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利的美篇

黄桂利

武船人之四
好人陈里方
前几天，一个老同事在微信里告诉我，陈里方去世了。
一下子，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步履蹒跚、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的人。
好像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后期，一天中午，我刚吃完饭，八号车间副主任方先华，一个很好的人，对我说，你和刘师傅去解放桥大门接一下陈里方，他从北京回来了。
陈里方当时是八号车间的一位技术员，西安交大毕业，电气专业，浙江人。他此行去北京并非出差，更不是旅游。谁都没想到，这次北京之行是他一辈子最刻骨铭心的经历。
他有一个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多方求医问诊后，决定到北京儿童医院手术治疗。
一个多星期前，陈里方牵着女儿的小手，高高兴兴登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他满怀希望，在北京儿童医院这个中国最权威的儿科医院，彻底治好女儿的疾病，他领着一个健健康康、活活泼泼的女儿回汉。
在北京，女儿如愿住进了儿童医院，医生很负责，护士很贴心，手术也很顺利。儿童医院不允许家长陪伴，手术结束后，女儿被推进病房，医护人员就请陈里方离开。陈里方是个老实人，他怕影响其他病人的休息，也怕影响医务人员的工作，就离开了病房。他又舍不得离开女儿，好在女儿的病房在一楼，他就躲在楼外的树丛中，看着女儿那小小的身躯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医护人员倒是时常进来看看女儿。就这样，陈里方在病房外的树丛中陪着女儿，站了几个小时，一直到转钟了，看到女儿安安静静的，他觉得女儿闯过了难关，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他下榻的招待所。
第二天凌晨四点多钟陈里方就醒了，他匆匆赶到医院，病房还没开门。他绕到病房外的小树林，一看，女儿的病床竟然是空的！他很纳闷，他们把女儿转到哪里去了？他压根没想到几个小时的时间，他与女儿就阴阳两隔了。
就这样，陈里方怀抱着女儿的骨灰盒乘上了回武汉的火车。
去时，他和女儿手牵着手；归来，女儿只剩下一捧骨灰。
陈里方的岳母也是8号车间的老工人，他是被岳母相中的，可见他人品不错。可惜，他的妻子身体不好，他担心女儿的噩耗妻子受不了，也不知如何面对妻子，所以捧着女儿的骨灰盒不敢回家，而直接来到了厂里。
于是，那天中午我在解放桥厂大门，就看见了这样一幕：一个拖着蹒跚的步履、欲哭又强忍着泪水、神情憔悴、脸色苍白的人，双手捧着一个包裹，从对面保安街缓缓地走过来。
后来，车间领导来了，他的妻子也来了，他技术股的同事来了。他终于不再一个人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了。
我不知道他和他的妻子是如何跨过这道坎的。
我只知道，几年后，听说他妻子病得很重，无法上班，甚至生活不能自理，他除了要照顾年幼的儿子，还要照顾病妻，家庭重担就压在他一个人肩上了。再后来，就听说他妻子病逝了。
如今，历尽生活苦难的陈里方，终于解脱了，听说是死于癌症。
得知陈里方去世，好几位曾与他在技术部门、人事部门共过事的同事，在感怀陈里方是个好人、正直的工程技术人员的同时，不约而同地表达了他们的惋惜、同情和哀悼。
我本没打算写陈里方，他在技术方面的成就，我一点都不了解。我与他的交集，仅仅就只有那么一小段。但是，他的离世触动了我，一个本本分分的工程技术人员，一辈子勤勤恳恳，与人为善，忠厚老实的人，为什么要经历那么多不幸呢？
每一个善良的、正派的人，都不应该被遗忘。于是，我写下了这些文字，是为纪念。
唉，愿他安息！再无病痛、再无灾难、再无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