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人生至味

若无

<p class="ql-block">  早饭后想喝杯咖啡,又想找本书陪伴这杯咖啡,便从书架抽出一本最薄的。是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拿在手里,心怀愧疚,竟然从来没有读过它,尽管它这么旧了——封面书页都还好,但书脊已成焦糖色了,翻到封底,果然,73年出版的:珍珠白布纹封面,左上角是石膏色的先生头像雕塑:短髭,浓发,如炬的目光投向远处……摩挲凝视着,甚觉亲切和激动!</p><p class="ql-block"> 鲁迅先生的书,出了校门大约再也没有读过,除了几篇上课用到的,其它的印象都已是飘忽而模糊。这个单行本,也全然不记得它的来历了,没有太多买旧书的习惯,隐约感觉应该是二十年前在山师上课时,中午无事闲逛校园里的旧书摊捡来的,带回来便随意插在书架上再也没有翻过,跟买回来的大多书一样,感觉反正已经在这了,什么时候都能看,即使束之高阁也有种随时可以取用的坦然与踏实!</p><p class="ql-block"> 年轻时读书,常越过引言序言的,近几年来,反过来了,任何书,必定是从引言序言读起,且是一个字一个字读的仔细读,发现作者最真实最用心最性情的东西往往就在引言里!所以,《朝花夕拾》的小引刚才是第一次读,读着的感觉恰如眼前的这杯黑咖啡,清冽的滋味丝丝缕缕地蔓延浸润到唇齿间,苦香中有很多甜润!</p><p class="ql-block"> 小引作于1927年,文字一改其它常见到的锋芒,整篇都是叙事从容,气息沉静,纹路细腻,让人想到深秋初冬的早晨,落在田野上的一层轻霜!</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常想在纷扰中寻出一点闲静来,然而委实不容易。目前是这么离奇,心里是这么芜杂。一个人做到只剩了回忆的时候,生涯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但有时竟会连回忆也没有。中国的做文章有轨范,世事也仍然是螺旋。前几天我离开中山大学的时候,便想起四个月以前的离开厦门大学;听到飞机在头上鸣叫,竟记得了一年前在北京城上旋绕的飞机。我那时还做了一篇短文,叫做《一觉》。现在是,连这“一觉”也没有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广州的天气热得真早,夕阳从西窗射入,逼得人只能勉强穿一件单衣。书桌上的一盆“水横枝”,是我先前没有见过的:就是一段树,只要浸在水中,枝叶便青葱得可爱。看看绿叶,编编旧稿,总算也在做一点事。做着这等事,真是虽生之日,犹死之年,很可以驱除炎热的。</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前天,已将《野草》编定了;这回便轮到陆续载在《莽原》上的《旧事重提》,我还替他改了一个名称:《朝花夕拾》。带露折花,色香自然要好得多,但是我不能够。便是现在心目中的离奇和芜杂,我也还不能使他即刻幻化,转成离奇和芜杂的文章。或者,他日仰看流云时,会在我的眼前一闪烁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后来,我在久别之后尝到了,也不过如此;惟独在记忆上,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这十篇就是从记忆中抄出来的,与实际内容或有些不同,然而我现在只记得是这样。文体大概很杂乱,因为是或作或辍,经了九个月之多。环境也不一:前两篇写于北京寓所的东壁下;中三篇是流离中所作,地方是医院和木匠房;后五篇却在厦门大学的图书馆的楼上,已经是被学者们挤出集团之后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一九二七年五月一日,鲁迅于广州</span>白云楼记。</p> <p class="ql-block">《朝花夕拾》封面的设计是现代装帧艺术第一人,鲁迅先生的老乡陶元庆所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