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池旧壶新酒系列—— 西游漫记

柳外轻雷池上雨

话说唐僧师徒四人，这一天继续跋涉在西天取经的路上。徒弟们端的是又累又饿，牢骚满腹。唐僧在马上看此情形，知道又该整顿队伍了。他果断打了个响指，喊道：stop!

闻言，八戒放下白龙马的缰绳，扑通倒在路边累得直哼哼，沙僧也连忙放下担子，一屁股坐在行李上。悟空则是紧走几步，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撩开虎皮裙，呲呲啦啦尿了一泡。唐僧皱皱眉头，终没发作。他下马后，先是很有风度地掸了掸袈裟上的灰尘，又望了望四围山色。然后操着官腔问：“今天该谁值日？”

“我，师傅。”沙僧忙不迭从行李上站起来。

“准备个会场，我要开会。”唐僧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

沙僧马上找个阴凉地方，打扫起来。

八戒牢骚道：“卧槽！又开会，一路上净他妈开会了。取经没累傻，开会早晚开疯！”

唐僧大怒：“呆子，你嘟囔什么！再胡说八道，小心取经考核不合格！”

考核不合格，将直接影响职称晋升。举个例子：取经结束后本该晋升佛，如果考核不合格，就有可能降成罗汉。佛跟罗汉，待遇可是差老鼻子了。八戒唬得连忙把大嘴揣在怀里，一声不吭！

悟空也不言语，斜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正用金箍棒掏耳朵。心说老唐不知又搞什么名堂。今天不知又该谁倒霉。

等沙僧收好场地，唐僧居中而坐，咳嗽一声： “现在开会啊，一律关闭通讯工具，沙僧做好记录。”正在微信上与高翠兰打情骂俏的八戒，连忙关了手机。孙悟空也把别在紧箍圈上接收信号的金箍棒摁下来。

唐僧又清了清嗓子。还是感觉到有点不舒服，心说又上火了。便拿起军用壶灌了两口。趁着唐僧仰脖喝水的瞬间，师兄弟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唐僧接着说道：“我刚才翻了一下日历，明天就是五月一日。五月一日是什么日子？是全世界劳动者的节日。”说罢，唐僧把手指比成V状往前一伸，同时“耶”了一声。但是几个徒弟都漠然看着他，没有一个响应。唐僧怏怏不快地收回手势，恼羞成怒道：“看看，看看，平常让你们多加强学习，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吹胡子瞪眼。居然连‘五一国际劳动节’都不知道。一点不能做到与时俱进，可悲啊！”

沙僧道：“师傅，我们是出家人，不过世俗的节日。”

唐僧没好气说：“你说什么废话，出家人不用劳动了？我们的取经行动就是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活动。我们就是用劳动用行动换取真经，为我东土大唐普度众生。没有人比我们师徒几人更需要‘五一劳动节’。”

八戒嘟囔道：“平常也没见你怎么劳动，探路打妖化缘都是我们哥几个……”

唐僧目光如刀般向八戒扫去，八戒连忙住嘴。

唐僧接着说道：“好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了。现在宣布今天会议议题，今天主要评选本年度五一劳动模范。”话音刚落，悟空脸上消极的表情立即消失到九霄云外。沙僧也换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八戒看到二人表情大变，当然明白他俩心中所想，冷哼一声，对二人表示鄙视。

唐僧不理会三人的心理变化，继续说道：“在评选前，我个人先声明一下：鉴于此奖项多向一线劳动者倾斜，我作为我们取经团队的领导者就不再参评吧？”唐僧一边说，一边用别样眼神望向大家。见众人无语，唐僧只好又说道：“虽说我们取经团队几年来，在我的带领下取得了一些成绩，但都是大家的功劳，团体的智慧。所以，我本人……还参评吗？”这次唐僧挨个看着大家。

悟空扭头抓痒，沙僧低头抠脚。都在逃避唐僧的眼光。 八戒自知自己好吃懒做，当选模范无望。刚才说话又冒犯唐僧，正愁这一页如何揭过。见唐僧朝自己看过来，忙不迭表态：“师傅不参评，老猪我坚决反对！师傅是我们队伍的核心、法人代表，所有取得的成绩都是在他老人家的英明领导下，正确指挥下。而且大多数时候，师傅既是指挥员，也是战斗员，试问哪一次磨难师傅没有经受？谁被妖怪绑最多？遭的罪多？师傅！还是亲爱的师傅，伟大的师傅。当然，几乎每一次都是我老猪和师傅共患难。”说着，八戒两眼竟泛起动情的泪花。

悟空心里不屑冷笑：“谁叫你两个最笨蛋，打打不过，逃逃不掉。”

唐僧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佯嗔道：“八戒，注意方式，不要搞个人感情崇拜！我再声明一点啊，”唐僧趁热打铁说道：“我们这次评选完全站在民主推荐的基础上，绝不搞一言堂！”

“小沙，你对八戒同志的意见有何看法？”看着师傅火辣辣的目光，沙僧暗忖：“凭自己挑行李的苦劳想跟大师兄降妖除魔的功绩PK，无疑相差甚远，还不如送个人情给师傅。”当下爽快答道：“我个人坚决支持师傅参评！”

“咝……二比二！这可如何是好？”唐僧装模作样地吸一口凉气。“悟空你也表个态吧？”

悟空刚想说反对，但看见师傅那阴冷的目光，嘴角无声地蠕动，貌似念紧箍咒的前奏，不由得泄了气。说道：“既然二位师弟都同意，我也没什么意见。”

“好！”沙僧边说边记录：“经大家一致同意，唐三藏同志作为本年度劳动模范候选人之一。”

唐僧紧绷的脸松弛下来。清了清喉咙说道：“既然大家同意我参评劳动模范，我也就勉为其难吧！反正功劳都是大家的，我算是给同志们凑个数。下面每位同志摆一摆自己的条件，最后大家举手表决。悟空，你是大师兄，你先说。”

悟空从虎皮裙里摸出一个草纸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八戒和沙僧对视了一眼，心道：“原来这猴子早有准备！”

悟空开口念道：“贞观十八年，六月初七，于黑风岭生擒黑熊怪，夺回袈裟。”

“贞观十九年，八月二十三，上下协调关系，疏通五庄观观主镇元大仙的无理羁押。”

“贞观二十一年，路过火焰山，三借芭蕉扇……”

唐僧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唐僧朝悟空歉然一笑，说道：“在每个同志摆条件之前，我认为很有必要掌握以下几点原则。”唐僧表情很严肃。“这次评选，我希望大家站在讲政治的高度，客观、公正地参加竞选。同时也要注意维护班子团结，要有大局观念，这是其一。”
唐僧用威严的眼光扫视一周，说道：“其二、我们要通过此次劳动模范评选，起到鼓舞先进，鞭策后进的效果。也希望每位同志在表现自己优秀面的同时，分析背后的不足之处，以待以后的工作中有所改进。西域有位姓马的哲学家说得好啊，要辩证地看问题。我举个例子啊，只是单纯举例子，就事论事，大家不要多想。就拿悟空刚才说的黑风岭‘袈裟门’事件来说吧，其实酿成这起事件的起始原因就在于悟空向众僧炫耀我的锦襕袈裟。悟空，你可知你犯了妄语戒了。”唐僧反诘道。悟空脸色尴尬。

“再分析一下，‘五庄观人参果事件’，这件事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你犯了贪吃戒兼偷盗戒。搞得佛、道两界震动，其影响十分恶劣。教训深刻啊！”唐僧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悟空深深低下头。

“还有在火焰山，一把小火，耽误了我们多长时间？悟空你还吹嘘牛魔王是你当年混黑时的古惑仔兄弟，一把破扇子，搞了三回才拿到手。”唐僧的唾沫星子喷得八戒沙僧不胜其苦。

“特别是……”唐僧冷笑道：“特别是你变成牛魔王调戏罗刹女的假公济私情况，我一直压着，没给观音菩萨汇报。这事一旦传出去，调戏大嫂……嘿嘿，你孙大圣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这时，悟空脸已经跟屁股一个色了。

八戒和沙僧偷偷捂嘴发笑。

“特别是你，八戒，”唐僧怕悟空恼羞成怒，与他撕破脸。赶紧趁机转换打击目标。“你屡犯色戒，还跑到盘丝洞去会网友，被人网住了，才知道是蜘蛛精。多亏你大师兄出手相救，才得以脱险。你难道忘了你是有前科的吗？”唐僧又不失时机的小小恭维悟空一把。悟空脸色稍霁。

八戒嘿嘿尬笑，一手挠头，一手却偷偷抓沙僧的屁股。沙僧想怒又不敢言，心中问候了八戒的十八代先人。

“严肃会议纪律！”唐僧喝道。众人涑然，皆正襟而坐。唐僧看自己威严不失，很是得意。继续说道：“以上例子不胜枚举，由于时间关系，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下面我说第三点，也是最后一点。就是希望大家要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一个人只有摆正自己的位置，看问题才能客观性，才有前瞻性、广泛性。”

唐僧喝了口水，接着说道：“你们都是失足青年，蒙观音菩萨点化，拜我门下，进行改造。要时刻警醒自己的过去，踏实做事，本分做人，不要有了点小成绩就翘尾巴，目无领导。”

唐僧此话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八戒沙僧眼光齐刷刷向悟空望去。悟空脸色通红，紧握双拳，牙齿格格作响。

唐僧一看，猴子想发飙，怎会给他机会，赶紧指着八戒说：“你当年犯的可是猥亵妇女，强奸未遂！后果很严重的。我在观音菩萨面前再三保证，才让你提前假释。要不然你还在云栈洞服刑呢。”八戒把头点的像鸡叨米一样，一脸的感激不尽。

“还有你，沙僧。你身为政府公务人员，玩忽职守，打碎公物，给天庭造成严重损失。罪名不轻啊！以后要认真改造，特别是咱们的紫金钵盂，你可要小心啊，如果再打碎了，我也保不了你。”唐僧边说边比di划个开枪的动作。沙僧吓得脸色铁青。

“悟空，你的问题最严重。”唐僧当然忘不了他的最终目的，绕来绕去还是要回到主要目标。“你涉嫌反革命！当年你纠集一帮亡命之徒，对抗天庭，妄图颠覆政权。这可是最严重的政治问题，像你这种政治犯可是遇赦不赦的。这些为师都可以原谅你，年轻人嘛，做事冲动，欠考虑！但是令我最不能容忍的是，你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隔三差五把这些事拿出来给两位师弟吹嘘，这不是光荣，这是耻辱啊！悟空。难道你还想把两位师弟教唆到叛逆的道路上？他们的错误，已经够他们悔恨终生了，你不要再害他们了。”

唐僧话还未完，那边八戒沙僧已经向悟空怒目而视了。

悟空此时已是万念俱灰，昔日的骄傲与荣耀被唐僧践踏地一文不值。真是生亦何欢，死亦何悲！

“好了！”说到这，唐僧感觉到火候已到，起码八戒沙僧已经旗帜鲜明地站到他这边来了。他松了口气，说道：“我别不多说，就说这三点。请悟空同志接着发言。”

悟空双目热泪盈眶，他几下把草纸本撕得粉碎，用颤抖的声音说：“师傅，我弃权了！”言毕，一个跟头翻出老远，抱着一棵老树失声痛哭。

唐僧摇摇头，用颇为遗憾的声音说：“年轻人啊，心理承受能力太差！”

“那你们……”

八戒沙僧赶紧齐声说：“我们也弃权，并一致推选师傅为本年度劳动模范！”

“你们呀！你们……”唐僧颇为无奈地笑了。

沙僧赶紧在会议记录上写到：“贞观二十三年四月三十日，经大家一致推选并表决通过，唐三藏同志为本年度五一劳动模范。”

唐僧伸了伸懒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满意地说：“同志们，这次会议开地很成功，很有建树，达到了预期目的，取得了丰硕成果。会后，还有请沙僧同志将本次会议议程及取得成果拟成文，分别给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观音菩萨以及唐王发送一份。”

“鉴于同志们积极参与，认真出席。今天的午餐多加两个菜，饭后，找一处山泉好好泡一泡。下午放假半天，打几圈，轻松一下。同志们辛苦了，散会！”

八戒和沙僧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