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1971年6月,已在冯家公社的峨仙大队下乡两个多月。征得工作组组长焦彤云同意我回县城筹备零钱和粮票。之后的第三天下午正打算返回村里,谁知,原本晴朗的天空,一阵风过,下起骤雨。疾风暴雨下了约一个来小时,忽地停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见己是晴空万里,还掛着大又亮的红日就决定赶回工作组。从招待所出发时己近下午四时,但粗略估计晚八点钟到是不成问题的。</span></p> <p class="ql-block">(现在的隰县城北•网图)</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沿着初进村时公社来接的拖拉机走的路线,骑自行车出了县北门。雨后的沙土公路很是绵润,又是慢下坡,一溜风就到了十里外的千家庄。拐到村后上垣的坡口前,心里“咯噔”一楞,只见坡路上糊满了泥。但“按时返回”的想法支撑着我,还是开爬了。艰难地爬过一个弯就弄得满腿满车的泥,知难想退了!却退不了了!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行更泥更滑,简直站不住。又一想只要上了去,垣上一马平川,好走。却忽略了进冯家川前还有个大坡要下的。</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千家庄上山路•网图)</p> <p class="ql-block">(垣上黄昏•网图)</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待我爬上南塘户垣顶时,红红的夕阳己悬在远山的峰线上。不容多想,蹬开自行车向北一路飞驰。赶到垣北端的下坡口处时,太阳己墜下了西山后。空旷广袤的南塘户垣上一片蒼茫沉寂,看不到一个人影、牲灵,连飞鸟也都归了巢。</span></p> <p class="ql-block">(南塘户垣上•网图)</p> <p class="ql-block">(南塘户垣上下山道)</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眼前的下坡道满是稀泥稠浆。瞑暝薄暮下一付疲惫不堪的慵懒。我暗自埋怨“为什么不听火柴厂里的哥儿们劝呢?他们可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呀!”事已至此,趁还沒全黑,咬牙赶紧下吧!</span></p> <p class="ql-block">(冯家川东垣•网图)</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记不清是怎么在泥浆中,推着自行车,蹭下有三、二个“之”字的坡的,到如今都想不起拐弯临崖时是怎么对付的,只记得当我下到坡底,站在那条贯穿冯家川南北的小溪东侧时,天己完全黑了。</span></p> <p class="ql-block">(冯家川南口石门•网图)</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孤零零立在小溪边,身后那架刚刚蹭下来的高垣,陡峭壁立,黑黝黝的峰崖悬在头顶上方,对面那由天桥、冯家、武家庄一路弯蜒转来的西垣到了小溪边嘎然而止,变成高高耸立的断头崖,呲牙裂嘴虎一般地拦在我面前。与小溪另一侧的东垣,在夜色下象哼哈二将,隔溪对峙,已相近咫尺,伸手欲联,共同挟执着小溪西侧的唯一的进川之峡的门。峡谷的周围静悄悄,阴森森,只有脚下溪水流动的响声。响声单调悠远,加剧了这峡谷里的神秘,神秘得狰狞,神秘得阴森。</span></p> <p class="ql-block">(夜下山路•网图)</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别无选择地,乍着胆推着车,还打响车铃淌过小溪,迈进哼哈将把执的路口,之后紧贴着西崖的陡壁,胆颤心惊地穿行在象横躺的瓶颈一样细窄、黑暗的峡谷里、溪边小路上。自行车又作怪,车轮糊满了汙泥,推不动了。我只得摸黑寻着根树枝,停下匆急的脚步,蹲下,在瓶颈的压抑恐怖中剔刮泥板内的泥。夜色下我看不清,也不敢看两侧的山崖有多高,在它们的中间,我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单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不容易穿过了“老虎口”似的瓶颈,向左侧一转身,忽地一片滩地出现了。夜色下的山谷一下子敞亮了许多,滩上长着半人多高的大秋作物,叶片擦到我的腿上、腰间象是谁拉我、拽我,一阵夜风刮过,庄稼地发出“沙沙”的低啸,在这万籁俱寂的旷野里听着格外瘆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自行车再次推不动了,我也累的不行了,顾忌不上这是荒郊野外、空旷夜晚,顺势坐到小路边的一块河石上趁着剔泥、歇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抬头当儿隐约地瞄见滩西的远处似有亮光,事后猜度应该是武家庄,但我不知路在何方,我不敢再在黑暗里多耽误那怕是一秒的时光,只好打消刚升起的“投宿”念头。在山影下、夜风中硬着头皮,推上自行车沿着小溪西侧蹒跚前赶。</span></p> <p class="ql-block">(山谷•网图)</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绕过一个山脚,擦过一壁山崖,迎来一片谷地,淌过一段溪流中,走着走着,我完全投入到了这孤寂夜行的氤氲之中,忘掉了恐惧,忘掉了警惕,似乎也不再焦虑了。我发现溪水己渐渐远离了山脚,在浅浅的溪流中要比小路上好走,起码车不泥了。于是弃路涉水逆流而上,全然不知有洪水的可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样的心境下,经过了公社院,来到天桥村下,只想了想也没上,象诸葛亮唱空城计似的“观着山景”终于到了峨仙村前,月光下看见了村口那条经常出入的小慢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长长地嘘了口气,心说“可看见了你”。此时已是午夜1点39分了。</span></p> <p class="ql-block">(隰县山村•网图)后记</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我敲开工作组住的大队饲养室的窑门时,住在其间的付组长任永俭、王敬德,指导员穆金奎和组员楊元喜都惊醒坐了起来。听我讲了过程,与我年纪相仿的杨元喜,立马拍了我一下“老马,你真胆大!”而穆默了一下,笑咪咪地埋怨道“迟回一天就迟一回吧,这也太冒险了”任认真地告诉我“你年轻,不知这山里的厉害,如果碰上狼,还有雨后发了山水怎么办?…”瘦小的剃头匠王嘿嘿一笑操着长治腔“经风雨见了世面,沒遇上人最好!以后可不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而我,听着他们的告诫,是信非信。这次的夜行成了那段时日里炫耀的话题。但那之后再也没有孤野夜行过。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地成了“后怕"。正如此留下的印记极深。</span></p> <p class="ql-block">2022年代的隰县新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