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道镇理学人物考（二）——明太师杨荣

佩韦

2022年2月27日（星期六），春雪之后，晴空万里。应房道镇党委、政府之邀，赴该镇际村、徐地、曹岩等村调研，寻访儒林遗迹，求沐理学流风。考察得知际村杨荣，徐地李默二人不仅为本邑儒林风范，也是明代理学名家。

杨荣（1372—1440），字勉仁，初名子荣，建安人。明建文二年（1400）进士，累官至文渊阁大学士、翰林侍读、内阁首辅。太子少傅、谨身殿大学士兼工部尚书，少傅、少师。死后赠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谥文敏。康熙六十一年(1722年)，从祀历代帝王庙。杨荣性警敏通达，谋而能断，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既以武略见重，又好诗文，为明代“台阁体”文学代表人物之一。著有《两京类稿》《玉堂遗稿》《训子篇》《北征记》，参与编撰《四书五经性理大全》。

一、建宁府的出色儒生

1、聪敏颖异的私塾童生。杨荣的祖上是元末明初建安县龙津里（今建瓯市房道镇际村一带）的望族，家境富裕，其祖父杨达卿是当地德高望重的老者，崇尚儒家理义之学。杨荣幼年时，常在祖父祖母身边接受识文断字、朗诵诗词的教育，不论是识字还是背诵诗词，他一学就会。祖父杨达卿十分高兴，逢人便说：“此子聪敏颖异，他日必成大器。”杨荣后来被送到龙津里北坑村刘仲穆先生的私塾读书，不到三年时间，已能熟读《大学》《论语》《中庸》《孟子》四书。不久，因为一场洪涝灾害后的鼠疫，杨家人般到际村居住。初入际村，少年杨荣就展现了品学兼优的儒生气象，他修桥补路，乐善好施，小小年纪便得乡人敬佩。

2、建宁府学的优廪生。洪武二十年（1387），十七岁的杨荣以学行兼优被选入建宁府学就读。此时的杨荣对四书、五经已有过人的基础，府学教授周质夫、训导赵友士让他进入廪生班，研读更高等级的《资治通鉴》，及五经之首《易经》。周质夫是府学名师，在他的细心教导下，杨荣学问日进，成绩名列诸生前茅。建文元年（1399）八月，杨荣以建宁府生员考额参加在省城举行的乡试，摘取了当年全省乡试“解元”的桂冠。

二、明朝廷的杰出儒臣

1、优秀进士。建文二年（1400）二月，杨荣赴南京参加礼部的会试，以第三名荣登金榜。三月，参加殿试，杨荣以二甲第三名荣膺进士榜前六名，赐进士出身。进士录取一甲仅取三名（即状元、榜眼、探花），二甲取若干名，杨荣的二甲第三名成绩即为当年所有考取进士人员中的第六名。事后授官，因考察杨荣在乡、会试中的出色成绩，虽然名列二甲，却以一甲榜眼、探花的条件授职翰林院编修，担任编写国史和处理起草文书等事务。

翰林院编修的职务，对二甲进士杨荣来说实属不易。朱元璋定鼎天下以来，极其重视以朱子理学治理天下，朝廷选士用士，完全以程朱理学的学说为考试和用人标准。杨荣自小浸润于理学名邦建宁府，又以名列全国第六名的傲人成绩入榜进士，足以说明杨荣具备深厚的理学造诣。翰林院编修，正需要这样的人才。

2、国之重臣。杨荣在朝为官四十年，历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五朝，自永乐朝入内阁辅政至正统朝辞世，在阁时间三十八年，为五朝元老，内阁首辅。杨荣崇尚儒学，重视皇统，安定朝廷。曾五次扈从出塞，两次巡边，以儒臣之武略建功边防。明史评价其“明称贤相，必首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同僚杨溥评价其“凡朝廷大制作，若四朝实录、性理大全、历代巨鉴、外戚事鉴，皆为总裁；大册封、大祭享事，恒命行礼。为国大臣，传绩荣名，流芳永世，岂偶然哉？盖其生有所本，出有所为，故其终也，克全其美。”；明英宗赞其：“用熙学问，周图治道。忠荩著于国家，声誉昭于永世。”杨荣是明代内阁辅臣的杰出代表，在他的努力下，国家迈入中兴气象。

三、践行理学的卓越儒士

1、为重建建宁府学作落成记。洪武初年，始建于北宋宝元间的建宁府学在原址毁于大火。永乐元年（1403），在时任知府芮麟、府学教授张信的推动下，决定在城北黄华山冈易址重建。两年后，新的建宁府学在黄华山麓完成重建。建宁府学是建邑最高学府，南宋为建安书院作记的知府王遂曾评价过这所学校的功绩：“国朝人物莫盛于东南，学问之美，亦未有盛于建安。”建宁府学自宋代以来，一直是中国东南名校。这所学校既是建属诸邑风俗教化之所，也是倡导理学的王政之本。府学重建后，需要找到一位名士来为之作落成记以勒石纪念。这样的人物并不好找。府学自北宋以来，也曾有数次修缮记文。第一次为府学重建作记的是宋代理学大师胡寅；第二次是朱子高第私淑弟子真德秀；第三次为重建府学明伦堂作记的是南宋著名诗人刘克庄；第四次为重建府学作记的是南宋笃行理学的原建宁府知府王遂。此次为第五次，且为易址重建的第一次。此前作记的四位，为整体重建而记的皆理学名流，为部件明伦堂而记也是文学大师。该由谁来作记呢？时任知府刘敬想到了时任奉政大夫、内阁参事、翰林侍讲的建宁府乡贤杨荣。杨荣时年35岁，年纪很轻，正在担任皇孙朱瞻基的侍讲。非年高望重，乃理明义精。当刘敬不远千里来京师请求杨荣作记时，杨荣思考再三，只怕自己不够资格。然而能为这座曾经培养过自己的名校作记，不也是为朱子、真德秀等理学余蕴涵养于家乡，流芳于无穷出力吗？他不再犹豫，最后欣然提笔为记。他在记文中说：“吾建为晦庵西山二先生过化之邦，流风余韵，宛然犹存。士君子景仰其间，又遭逢圣明之治，乐夫学之有成，得以优游涵养于兹，将见高明特达，乘时汇兴，效用当世显其功，而业流芳于无穷。诚有以为邦家之光，不徒为斯学之荣而已矣。”此记，为的是通过振兴儒学来实现家国之光，而不仅是为府学的荣誉而已。

　　2、为重修建安朱子家庙作记。建安朱子家庙，即徽国文公朱先生祠，始建于宋宝庆三年（1227），此后历经元代至明初近二百年，已栋宇颓圮，上雨旁风。永乐十四年（1415），在监察御史蒋彦禄、给事中陶伟、福建行都指挥使师祐、建宁府知府刘敬等人推动下，重修朱子家庙。家庙修成后，又面临由谁来作记的问题。经大家公推，决定派建安县学教谕杨寿夫进京谒请杨荣为之作记。此时的杨荣正在政务之余参与编撰朱子等诸大儒的性理之书，他十分明白建安朱子家庙对于世人共仰理学的重要意义。作为建安乡贤，他没有理由推辞。他说：“予，邑人也，奚可以辞。”于是，洋洋洒洒写下《建安重修徽国文公朱先生祠记》。文中，他历数儒道传承之不易，盛赞朱文公“扩先圣之未发，正诸儒之乖误，然后圣人之道昭然如日之行天，先生之功共所谓集大成欤。”最后，笔锋一转回到了他的殷殷之盼。他说，朱子的道德是天下后世所共仰的，非独我建安人为然。而家庙如今焕然一新，并不是为一时瞻望而已。凡有志于圣贤之学者应从此为理学之兴起而发奋，而作为建安之士，希望能笃志践行。文章的结尾“予实有望于建安之士也，遂乐而为之记焉。”不仅表明了自己作为建安籍儒士要为理学兴起而努力的态度，也希望家乡建安的全体之士能笃志践行圣贤之学，且表明这才是他为新祠落成作记的初衷。

　　3、参与总裁编撰《四书五经性理大全》。明初以来，理学日益繁盛。为了广泛吸收先儒对圣贤之道的蕴奥之言，去除背离圣贤之道的讹误之意，永乐十二年（1414），成祖皇帝朱棣交给翰林院胡广、杨荣、金幼孜三人一项政务，以三人为总裁官，率领四十余位朝臣与朝外儒士，以程朱一脉的先儒对四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五经（《易经》《书经》《诗经》《礼经》《春秋经》）的注解议论，以及对性理之义的论述著作为主要编撰内容，展开全面收集编撰工作。永乐十三年（1415）九月，历时十月，完成《四书大全》《五经大全》《性理大全》三部大书，共二百二十九卷。明成祖朱棣阅后十分满意，赐名三部经书为《四书五经性理大全》，并亲自为之作序。序中有言：“《四书》《五经》，集诸家传注而为大全。又辑先儒成书及其议论格言，辅翼于《四书》《五经》，有裨于斯道者，类编为帙，名曰《性理大全》。遂命工悉以锓梓，颁布天下。使天下之人获睹经书之全，探见圣贤之蕴，由是穷理以明道，立诚以达本。修之于身，行之于家，用之于国，而达之天下。”朱棣安排儒臣编撰《四书大全》《五经大全》《性理大全》，旨在为天下士子提供程朱理学集大成的官定读本。永乐十五年（1416）三月，成祖朱棣合集三书，赐名为《四书五经性理大全》，并诏命颁于六部、两京（北京、南京）国子监及天下府县学校。

值得一提的是，《四书五经性理大全》实际是对朱子《四书章句集注》等系列理学著作及理学思想的进一步巩固和拓展。宋元以来，尚有众多理学家对四书、五经及人性天理的真知灼见，如真德秀的《大学衍义》，熊节的《性理群书句解》，蔡模的《易传集解》《论孟集疏》等，《四书五经性理大全》辑录的主要是程朱理学道统内的理学家著作言论，是明初为进一步维护文化道统，以程朱理学为国家正统思想形态的一次文化总结和文化定论。此后，举凡一切科举之试，皆以《四书五经性理大全》为纲，进而天下学校亦皆以《大全》为教学之纲。且流传至朝鲜、日本、越南，影响至近代东亚汉文化圈。同时也成为了17世纪后来华的欧洲传教士引用和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主要窗口。

杨荣等三位总裁官无疑是《四书五经性理大全》最具功勋的编撰者。尤其是杨荣，作为理学名邦建宁府籍的儒臣，在众多参与编撰的名士中，其在探经以精微，明道以广大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明代中兴三相（杨士奇、杨荣、杨溥）之一的杨溥后来在《杨荣神道碑铭》中说：“若四朝实录、性理大全、历代臣鉴，皆为总裁。”从杨溥的话中，可以看出杨荣不仅是性理大全的总裁，还是四朝实录、历代臣鉴的总裁。而杨士奇则在后来的《杨荣墓志铭》中说：“上命胡（广）金（幼孜）及公（杨荣）三人，凡行营有暇，即与讲析理义，开其聪明。……敕翰林编修五经四书大全，公三人皆为总裁。”按杨士奇的逻辑，皇帝诏命何人为《四书五经性理大全》总裁并非偶然，皆因他们具备了能为皇帝讲析理义，开其聪明的能力。

文 吴章中

2022 04 30

附：参考资料

1、《明史·杨荣传》

2、康熙《建宁府志》卷29《人物》杨荣

3、杨士奇《杨荣墓志铭》

4、杨溥《杨荣神道碑铭》

5、陈翰孙《明代重臣杨荣》

6、道光七年《东杨宗谱》

7、杨荣《建安重修徽国文公朱先生祠记》

8、杨荣《重修府学记》

9、朱治《明永乐四书五经性理大全篆修地及其背景考》

10、朱棣《四书五经性理大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