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三、兰大化学系进修</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84年9月,我被派送到兰州大学有机合成研究所进修。这是一个誉满化学界,硕果累累的单位。化学系有两位中国科学院院士(当时称学部委员),1982年12月因飞机在广州失事而不幸逝世的黄文魁先生就是这个研究所的带头人。黄先生曾经在上海交通大学、复旦大学任教,1955年随朱自清教授一起来兰大工作,他在贝母植物碱的研究、碘杂环化合物的研究、三尖杉酯类生物碱的合成研究和固氮酶活性中心化学模拟物的合成研究等方面,居同期国际同类研究的领先地位,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的卢嘉锡先生对黄先生有极高的评价。虽然黄先生已经走了,但研究所仍然保持着他二十多年来培育的求实、勤奋、进取的工作作风,并发扬光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在兰大进修,选择了两项任务,一是听课,二是做实验,虽然只有一年时间,可我在知识和技能方面真正发生了一次飞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兰大化学系的教师阵容强大,当时全系讲授无机化学、有机化学、分析化学和物理化学等四大基础课的教师共有十七人,其中教授、副教授九人,讲师八人。我选择了王清廉老师的有机化学课和李玉林老师的有机合成课,每周各两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王清廉老师讲课信息量很大,他一上讲台,开门见山,滔滔不绝,妙语连珠,把复杂抽象的内容讲得清清楚楚。他从不提问,争分夺秒地讲授,听他的课确实是一种享受。在课堂上你只要稍微一分心,笔记就记不上了。我在不到一年时间里,记满了厚厚的两个笔记本。王老师的课考试很严格,试题难度大,试卷份量大,一般能考上七八十分就很不容易了。他的许多学生毕业后都考取了研究生。八十年代初,全国赴美留学生考试,兰大多次独占鳌头,其中化学系连续五届获得第一。到目前为止,化学系至建校以来出了七位院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李玉林老师是当时有机所的负责人,他主要给研究生上有机合成专业课。有一个姓马的博士生是他的助手,负责批改作业和课后辅导,把大部分课堂上要讲的有机合成路线图都写在大纸上,这样整个课堂教学比较紧凑,不会出现差错。李老师学识渊博,话语不多,比较斯文。李老师讲课,不紧不慢,不看讲稿,如同讲故事一样,不知不觉就到了下课时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兰大除了听课,大部分时间就是做实验。实验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碘杂环的合成研究。这个项目的指导老师是马斌,他是1963年从南京大学毕业的。我合成的3、6—二苯并二磺酸碘杂环化合物就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另一部分就是跟着研究生做合成实验,共有六七名硕士研究生(其中涂永强在二十多年后成为院士)和部分进修人员,指导老师是谭镇。谭老师资历深厚,是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他有精湛的合成技术。研究生实验是一个全合成实验,从基础物质开始,到目标物质,要经过六七个分实验,一个接着一个,共五十多学时。合成实验基本包含了当时比较先进的实验内容和方法,如催化剂的合成,无氧和无水条件的合成等等。实验过程不允许出错,出错了就要从头开始。合成实验一般都是从早到晚,有时中午吃饭也只能轮换进行,实验不能中断。我和宁夏大学的王永贤老师都在兰大进修,我们俩除了课后交流学习笔记外,就是一起做实验,并从前到后顺利地完成了合成实验,没有出现差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实话,兰大的名气,化学系的传闻以及对身处环境的感受,使我在这里进修压力山大,我上大学学到的知识技能,在这里远远不够用。记得当我刚到研究所做实验时,一天我正在做碘杂环原料物质的制备,谭老师就在我旁边的一个凳子上坐着,而且一直在盯着我做实验。我不禁有些紧张。过了一会儿,谭老师开门见山就对我说,你不要顾虑你来自普通学校,什么都不行,我看了你半天,你的基本功是扎实的,基本操作也没有问题,自信一点,大胆一些。也许谭老师是对我的鼓励,但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了我心里的压力和自卑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兰大有机所合成碘杂环,都是对未知物的探索,必须抽出大量时间到文献室查资料,我所要查的资料就是美国化学文摘(简称C.A),老师告诉我,全世界已知物质的性质和合成方法都在这里有记载。C.A历史悠久,装订的厚本有几个书架,找个东西并不容易,只能通过索引一本一本的找。C.A是全英文,我英文不好,只能认识个大概,然后把有用的抄回来,晚上再拿着字典翻译,这些工作占用了我大量休息时间,我在全过程的科研实践中得到锻炼和提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兰大化学系很开放,进修教师做实验几乎和他们内部人员没有差别,需要什么,填个单子就去库房领,做好的样品也可以随时送分析室做磁共振和元素分析,这样的条件在其他学校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回到单位后,再没有继续这方面的工作,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所在的单位根本不具备这些研究条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进修结束前,兰州大学组织全国各地来兰进修的教师到刘家峡去参观。整个安排很丰富,有乘游船游览水库景区,有带领大家参观刘家峡发电厂,大家都很满意。下午返回时,天下起雨来,路面很滑。我所在的那辆校车在下山转弯后,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辆车停在路旁,由于速度太快,刹车太猛,车子在滑行时渐渐地横着向下滑,以至于最后调了个头,车头向上转了180度停在路上。啊!好险啊!车上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总算没有把性命丢在这里。因为道路的右面就是深沟,左边是崖壁,车在右边行驶,要是滑到深沟里,后果不堪设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的进修很快就结束了,我完成了预设的进修任务,有机化学课和有机合成课考试成绩都是良好,合成了两个新碘杂环化合物,特别是我学会了一些化合物的合成、提取、分离方法,开阔了眼界,更新了认知,巩固和提高了有机化学的知识和技能。在以后的学术交流和课堂教学中,同行都给予充分肯定,我也觉得自己进步很大,能把课讲活,能把问题交代清楚,能解决一些实际问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四、站稳三尺讲台</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从兰大进修后,我就一直在给学生上课,后面就再也没有进修的机会了,我把我的一切都奉献在三尺讲台上,真有点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候,学校除了正常招生外,还招收各个专业在职人员的学历班。比如现职药剂、检验、放射专业等都有学历班。这些班的学员,都是长期在部队医院工作的在职人员,他们有一定的实践工作经验,年龄比正常招生的学员大,不少都已经过了三十岁,是爸爸妈妈级的学员。在那个开始重视学历的年代,部队重视培养这些缺少学历的学员,给他们提供脱产学习的机会,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这样的培训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才基本完成,在这期间,我的课无疑是教研室最多的,一天有四至六节课,经常是出了这个教室又进那个教室,放下这本教材又拿那本教材,上午上完四个小时的课后,下午又跟着学生做实验,一个月下来超过一百学时的情况也就不新鲜了,这在以前几乎就是一年的工作量。在这个特殊的情况下,学校课程多的教员都有点吃不消,有的教员声音都有点沙哑,学校给大家发胖大海、草珊瑚等药物,鼓励大家积极完成教学任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最大的教学成果就是精心书写,多次修改保留下来的三门课程的全教案,至今我仍然舍不得扔掉。我拥有医用化学、无机化学、有机化学三门课的完整教案,而且上述课程的教案都是两套,一套是用钢笔书写的全教案,一套是用计算机打印出来的全教案。尤其是计算机打印出来的教案,稍加整理,就可以出版成书。用计算机书写化学教案不同于其他文字教案,里面有众多的化学反应方程式和仪器装置,需要使用专业制作软件才能完成,而且一处修改,整篇变动,花费了我大量时间和精力。在学校多次教案评比中,我都获得了优秀成绩。除教案以外,还有精心制作的课件,如投影片,幻灯片,动画和教具等。特别是化学反应动画课件的研发,形象生动,加深了学生对微观领域化学变化规律的认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记得计算机刚走向社会时,学校和兰州计算机信息中心合作,帮助大家扫盲。那时大家都有一种新鲜感,不管年老年少,人人都不遗余力的学习。起初,能打出几个汉字,心里就有点成就感。学习计算机操作,都是年轻人在教年纪大的人,特别是刚从学校毕业的,他们都能熟练操作计算机。我年纪不大不小,接收能力也就是不快不慢,但我笨鸟先飞,肯下功夫,自然不会落后。后来每个教研室都配发了一台奔腾2计算机,大家都轮流使用。我常常在下班后,或晚上没人时坐在计算机旁进行练习。从打字开始,到学会制作PPT,再到学会制作动画,打印复杂的化学反应方程式和化学反应装置,以及利用计算机进行专业排版等等,我都经历了一个由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转变过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九十年代初,教研室的年轻人陆续申请在外进修,我都给予支持,他们进修学习期间的教学任务我都想方设法调集力量完成,甚至说服学校外请教师上课,给年轻人创造学习机会。后来外出学习的同志选择攻读学位,且有四名同志陆续获得硕士博士学位,而我几次申请外出学习,都被拒绝,理由是你走了后谁来负责基础化学课教学的组织管理。我决定不了我自己,但我能尽力为他人提供外出学习的机会。由于许多人在岗不在位,大量的教学任务只能压在我们几个在位的人身上,我们经常超负荷工作。十几年后,随着学校撤编,基础化学课教学的教员都在博士的光环下走向祖国各地,而我也永远的走下了讲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兰大进修后过了几年,一次我碰到了谭镇老师,他对我说,你在兰大合成的碘杂环化合物研究项目,可以在兰大申请学位。可我知道,申请学位除了论文外,还要通过几门课考试,那时候我承担那么多的课,没有人会给我时间去准备考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虽然没有取得学位,但我在学校的工作稳稳当当,一步一个脚印,没有多少危机感。我并不羡慕那些取得学位,事业有成的同志,我所遗憾的就是失去了应该给于我的学习机会。世上的事情总不会是大家都去做一样的事情,我也不会是人云亦云,亦步亦趋。这就是所谓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何况我现在还过得不错,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很充实。</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