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潭日记138：屈原、司马迁和我们

晏弘

琥珀潭日记138：屈原、司马迁和我们
晏弘
无疑，史家严谨、冷峻、睿智、洞明，文人浪漫、坎坷、穷困、孤傲，为史兼为文者，司马迁算不算开“慕富患贫”的现实主义者先河？他很崇拜管仲，思想上高胜一筹，改管仲的名言“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则”改为“而”，易之一字，以史为鉴，认为物质到底是精神的基础，是必要性，但不是充分性。司马迁世故老成，褒富贬贫，说：“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势益彰，失势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难道他不知“为富不仁、为仁不富”吗？但他最佩服两位理想主义者先贤，在《史记》里写到“想见其为人”者二，一位是孔子，另一位是屈原。
司马迁谓屈原忧愁幽思而作《离骚》，“正道直行，竭忠尽智以事其君，谗人间之，可谓穷矣！”他为屈原鸣不平，说屈原“志洁物芳，与日月争光可也”，评价之高，王侯将相莫及。
屈原在《离骚》中借香草明志，托物抒情，俯仰之间，爱憎离忧。他写道：
“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
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
虽萎绝其亦何伤兮，哀众芳之芜秽。
众皆竞进以贪婪兮，凭不厌乎求索。
羌内恕己以量人兮，各兴心而嫉妒。
忽驰骛以追逐兮，非余心之所急。
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
翻译过来就是：
我已栽培幽兰无数，又种蕙草成片成片。
分垄培植留夷揭车，杜衡芳芷套种其间。
盼望枝繁叶茂，将来收获有时。
枯衰已够伤感，悲哀却是变质。
世俗拚命向上爬，贪婪熏心是权利。
猜疑别人自顾自，勾心斗角互妒忌。
忙于攀附争宠，此非我所求所急。
但觉老之将至，恐美名不能树立！
赞叹之余，心有戚戚，至诚至善者孤，岂不嫉恶如仇！诗中的兰、蕙、留夷、揭车、杜衡、芳芷，均为香草。“滋兰九畹，树蕙百亩”，乃流芳后世之楷模。留夷，今之芍药。杜衡，今之马蹄草。芳芷，今之白芷。揭车，是不是今之车前草呢？屈原所在先秦时代，已有分垄、套种的农耕方式，算是很先进。楚国富有，鱼米之乡，奇珍异宝，人才济济，但昏君怠政，奸佞当道，忠臣流放，民生多艰，终被秦灭，岂奈天何！
屈原放逐遂赋《离骚》、《九歌》、《九章》、《天问》、《招魂》，司马迁受宫刑之腐，忍辱负重十四载而著《史记》，都是非凡之人。司马迁惋惜地说，以屈原之品格、才学、韬略，“游诸侯，何国不容？”，为何投水自杀呢？他哪知道，高尚者“同生死，轻去就”，“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我辈茫茫然不知所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