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母亲节】慈晖永存

金雀山

每年槐花飘香的时节，我总会想起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母亲。
母亲出生简朴，外祖父靠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先母兄妹三人，上有兄，下有弟，母亲天生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备受外祖父宠爱，视若掌上明珠。
对于嫁入王家，据母亲后来说，我家二姑经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嫁给了我的大舅父，先伯父送妹妹出嫁时，一眼看中赵家女儿，就向赵家提出换亲，将来嫁给自家兄弟。

先伯父早年在益都师范讲习所毕业，在镇上教书育人，德高望重，又因我家祖上在清朝出过进士、举人，有过功名，是镇上知名的王宅，外祖父欣然同意，母亲十二岁就与父亲订了娃娃亲。因农耕、买卖生意等需要人手，母亲十六岁就来到王家，十八岁时与先父正式完婚。
先祖父在世时，先伯、先父未分家，是一个"四世同堂"的大家庭。先伯父在镇上教书，家里农耕活计主要由先父安置，为贴补家里收入开支，先父还做小磨香油、豆腐、煎饼等生意，一切家务全劳先母主其事。

先伯父虽是桃李满天下的教书先生，但收入不多，就让先父帮忙操扯叔伯大哥的婚事，母亲很是支持，将做香油生意的油、芝麻等一同卖掉，帮着先伯父让叔伯大哥顺利完婚。从此，叔伯哥嫂对我父母尊敬有加，逢年过节都是第一个到家来孝敬的。后来大哥上年纪了，大嫂身体又有病，我感到不忍心，问到先父，方谈起此事。

母亲与父亲商量后，帮着娘家兄弟说亲，将先父做生意赚来的钱全部拿出来，帮着外祖父让二舅成了亲。母亲和二姑换亲，但姑母过门后，因生活拮据，时常跑回娘家闹一场，母亲总是忍让并好言相劝，二姑不幸辞世后，父母主动照顾二姑留下的大表哥，后来帮着大表哥成了家。

犹记儿时，我经常拽着母亲的衣襟，跟着她走娘家，与表兄弟从小在一起玩，至今大家相处得很好，先母去世后，二舅父每当想起姐姐，总是老泪纵横。

先父兄妹五人，大姑、二姑去世早，剩伯父、父亲、小姑三人，小姑母嫁到本镇张家，和母亲年纪相仿，两人感情甚洽，除逢年过节相互问候外，平时也常来往，两位老人家见面，小姑打开话匣子，就有说不完的话，有时晚上一觉醒来，还会听到她们在小声的拉呱。

母亲常说："来往，来往，有来才有往。刮不下春风，下不得秋雨"，做好事就能得到真主的恩赐。对子女从小就言传身教，要乐于助人，能帮就帮，"没有的时候给一口，强似有的时候送一斗"。

母亲没有上过学，但身处书香门第的王家，耳都目染，也深悟为人处事之道。对亲戚朋友，无论盖房、娶妻生子、生病探望，父母总能跑在前头。

先父在村里干会计、保管多年，又和其他人一起搞副业，办成镇上第一座石灰窑和第一个砖厂，盖房子需要拉石头、买石灰和拉砖，先父对亲友总是有求必应，帮忙操扯。后来我工作后，对自家侄子、外甥以及亲朋好友子女上学、就业，也提供了一些帮助。

逢年过节，家里总是门庭若市，兄弟姐妹、堂表、侄子外甥兄弟姊妹都争先恐后来看望，哥哥来，姐姐去，侄子来，外甥去，好不热闹；买牛肉、提鸡蛋、拿茶叶，络绎不断。

母亲常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记得小时候，我家院子里种了很多树，北屋门口是两棵大石榴树，西屋靠窗是丁香花树，东墙根是大槐树，后院有大榆树、香椿树，还有一棵树茂参天的梧桐树。每年春天来临，榆钱挂树，春芽冒缨，母亲会烙榆钱饼，拌春芽豆腐让家人尝鲜，有时给伯父母、四邻婶子大娘送点尝尝。

丁香花开，香气四溢，附近乡邻来我家要丁香花，母亲就让我施展爬树的本领，帮大家折丁香花。四月时节，槐花飘香，母亲就让父亲绑竿子、栓镰头，砍下很多小槐花枝，有些送给四邻，烙槐花饼吃。五月榴红一片，八月硕大的石榴压弯树枝，母亲会在中秋节送亲友几个石榴。

母亲慈爱的德性亲友都知道，左邻右舍的婶婶、大娘、老嫂子们都愿意和母亲接近，也都是母亲的好朋友，经常到我家和母亲一起做针线和拉家常。有时亲友家有儿子找媳妇、女儿找主的事，也找母亲帮忙，大家相信母亲眼光好、看人准，给人说亲也居然成了几对。

晚年母亲身体不便，哥哥姐姐家离的远、去的少，到街前街后的邻居家串门、拉呱，就成了母亲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我想这是对母亲平日为人的最好回报吧。

母亲一生俭朴，家里孩子多，一共生下十二个孩子，因兵荒马乱、医疗条件不好，有几个很小离世，剩下我姊妹七人，三个哥，三个姐，我居最幼，母亲四十多岁生下了我，是父母的宝贝疙瘩，生性顽皮，小时候身体又弱，劳母操心最多。

家中一切开销，母亲都要精打细算，经常穿一件大襟粗蓝布褂子，吃得也是粗茶淡饭。但每逢过年，总要为孩子们亲手做新衣服、鞋子。后来哥哥、姐姐成家的成家，上学的上学，日夕追随母亲身边的就只我一个人。天下父母向小儿，自小受到百般呵护，因而我获得的母爱也特别多。

每当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母亲总是偷偷给我留着。当我顽皮、哭闹时，母亲总要先让我听话，接着将手伸进大襟褂子的口袋来，象变魔术一样拿出好东西，有时是糖果、软枣、柿皮子，有时是炒豆子、山药豆、瓜子，我总会破涕为笑，高高兴兴找小伙伴们玩去了。时过多年，母亲穿着大襟褂子、抄着口袋的模样，依稀就在眼前。

过去家乡主要以农耕种地为主，春播秋收，主要种小麦、玉米、地瓜为主，另有少量的豆子、谷子和高粱。家家户户摊煎饼、蒸窝窝头，推煎饼就成了家里一项重要的任务。

记得母亲，天不亮就把三哥、三姐，有时候还有我，从被窝里提留起来，套上磨子推煎饼，哥哥在前、我和三姐轮流在后，母亲拿根细棍子，站在屋门口看着我们，看哪个不用力推，就教训一下。

等煎饼糊推下来，母亲就支起煎饼鏊子开始摊，母亲摊煎饼手艺很好，煎饼很多样，有甜煎饼、酸煎饼、面子煎饼、滚煎饼，厚薄均匀、香酥可口。谁干活卖力，母亲就奖励一个热煎饼，哥哥、姐姐吃着高高兴兴上学去。

等煎饼全面摊完，母亲会在鏊子灰里趁热埋几块地瓜或几个鲜玉米，那是儿时记忆的烤地瓜和烤玉米，吃着那香甜的滋味，时过多年仍难以忘怀。

我上小学了，母亲买了一个新蓝布书包和石板、石笔，送我上学校，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好好学习，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咱们王家可是书香门第，祖上出过进士、举人，你伯父也是远近闻名的教书先生，你要为咱家好好争口气。"也许是母亲的期望，让我对学习发生了浓厚的兴趣，第一次考试就考了双百，母亲高兴地不得了，奖励了我煎饼卷鸡蛋，那时煮鸡蛋可是奢侈品，母亲虽在后院养了一些鸡，但鸡蛋自己也舍不得吃，一般用来看望老人、病人，有时也会拿到大集上卖掉，购买一些家庭必需品。

从此以后，每次考试拿奖状回家，都要得到母亲"煎饼卷鸡蛋"的奖励。由于学习好，老师喜欢，生性要强，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有时调皮、和同学打架，母亲都会拿"不让我去上学"吓唬我，我每次只能束手就范。

每年的清明节，学校都要组织学生去南山给革命烈士扫墓，母亲一大早起来煮好鸡蛋，并给我捎上一玻璃瓶热水。并嘱咐我听老师话，上山要千万注意安全。每年端午节，母亲都要忙里忙外，张罗着包上一大簸萁水饺，给我过生日。每年中秋节，月饼、水果也要给我多留上一份。每年过年，我接的压岁钱，母亲都给我留着上学用。

家里孩子多，衣服一般是大的穿小了，小的再穿，但母亲对我格外优待，每年都给我添置新衣服、做新鞋，尽力让我穿的整整齐齐。放学后，母亲做饭，我在一边帮忙，有时递柴禾，有时拿火棍，就是帮忙，却是越帮越忙。有时主动提出挑水，挑着扁担摇摇晃晃，母亲说我学包子，这活我干不了。家里很多家务活，都尽量不让我干。
母亲每天早晨把我从被窝里叫醒，做好早饭，有时晚了，就给我煎饼卷上红糖，在大门口目送我上学，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母亲在胡同口，迎接我放学回家。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一年，两年，九年过去了，就这样母亲伴我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

改革开放，国运大昌，恢复高考如一夜春风吹遍祖国大江南北，莘莘学子，枕戈待旦，跃跃欲试。我通过认真备战，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初中中专，这意味着我从一个农民一跃成为吃国家粮的城市人，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母亲一时高兴地不得了，但想到我年龄太小，才十四岁，一个人出去，母亲着实不放心，后来我报考的中专学校，因我年龄不够，没被录取，很多亲友为我惋惜，但母亲却说："上个中专，瞎了你这块材料，好好念高中，将来咱们上大学！"我也暗下决心，将来一定得考上大学，为母亲争口气。

两年的高中生活紧张地让人喘不过气来，母亲照样每天天一亮叫醒我，做早饭，目送我去学校，晚上做好饭等我回来，还不时买牛肉、炒鸡蛋为我增加营养，晚上为了不影响我学习，经常自己出去串门、拉呱，好让我在家专心致志学习，有时在家和人说话也不敢大声。

功夫不负有心人，又经过两年的努力，我终于考上了大学，鲤鱼跃龙门，一步跨入了大学殿堂。母亲的心愿实现了，来通知书的那天，高兴地一夜未合眼，出门更是满面春风，街坊四邻问道，母亲就高兴地说，儿子有出息了，王家也出了大学生了。

母亲认真地为即将上大学的小儿子准备着上学用的被褥等应用之物，心里高兴，走起路来也轻快了许多。转眼到了开学的时间，母亲张罗着让人买车票，安排家里二哥送我到学校，大姐给我买的箱子，也被母亲装得满满的。

分别时候到了，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在校要好好学习，听老师话，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要离开母亲，不禁泪盈眼眶，心里酸酸的，只是一再告诉母亲，学校放假我就会回来，在外一切请她老人家放心。就这样一步三回首，直到胡同口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踏上了去省城的征程。

到校收拾箱子东西时，里面除了带了冬天穿的衣服，还有一箱底的苹果和一堆硕大的咸鹅蛋，后来得知母亲到大集上买了来，亲自淹咸又煮熟得。到现在我还觉得，最好吃的是母亲做的咸鹅蛋。

刚上大学的日子，时常想到母亲，想家的感觉，如同绵绵的秋雨，将一抹阴云压在心头，淅淅沥沥 影影憧憧。那时没有电话，与家里联系只有通过写信，来回至少需要两周时间，很多时间盼着三哥写信能早日到来。

第一学期终于过去了，我经过五、六个小时的火车颠簸回到家，老远看到母亲就坐在胡同口，我立刻跑了过去，母亲眼里含着泪花，拉着我的手，上一眼，下一眼，看个没完，就这样被母亲牵着进了家门。

母亲问道了我在学校的学习、生活，家里哥哥姐姐、亲友也赶来了，问寒问暖。晚上吃罢晚饭，家里只剩下我和母亲，母亲去西屋粮缸里拿了一件东西，我接过纸包，打开后，才发现是几块月饼，母亲说："过中秋节的时候，你不在家，我给你留着月饼，怕坏了埋在粮食缸里，你快尝尝"，我的热泪顿时夺眶而出。

啊！母亲，生我养我的母亲… …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千百年来，唐代大诗人孟郊的这首千古绝唱，让多少人热泪横流。

春去秋来，我在大学认真学习着各种专业知识，父母为供应我上大学辛勤地劳作着。后来父亲做起了小磨香油、麻汁生意，由于货真价实、制作精良，生意日隆。

母亲不顾偌大年纪也整天筛、淘、晒芝麻，帮助父亲做生意，同时按钟点为父亲做好可口的饭菜。我就是在父母汗水浸润下长大的，我的学习也是在父母的辛苦下读完的，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母亲的爱心和汗水，昊天罔极，父母之恩比天更高远！

四年的大学生活结束了，为照顾父母，我主动提出毕业回老家工作。第一个月领到工资，拿回家给了母亲，高兴地不得了，连声说："终于见到回头货了。"有时买些新鲜水果带回家，母亲总是欢天喜地，叮嘱我要好好工作，挣钱要节俭着花，将来自己攒钱娶媳妇。

靠父母的辛勤劳动，在家人、亲友的帮助下，家里翻盖了北屋。母亲也算了却了一幢心事，小儿子将来结婚，总算有个像样的家了。

经人介绍，我和爱人从相识到相爱并结秦晋之好，已经六十七岁高龄的父母欢天喜地地将小儿媳妇接进家门，能完成儿女的终身大事，母亲格外高兴和知足。

孩子出生后，母亲不顾年迈，特地赶到我家帮助照料儿媳母子，待了十几天，要知道这是母亲一生中离开自己家最长的一段时间。

等孩子大些，我们三口回家，母亲对小孙女格外疼爱。母亲在家喂了一些芦花鸡，大公鸡非常漂亮和雄壮，母亲怕它吓着孩子，忍痛割爱，将公鸡宰了，给全家人炖了吃。女儿上小学的那年，在我生日那天，带着相机特地赶回家与父母一起照了很多照片。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母亲快八十岁了，开始健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和哥哥、姐姐商量照全家像，利用五一节放假，全家人在镇上的学校里面，拍了全家像，有我们兄弟姊妹七个跟父母的，有每个小家庭的，有全家人一起的，没想到，这是母亲最后一次与全家人一起照相。

过了八十岁，由于动脉硬化压迫神经，母亲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生活完全靠父亲悉心照料。过去很多亲友，母亲都不认识，只有自己的儿女回到家，跟她说说笑笑，她才高兴起来，母亲常说我和小姐姐是她开心的钥匙。

母亲一生在含辛茹苦中度过，勤俭持家，相夫教子，辛苦把儿女带大，为上学操心，为成家操扯，真是操不完的心。日子虽然过的辛苦，却也熬得四世同堂，孙男弟女成群结队。儿子考上大学，是母亲一生的骄傲，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是母亲生活中最大的慰籍。

人生一世间，母爱大如天。

十月怀胎苦，哺育更辛艰。

日间三餐累，夜半察被掀。

一旦儿病痛，母亲心似煎。

待到上学去，母心愈不闲。

小儿不懂事，尚怨母多烦。

时时问课业，刻刻嘱平安。

熬到儿成人，又操婚姻难。

终于完亲事，慈母笑上颜。

喜有麟孙后，欢乐犹心牵。

麟孙渐长大，母亲已老年。

青丝换白发，霜纹布眉间。

春晖何郁郁，清露何涓涓。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母亲寿高，驾鹤西去，子女抚碑，想念慈颜，辞不尽意，言不达情。淘尽三江之水，用尽世间的纸笔，也写不出母亲的恩情和伟大，写不尽对母亲的怀念。母亲走了已经快十五年了，留给我的是无限的凄楚和永恒的怀念，母亲仁慈、宽厚、善良、包容的淑情，永远活在我的心灵深处。

母亲，您没有死，家里大榆树晃动的榆钱，是您迎接儿子回家的笑脸，怒放的丁香是您母爱的气息，冒缨的香椿象是您为女儿竖起的朝天辫。

清明时分，依稀又见到后院雄壮的公鸡带着一群芦花鸡觅食，看见您拿着煮鸡蛋分给膝下的儿女；四月来临的时候，家里的大槐树挂满您最爱吃的槐花，迎风飘摆，仿佛您召唤儿女回家。

五月端午节到了，又好像看见您忙着张罗包饺子，热腾腾的江米糕和父亲亲手做的粽子；炎热的六月，家中硕大的梧桐树叶随风摇动，仿佛是您夏天驱蚊扇凉的芭蕉扇。

八月，大石榴树硕果累累，皮开肉绽的大石榴，仿佛是您绽放的笑脸，仲秋时节迎接着来看望的孙男弟女；晚风吹得丝瓜架沙沙作响，仿佛您和父亲、小姑、乡邻那说不完的话语，道不完的家常。

含辛茹苦父母亲，

门庭依旧少故人，

撒手尘缘岂是梦，

一生清白到归真。

天寒新岁惊残夜，

泪洒床前已满巾，

新土诵经祈主佑，

泪花偏共雪纷纷。

母亲，您没有死，您的光辉，永远照耀着儿孙们奋发向上的进程，激励后人人才辈出。愿母亲在天堂里享受永恒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