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年

李秉铎

1978年，两个女儿小淼、小莉，一个5岁，一个2岁。这一年我考取四川大学物理系进修班，将去成都川大学习两年。两个女儿都很小，怎么办？决定带一个回重庆，放在爷爷奶奶家。先是准备带小淼回重庆，但小淼很恋印江的家，到了重庆，随时紧跟我，生怕被甩掉，连我上厕所，她也在外等候，没有办法，只有换妹妹小莉送到爷爷奶奶家。下面是那两年两个女儿的故事。

　　（ 上世纪七十年代，全家在贵州印江县中学，后面的平房称为火车皮，每家一节车厢，两间住房一间厨房，三间房连通。）

　　78年11月，我将小莉带回重庆爷爷奶奶家，临走时，爷爷奶奶送我出门下楼。我一看小莉未跟出来送我，走到楼房后侧抬头一看，小莉正躲在阳台上，向我频频挥起小小的手示意再见，她一直目送我走出校门，一点也未哭，默默承受了分离，那时她还不到3岁，太乖了！（几个月后，听说我放假要回重庆接她了，高兴得跳起舞来。）

　　78年11月9日，在爷爷奶奶家，别人对小莉说：“你妈妈不要你了。”她就说：“不是，爸爸要读书，妈妈招呼不到两个娃娃，妈妈以后还要来接我。”

　　78年11月18日，2岁多的小莉对奶奶说：她回贵州就看不到爷爷奶奶了，要把妈妈和小淼接到重庆住，奶奶做饭。

奶奶说，这么小就会打算盘了。

小莉很怕汽车，说压死了就见不到妈妈和姐姐了。

　　（1978年12月10日，小淼5岁，在幼儿班初学写字和算术，给爸爸写的信。）

（1978年寒假，在考进修班前，全家在重庆北温泉。）

（1978年寒假，全家在西南师范学院留影。）

　　（79年5月，小淼给我写的信，已经有很大进步了。我把信拿给同寝室的同学们看，大家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想孩子了，就可以让他给爸爸写信。）

（1979年，在贵州印江中学操场上，后面是文昌阁和学生宿舍。）

（1979年，艾莉和小淼在贵州印江县，那时一个人又忙工作，又忙家务，还要管女儿，是最瘦的时候，老了一头。）

　　79年7月8日，艾莉在信中写道：“我们的女儿小淼真是有点乖，也懂亊些了。这几天我很忙，有时时间很紧，我就安排一下她做事，她能独立在家完成，比如洗碗，收捡衣服、东西，扫地，蒸饭（把蒸饭钵送到伙食团厨房）等。我回家就问我吃东西不，还给我削桃子吃。”

　　79年9月28日，这时小莉已回到贵州印江县家中。

艾莉给两个女儿洗澡，见艾莉倒洗澡水吃力，小莉说：“妈妈，等爸爸老了，读不成书了，我就喊他回来帮你倒水。”

有一次艾莉打小莉（不好好吃饭），小莉在桌子上翻了一些钱和粮票说是要到爸爸那里去。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把钱交给艾莉说：“爸爸，妈妈把我送到成都来了。”

小莉又淘气又可爱，如不上幼儿班时就成天找麻烦，艾莉做饭时，小莉一会儿把锅铲拿去撮煤，把洗好的菜乱丢，又把锅盖盖在煤上，这孩子名堂最多，小脑瓜转得很快，说起话来很逗人喜欢。

　　79年10月13日，有天艾莉赶场去了，下午一点钟小淼又去上学了，就留下小莉一人在家。艾莉回家一看，小莉正在大哭，问她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她说：“姐姐走后，我怕耗子就哭了。”

艾莉在给我信中说：“两个孩子一天回家就找吃的，饭稍迟点就找东西吃，小莉没有东西吃就吃白糖、枇杷膏。现在是有东西也麻烦，无东西也麻烦。想的就是爸爸寄糖来，要牛奶糖。这次给你寄20元钱，可给她们买点糖。”

　　79年11月24日，艾莉给我写信，两个女儿在桌边，艾莉问她们要给爸爸说什么。小莉说：“爸爸，我和姐姐耍得好，我们又团结做新中国的新主人。”小淼说：“我半期考试数学得97分，语文得100分，我们班上有四个同学戴红领巾了，我还没得，我二天争取。”

有一天，小莉摔了一跤，把嘴嗑了一条口子，伤伤心心哭，边哭边说，妈妈你喊爸爸回来嘛，接着回忆说，爸爸有个小电筒没有给她耍过，她想耍，没有给她，越说越伤心。后来艾莉说，写信叫爸爸回来时将小电筒给你带回来好吗？才没有哭了。

　　79年12月27日，一次艾莉切菜时把手指头切着了，流了不少血。小淼见了，抱着艾莉的腿大哭一场。小莉见姐姐哭，也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她跑到桌边，对着玻板下的照片喊爸爸你快下来嘛，妈妈的手被刀切着了。

　　80年1月5日，两个女儿盼着下雪，因为下雪爸爸就要回来了。小莉担心天冷，说爸爸没有厚衣服穿，路上冷就不要来了。小淼就哭起来要爸爸来。

　　（80年，小淼给爸爸写的信，这时她已经读小学一年级了。）

　　80年9月11日，这时小莉又回到重庆，在西南师范学院上幼儿园。

从11日开始小莉在幼儿园吃午饭、晚饭，睡午觉，早上送去，晚上接回。小莉很高兴，说睡小床床。老师说她吃饭秀气，吃得慢，写字比其他小孩差（因去得比其他小孩晚，岁数也小一些），要家长配合。今天晚上教了一晚上，总算写得起“2”了。

　　80年10月26日（星期天），我带小莉进城到外婆家玩了一下，给小莉买了玩具（一付塑料听诊器、小塑料桶等）。

小莉长高了一截，已超过一米了，胖了一点。她有点野了，放学后有时玩到天黑才回来，晚上将近10点才睡，还要讲一个故事才行，早上7点多才起来。

　　（1980年，小莉在重庆北碚留影。照像时很乖，喊她笑就露出笑容。）

　　1981年寒假，我带小莉从重庆回印江县，小莉结束了西师幼儿园的生活。记得下了火车到达遵义，需转汽车，小莉跟着我在街上，顶着高原凛冽的寒风行走，把手伸进我的裤包里，一边走一边说：“小手手冷。”但找不到小手套卖。一直到思南县，才在县城街边小店买到一付小手套戴上，小莉露出微笑，小手手终于不冷了。

曾给小莉写了一首诗：

小小嘴巴真乖巧，

人人夸她百灵鸟。

每逢星期早早起，

桌上书本理整齐。

注：每逢星期天，大家都睡懒觉，她则爬起来，把桌子上的书本收拾整齐。

（1981年全家在贵州印江县留影，这一年全家又团聚了。）

2022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