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最后的岁月

鸽子流

　　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作为生的一部分永存！ ———题记

文/葛建国

疫情下的母亲节有点沮丧。

本来说好的，清明节的时候，到太仓的普济寺，为十周年忌辰的母亲做一次超度。不承想，上海疫情大爆发，全员封控，只得无奈作罢。

无论清明，还是母亲节，我都无法到母亲的墓前去祭拜了，谨以这点菲薄文字，纪念我的母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

（一）

母亲卒于2012年一场突发的支气管大出血。那天下午，天空灰暗阴霾，在医院里看似一切如常的母亲，突然从口中喷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骤然无声倒在了病床上。

那个场景，我至今都不敢去回想。

母亲的猝然离世，曾经让我一度无法从创巨痛深中走出来，丧母之痛，无以言状。

多年以来，始终微笑的和蔼的母亲的形象常常萦绕在脑际，挥之不去。纵使时光流驶，也会在悲切的哀痛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那些与母亲一起亲历的往事，也像雪花般飞涌而来，让我黯然至于泣下。

但这一切我都无法亲见，成为了过往云烟。也许只有在梦境中，我和母亲才能相见。母亲，我知道，这世上最痛的痛，就是我明明知道你来过，却不知道你在哪里。我将深味这离别的浓黑的苦痛，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人间，并将这作为我菲薄的祭品，奉献于母亲的灵前。

（二）

对于母亲的离世，我现在惟一没有遗憾的是，在母亲生命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我陪伴她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程。

于母亲而言，死亡，她大抵是有先见的，不然，我无法理解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所做出的超乎寻常的举动。

我1988年结婚的时候，与父母住在一起。因为家里住房小，几年之后，我就买房搬出去住了。

自从与父母分开后，我开始很少回家看望父母。

母亲因为惦念我，常常通过我的姐姐婉转表达了她的思念与牵挂。但是，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体悟到母亲的一片殷殷砥犊之情，对于母亲的牵挂，我不以为然。

直到2003年父亲去世后，我忽然意识到，长久以来，我忽视了父母对我的爱佑，对于父母的惦念牵挂，我一直漠然视之，对于父母应尽的照料，我更是愧怍有加。这种巨大的内疚和自责，让我深感痛心和不安。

（三）

母亲的身体一向不好，她一直预料自己活不长，因为在生下我的那年，母亲患了严重的支气管炎和肺气肿，发作时常常大口吐血，那个场景，让我们胆颤心惊，十分惧怕。

小时候，见到母亲殷红的血，我常常对母亲说“妈，等我长大后，我把我的血输给你”。母亲听到这话，总是露出既爱又疼的神色，然后轻轻地把我搂在怀里，微微地笑了。

母亲一生宣劳，养育了我们兄妹五人，因为无法工作，家里全靠父亲一人供养。但母亲勤俭持家，负任蒙劳。所以，在我的心目中，我一直认为，父亲虽然在经济上供养了我们一家，但母亲对于家庭的贡献依然是厥功至伟的。

父亲病逝后，母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望着母亲孱弱而苍老的身体，我的内心常常涌起一种无法言语的酸楚，我真正意识到，母亲老了，母亲需要照顾了，作为儿女，应该多陪在母亲身边，恪尽孝道。

为了弥补我长久的愧欠，我产生了把母亲接到身边来照料的想法。我曾经多次与母亲提及此事，希望母亲能搬过来，但每一次都遭到了母亲的婉拒。

时间永是流驶，生活依旧如常。到了2011年底，78岁的母亲看上去身体仍无恙。我也像以往一样去看望母亲，闲聊中，便再次邀请母亲与我一起居住。不料，这一次，母亲竟然鬼使神差般地爽快答应了。

难道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母亲与我的最后告别。三个月后，母亲就突然离世了。

自母亲搬来后，我时常陪着母亲在小区里散步，白天，做着母亲可口的菜肴，晚上，我们秉烛夜谈，听母亲讲从前的故事，回忆从前的往事，始终微笑的和蔼的母亲经常高兴的开怀大笑。

那三个月里，是我人生最难忘、最幸福的时光，它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够孝亲敬长，了却了心愿，没有了遗憾，成为我永世难忘的一段幸福时光！

（四）

2012年3月，母亲因支气管炎发作，伴随大口吐血，住进了医院。

这次住院，母亲再也没有回来，成了永别！

母亲对于死亡，是有预见的。

母亲临终前的那天晚上，我守护在母亲床前。翌日清晨，母亲醒来，用慈祥的目光望着我，突然，她干涩的嘴唇轻轻说了一句“你辛苦了”。

这一句“你辛苦了”，让我痛彻心扉，几近崩溃。母亲，你让我情何以堪啊！我竭力控制自已的情绪，走出病房后，我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从前，母亲每一次住院，可从来不说这样的话啊。母亲的异样，让我隐约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惶恐和不安。

果然，当天下午便得到噩耗，母亲突然支气管大出血，再也无力回天。我闻此噩耗，赶到医院，望着母亲的遗容，一恸欲绝，泣不可仰。

别了，母亲！从前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我知道，这世间万物都有定数，再相爱的人，也终有一别。

今天，又逢母亲节，我再次虔诚地为母亲祈祷冥福。

母亲，昐你常来梦里看我。

盼您一直记得回家的路。

更盼您在那边等我，我们母子，来生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