞弟广禄，即裕庄亲王。

‘’门长‘’依旧传承在广灵一脉，裕亲王福全至祖父荣懋共历九代门长，‘门长’源于各府的长房，清室尊重长房，宗室长房在家族内部有相当的仲裁权。

北洋时期，宗人府向祖父荣懋补授从四品武职“公中佐领”。

礼王府是太祖系‘门长’，肃王府是太宗系门长，裕王府是世祖系门长。

‘’你别说，从合影照中看，旗人与汉人在清末民初从种族和血统上是有很大区别的。把旗人集中起来一对比，其头型、脸型、相貌上与汉人有很大区别。启荣很有乃祖风范。‘’

天津市象棋协会理事长 张钢

　　荣懋继承的林产、田地等祖产多在密云

上：宗人府公函

下：祖茔 示意图

右：爱新觉罗修谱调查表

僧王 僧格林沁照

近代蒙古亲王僧格林沁为裕王府贝勒文和的额附，祖父荣懋的姑爷爷

注：清朝政治战略是‘南不封王，北不断姻’。爱新觉罗家族和蒙古贵族世代联姻

上：杜聿明中将 女儿杜致礼

下：女婿杨振宁博士

榮懋的皇清宗室背景和他所受的舊式軍事教育，基本註定他很難在民主運動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加之在京城擁有多處的宅院，祖父、嗣祖又給他留有密雲的大量田、地產，家中有三位太太（妻沈佳氏，沈珍之女；妻額佳氏，額勒森布之女；妻谷繼青，鈕鈷祿氏谷明安之女）；當然，可能最令他無法釋懷的是出生在清帝國一個政治上已經被邊緣化了的革王爵宗室之家。是裕親王廣靈脈下的嫡流長房，假設廣靈不被世宗胤禛奪爵的話，榮懋極可能是裕王府爵位的繼承者。

榮懋在北京的主要生活寓所是東四北頭條七號，二十年代家中已然擁有汽車、洋車、電話、廚師、司機、僕婦、雜役等。

注：隆福寺、帅府园、福绥境等多处宅院。

門房是位族親溥字輩的，畢業于貴胄學堂，精通俄語，曾把擅自進門推銷油畫的俄國流亡貴族訓的兩眼發直。魁權、魁振孫輩事之，敬呼：四爺！

溥四爺還每天用洋車接送魁振去東四十二條小學上學。八十六歲的魁振叔叔回憶起溥四爺的俄語玩笑時，不禁哈哈大笑。

注：那时，父亲经常说起溥四爷的名字，时隔50年，我再也想不起来了。四年前91岁高龄的魁振叔叔来津，启荣提及溥四爷，叔叔开始有些茫然，忽然间眼光发亮：四爷！会说俄语！溥四爷每天用洋车接送小魁振去上学。

廚師老李，世代是紀曉嵐府裡的廚子，能用豆製品、素菜烹製成雞、鴨、魚、肉的形狀，惟妙惟肖，是仿葷的全素宴。可以把抻制的麵條盤起來，烙成螺絲轉兒火燒，熟了之後可打開當面條兒吃。

斜對門是兩進院，裡院是黃埔名將杜聿明的住所。

注：杜聿明陕西米脂人（李自成同乡）杨振宁岳父，女儿杜致礼。

怡親王毓麒似乎也住頭條；作家沈雁冰大概是五號；十四格格金壁輝住九條；啟功出生在東四什錦胡同二十一號；馮國璋、段琪瑞、吳佩孚、程硯秋、文懷沙、曹錕、徐世昌、戴笠、管平湖、肅親王善耆、清末內務府大臣崇禮等都在東四的社區佔有一席之地，它是清末、北洋民國各路人物的群龍薈萃之地。

注：俄国十月革命后，曾经的沙俄贵族有许多流亡到中国。男的画油画卖，生活的潦倒不得已入户推销画作；女的做酒吧招待，当歌舞女，还有的……很悲惨

前排:正中，祖父荣懋（毓）

右二，庄亲王溥绪福晋

右三，蒙藏院院长、蒙古武状元白沛霖

右四，怡亲王毓麒

左三，榮府世袭镇国公恒煦(金光平)

左四，肃亲王善耆（溥）堂弟、国府中将承溯溥

二排:左四，怡亲王叔溥子权

三排:右三，纪晓岚府世袭厨师李某

1935摄于北平肃亲王府

注：溥-善，毓-宪，恒-连，啟-清。

道光御赐的四个字，肃王府对应的辈份

裕王府字辈：祥=奕 继=溥 荣=毓 魁=恒

祖父荣懋和肃亲王府大管家高某（贵沾？柱沾？） 摄于北平肃亲王府

注：溥仪、婉容合影的大照片没于某个年代，没留下来，上面有溥仪的签名

榮懋先生在北洋、民國擁有一定的人脈，資歷稍晚又同屬直系的宋哲元將軍和二十九軍的將領就多曾到家中拜望祖父，是祖父家里的常客。父親回憶當時宋哲元瘦瘦的，打著皮裹腿。

盧溝橋事變，二十九軍撤出北京之際有位軍官赠給祖父一支手槍。

父亲魁权起夜，发现祖父荣懋和祖母正把手枪藏在厢房里面。

幼時聽魁權先生講，初次見到來訪的鎮國公魁璋時，這位堂兄已年過四旬。查閱宗譜，魁璋小祖父九歲。

仇家也不免的，同屬直系並且三度出任財政總長的王克敏（任中國銀行總裁）代理北洋政府臨時執政期間竟徇私抓榮懋先生入獄多達半年之久，魁權當年大約不過六、七歲，隨母親額佳氏曾去監裡探視父親榮懋先生，年逾五旬的魁權先生回憶至此，仍充滿悲憤之情！

注：王克敏，清代举人，赴日留学。曾经于1917年段祺瑞执政期间出任中国银行总裁，并且在以后三度出任财政总长，代理过北洋政府临时执政。

曾任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并出任东北政务委员会、北平政务委员会委员等多项要职。1945年以汉奸罪被国民政府逮捕，后于狱中自杀。

祖父榮懋喜飲酒、癡迷於京，昆。聽魁權先生講，祖父愛喝老北京的“蓮花白酒”，常去隆福寺的“福全館”小酌，家人問起，祖父先要畢恭畢敬的說：“子不言父諱”，然後曰：“上福下全”。

清代的轿车

榮懋年逾四旬，才有了長子魁權。他時常向兒子回憶年幼的時候，隨祖父乘著古式轎車到密雲收取田租的情形，車上插有小黃旗兒，住宿時把小旗兒插在旅店門外。

注：祖父荣懋膝下有兩子一女。

還說宗室子弟“嘎啦兒”一聲落地，便享有四品（武職）的俸祿，十八歲要進宮領取“皮襖賞”。

他最津津樂道的是年輕時跟慈禧皇太后的侄子交過手，榮懋先生頗引以為榮的。

他曾依據《中華民國約法》狀告國民政府，力圖要回祖上留給他在密雲的林地田產。

叔叔魁振先生每言及老父之際便說：極其講究、乾淨兒！

注：福全馆、据《道咸以来朝野杂记》中说：“内城饭馆虽少，而皆知名，东城则福全馆，（在隆福寺胡同内）与同和楼（在隆福寺东口外路西）。

莲花白酒，八十年代北京还见得到，现在已无。

宋哲元将军还曾身着长袍马褂去祖父家里晤谈，送过家父魁权一只铜镇纸，上面嵌有一颗铜质的手枪子弹。

　　父亲魁权、叔叔魁振摄于东四家中

注：魁振叔叔回忆，他十岁多一点儿穿着祖父荣懋的皮袍，私自乘着洋车出去下饭馆儿。家里找翻天……都吓坏了

败落之后，叔叔魁振和祖父、祖母钮钴禄氏借居在王大人胡同。寒冬腊月里冷的没有被子盖，祖父荣懋拿来许多棉纸的地契、房契。对叔叔说：盖上暖和 、管用。

　　上：尚小云 下：梅兰芳

當時，祖父家中常常寄居二、三十位王公宗室。其中，家父魁權先生最熟識的莫過於莊親王溥緒、怡親王毓麒及莊王福晉了，“莊親王以爵為姓，姓莊。怡親王（毓麒）毓字輩的，臉上微有麻坑兒，他們都把王府賣了，和京劇名伶梅蘭芳、蕭長華、尚小雲極熟，給他們寫劇本、唱詞兒”（魁权回忆）。

注：庄亲王溥绪（金菊隐）也是一位天才的戏曲家，进入民国之后，为了谋生，溥绪不得不发挥自己的特长，成为一名专业编剧。他隐去了爱新觉罗这个皇族姓氏，改名叫庄清逸，号清逸居士。

怡亲王毓麒早年当过溥仪的伴读，喜欢京剧，为人好爽，但不擅长理财。

毓麒的孙子金启运，十年前北京一位宗亲建的群里有他，群里十人左右。有肃王府，荣王府，饶余王府、裕王府、怡王府的后裔。他在群里年纪最大，和某位发生不愉快后，启运退群了。他有专著和专题片讲述怡亲王毓麒的故事。

莊王福晉未育，立侄子（莊伯良）為嗣，莊王溥緒去世，他在滿洲國襲的親王爵位。此君儀容清秀，能書擅畫，把太太和兩個孩子留在祖父榮懋家裡，時常回來找我的祖母額佳氏要錢，祖母呵斥他：昏君！最終，饑寒交迫的長眠在冰冷的在大街上，年僅三十幾歲 。

當然，寄居家裡的遺老們終日全都沉迷在煙霞繚繞之中。

祖父也曾和友人捐資創立學校，包括其他方面的慈善捐助等。這在當時也都見諸於報端，如果查閱老北京的報章資料是能找到榮懋先生這一方面記載的。

注：祖父喜欢京剧，北昆，并和梨园明票庄清逸、毓麒相交游；父亲魁权早年饱受庄亲王的影响酷爱京剧。青年时期和言慧珠、李济深的孙女李世济有过交往，晚年常常回忆她们，叹赏名伶李世芳、毛世来的京剧表演艺术。还曾结识电影演员白杨、韩炎……

在祖父家里住着的这些宗亲遗老，每天都得管他们大烟抽。

母亲告诉我祖母额佳氏死于烟后痢。父亲回忆，当时排着长长送殡队伍。我估计是葬入裕王府祖茔。祖母钮钴禄氏，我四、五岁时父亲接她来津住过不到一年，记的她瘦瘦的，吸一支很长的翡翠嘴儿旱烟袋。

魁权早年逃学也到过天桥，在那里听过侯宝林的相声，骆玉笙的京韵大鼓。启荣自小就听父亲说：侯宝林是文字改革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副教授。

头几年，在老干部灵堂家父魁权的骨灰和骆玉笙的竟然挨着，隔壁的邻居！

元代 赵孟頫墨迹

榮懋曾多次上书逊帝溥儀，這些遺老還奢望让退位的溥儀为他们主持公道。怡、莊兩位親王還幫榮懋從宗人府頒請到公中佐領世職和銅質的佐領印信，這顆印最後也去了當鋪。

王公們帶來一些玻璃罩盒的文房四寶，宗亲还送來趙子昂（孟頫）的《八駿圖》真跡。榮懋先生有根“蛇藤管”的煙槍，是慈禧老佛爷曾經用過的，把頭髮絲繞在蛇藤管上不怕火燒，患頭疼腦熱或肚疼時對空煙槍吸一口立刻保好。

父親十幾歲時，曾把何紹基、鄭孝胥的書法、曹錕的“一筆虎”拿去送人。

倖存的照片《民國二十五年在平王公談話會紀念撮影》攝於民國二十五年十月，莊親王溥緒斯時已歸道山。

我查阅了史料， 父親的記憶大體不差。溥緒死于“王公合影”前三年。怡親王的叔叔溥子全，獨眼，是個帶劍的道士。肅親王府在京的大管家高某也經常出入祖父的寓所，禮親王誠厚、鄭親王昭煦父親早年都曾見過，還跟着榮懋先生去給濤貝勒（載濤）拜過年。

注：醇亲王奕譞七子载涛，溥仪七叔。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司令部马政局顾问。历任总后勤部民政局顾问、国家民族事务委员会委员、北京市民委副主任、民革中央委员。全国政协委员。

據史料怡親王毓麒于四九年之前死在戲班子裡，這位兩歲承襲“鐵帽子王”爵，曾為溥儀大婚迎娶皇后婉容的特使，四十幾歲就走完了他的坎坷一生。這是那時王公宗室整整一代人的生命悲劇。

祖父的境遇也差不多少，窮困潦倒之中賣掉房產搬到朝陽門外，蟄居在京郊且雙目失明。

這一代的皇族宗室子弟經歷過比《國際歌》裡“饑寒交迫的人們”更為淒慘的命運；寄人籬下、拉洋車、扛死人、撿菜葉、喝雨水、賣火柴、擺地攤兒、賣臭豆腐、戲班子的龍套、露宿房檐下、慘死街頭、女眷當老媽子……以上都是有真名實姓的血淚史！一位著名的宗室公爵曾任財政大臣，病故時，“債主環索，至無以為殮”，他的一個女兒迫于無奈自願賣身葬父。

用詩聖杜甫《哀王孫》詩：“腰下寶玦青珊瑚，可憐王孫泣路隅。問之不肯道姓名，但道困苦乞為奴。”也僅能概括民國時旗下人淒慘悲歌的一絲一縷罷了。

注：家父魁权15岁后，每逢春节乘着祖父的汽车，拿着祖父荣懋的大红名刺，到涛贝勒府拜年，投递名刺即回。

载涛，光绪帝胞弟，溥仪胞叔，任宗人府宗正。

一次，惇亲王府恒镪堂叔来我家，我们年龄相近对家族的一些看法也相同。说起他陪老爷子（毓峨先生）在京参加宗亲活动。毓峨先生不屑的说道：从过去就瞧不起咱们家，现在还这样？清朝早就完了他们还敢这样！只有像毓峨先生这一代人才会有这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殊不知许多人还活在梦里和云里雾里呐……

注：祖父荣懋的堂侄世袭镇国公魁璋，魁璋是裕庄亲王广禄的后裔，镶白旗，家父魁权晚年依旧记得他，他是家父堂兄，比家父魁权大三十岁左右。魁璋是裕亲王府第十次第九代承袭者，光绪二十 三年(18 97年)，袭奉恩镇国公，魁璋和贝勒载涛一样是票界名流，活了三十八岁。大约他相貌老成，父亲魁权记忆里堂兄魁璋有四十多岁。儿子达生继承镇国公爵位也只活到三十四岁。

祖父活到了五十年代中後期，晚景較平靜，聽兒子魁權或鄰居讀讀報紙。次子魁振四九年進入西苑的華北人民革命大學學習，工作在口外。四九年長子魁權也加入革命隊伍，當他親手接到魁權在朝鮮的立功喜報時，不知作何感想。我未曾見過祖父榮懋先生，我們之間年齡間距超過八十歲，是無法真正瞭解他及那些遜清宗室的真實思想的。

注：家父魁权回忆：祖父荣懋临终时因双目失明，急着要眼镜，要戴上看看儿子，父亲赶紧蹬车去买，买回家祖父已经咽气了……父亲说：当时晕了，就赶着去买眼镜。

叔叔在平地泉政府工作，革命高涨时期无法回京送别祖父荣懋先生，叹，叹！

画家姜雪雁：

“啟榮，你的文章啊，寫的真好！一看不像現代人寫的，像民國人寫的——民國味道。

欣賞、認同啟榮的文字風格！

“你的文字很穩，很文學性，讀了之後印象非常深刻。像你這樣的文章看一遍是不夠的，要琢磨裡面的意思和味道。另外，文字非常雅，不像我寫東西，確實很快。火花、激情對我來說非常重要，非常快，湧到筆端，筆都跟不上大腦。淩海成就說我思維敏捷。但是呐，我們沒有你這樣優雅的文字，很經典的推敲出來的，經過字斟句酌，非常非常文學性的文字。

“從他寫祖父和父親的文，你可以感受到清皇族後裔們有著怎樣的命運和獨特的文風。他還是一位繪畫天才！在兒時就顯現出超凡的藝術天賦！擅書畫，幾乎是清皇族的一個優雅的符號了。

“啟榮是個追求完美的人！從對藝術的審美，看到的是一個人精神世界的清與濁！啟榮研究歷史，同時極富繪畫天賦，我說了，在他十三歲就能畫中國工筆畫大家王叔暉的代表作《西廂記》，令人驚歎！可說，中國沒幾個神童可以做到！可惜的是他後來轉行了。但他的藝術天賦是不會讓他錯過對藝術的不斷關注。這就是畫家的最大特點！因為美無處不在！只要有美的地方，就有無數審美的心靈和眼睛在追逐！

“有這個天賦是莫大的福氣！一輩子與美同行！”

左起：启荣、石麟凤、谭汝为、袁家诚、曹继丹

注：袁家诚，又名袁杰，袁世凯十子袁克坚的次子。曹继丹，曹锟长子曹士英之女

左起：荣懋之孙启荣、张作相重外孙李士青、载灜贝勒孙毓峋、曹锟孙女曹继丹

毓峋：道光五世荪，著名画家溥佐第四子。

李士青：毓峋夫人，母亲是黑龙江督军张作相的外孙女。

启荣（本文作者）和曹继丹

附 •遜清莊親王愛新覺羅•溥緒

溥緒（1881－1933）字竹生，入民國之後，以莊為姓，自稱莊清逸，又叫金菊隱，號清逸居士，民國時期京劇作家。溥緒出生於京劇世家自幼通音律，康熙帝十六子莊親王允祿後裔，為十二代莊親王。卒於民國二十二年，享年五十二歲。

他的先祖允祿是乾隆年間的戲曲音樂家兼戲曲作家，曾參與編纂《律呂正義》，並作有清宮“四大本戲”之一的《鼎峙春秋》。

溥緒和福晉、嗣子、两个嗣孫曾長期寄居祖父家裡，父親魁權幼年受溥緒影響，對京劇藝術注入極大熱情，父親多次回憶溥緒，對他的才情深深嘆服。

溥緒乃梨園名票，能登臺演出，工文武生。溥緒熟諳梨園掌故，大量收藏有南京、升平署本檔案和梨園耆舊抄本。入民國後生活日益窘迫，專事戲曲研究為名伶編寫劇本。其劇本多由楊小樓、尚小雲、程硯秋、高慶奎、馬連良等名伶排演，其中為尚小雲作劇最受稱道。溥緒作劇數量驚人，有“一日可成一劇”之譽。溥緒對清宮演戲的歷史掌故很熟悉，撰寫了《南府之沿革》一書，并為京師各報紙撰寫劇評。 我們都聽過李少春那令人盪氣迴腸的京劇《野豬林•問蒼天》，可未必知道唱詞即來自溥緒的手筆。

林沖“大雪飄撲人面”到“ 問蒼天”延承著關漢卿的神韻，“非經歷人生大起大落者不能為此，非長歌當哭中夜不寐者不能寫此”！

作為遜清“鐵帽子王爵”，愛新覺羅•溥緒遭際流離坎坷的人生變幻，當他不得不以編劇為糊口謀生手段之時，他自然要將淒涼幽婉、低回嗚咽的悲愴心緒借助劇情慷慨淋漓的傾瀉出來。

《中國京劇史》評價溥續緒：“精於劇目結構，巧于排場關目，其新撰劇本多能演出於舞臺”。溥緒為京劇的傳承、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京劇史上享有極高的聲譽。

注：庄亲王溥续为武生泰斗杨小楼编写的有《野猪林》《山神庙》，后来李少春据此改编成现今版《野猪林》。

爱新觉罗.启荣(金钊)、满族

1962年10月生于北京市

和硕裕亲王爱新觉罗.广灵第八世孙

原“南开大学企划艺术中心”艺术总监

政协天津市红桥区十三、十四届委员

中国民建（天津）书画院副院长

天津艺术教育进修学院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