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诗影（散文诗体游记）————追忆曾经涉足之地，聊慰疫情禁足之困

曹雷

【呵，南迦巴瓦】 千里迢迢来见你，却又不能靠近你。 依旧是整日躲藏在雨雾之中，让我满怀的真挚化为喘息，一口口跌碎在远远的山脚。 那么，谁的手可以为我揭开这神秘的面纱，得睹你倾世真颜，才不负翻过雪山，穿越草原而来的诚意？ 呵，南迦巴瓦。 说你是深藏秘境的羞女，只为等待某个意中人带来的消息； 说你是直刺天空的长矛，只听命于格萨尔王的旗语； 你是喜马拉雅族群里最出众的孩子，你是雅鲁藏布大峡谷不分不离的伴侣。 是青藏高原独一无二的传奇！ 没有神灵的眷顾，谁也成不了那个幸运的人，谁就不能去到山顶众神聚会的宫殿，谁就到不了通天之路的唯一入口。 那就双手合十，献出我最后的虔诚：用一百次的沮丧，是否能换取你一次遂愿的赐予？ 呵，南迦巴瓦。 【英勇的胡杨林】 你用三千年来守望，我用大半生来奔赴。 以为是一片叶子和另一片叶子的见面；以为是一棵树和另一棵树的重逢；以为是一个坐标系和另一个交叉点的汇合。 你那一望无垠的灿烂金黄，有销魂蚀骨的美，有摄人心魄的静。 是天底下绝版的秋色！ 该有怎样的倔强峥嵘，才能书写出三千年不死不倒不朽的神话？要用多么深沉的爱或者恨，才能抱紧这荒凉空茫的黄沙大漠？ 弱水河泛起神秘的蓝色涟漪，似乎平静地诉说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走进你的深处发现：有一种壮烈可以把死亡变小变单薄；有一种坚韧可以把诞生养大养崇高。 用这样的口吻谈论你，胡杨林，我还没有气质成为你枝条上的一片叶，更没有资格成为你林中的一棵树，挥洒同样的金黄，站立起独特的形象。 唉，你肯定从我身上闻出了匆匆来去的浮躁和焦虑不安的味道。 谁能成为你最好的陪衬？谁来配得上你的旷世绝美？ 极目天边，一队沉稳跋涉的骆驼，踏着大漠夕阳，由远而近，正朝着额济纳走来…… 【色达纪行】 那些千里之远赶来的人，只为着见你一面。 你的名字，是不可抵御的吸引，也是一种召唤。 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能流畅地诵读经文；这里的每一根树枝，都是闪电的化身，传达着天上的谶语；用各种姿势抬高的脚步，都在这里轻轻放下。 这里每一棵小草都披着僧袍，一生只做一件事：修行。 连绵不绝的绛红色小木屋，是铺挂在山间的屏风，欲望的暗影被拒之门外。 再厚重的盛衰沉浮，到此无言； 再深沉的悲欢离合，落地无痕。 抖落世外喧嚣，在这里选址藏匿功名，用天空最干净的蓝，盖住自己的梦境，从此隐姓埋名，回归生命的平静。 从此，灵魂找到了归宿，眼里只有安详，心地没有灰尘，是每一个从红房子进出的身影共有的神情。 何谓信仰的圣地？何谓世间的净土？不妨去问问簇拥其间的寺庙和佛堂，以及手持经卷，静坐在光影中的僧人。 我们来自哪里？去往何处？不妨趁暮色渐起，登顶坛城，看横亘无垠的灯海上，若隐若现的答案如何浮出水面，回应各自的悟性。 此时，心中会升起一片不愿再被打扰的静，暖透全身。 或许，这就是一生必须见你一面的理由，色达。 【路易港寻迹】 一 一座梦中的花园。 一幅天然的画，一首别致的诗，一页凝固的童话，一支舒缓的小夜曲。 一个从海底浮出水面的名字：毛里求斯。 感受到印度洋蔚蓝色的海风，吹遍了整个世界。 二 是上帝突发奇想，依照你的模样，跑回去悄悄仿造，取名叫做：天堂。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叫马克吐温。 他说出的是一个比喻，却一直在时间里回响。 三 何时归来，渡渡鸟？ 为什么，这个星球上，再也找不到你的踪影？是对人类有了警觉，去了另一个世界藏匿？是不是被上帝带走，去到天堂繁衍生息？ 呆笨可爱的憨态，温顺善良的性情。在人们怀想里相伴，在国徽上筑巢，在国土上定格画像，在梦境中重回故乡。 四 自然桥。自然天生，桥下是惊涛骇浪，桥上蓝天白云。 难道是上帝离开时，给这个岛国留下的稀世绝笔？鬼斧神工的杰作让你领略风口浪尖的步步惊心，体验上天入海的壮怀激烈。 然后，让每一个从桥上过去的人，从此踏平坎坷，如履平地。 【塞舌尔岛趣】 一个海岛呼应又一个海岛，一片海滩牵连另一片海滩，一群海鸟追逐另一群海鸟…… 眺望的眼睛触摸着印度洋海风的柔软。 用一双视线牢牢绑定非洲大陆的东部海岸—— 一棵棵安安静静的棕榈树，给你撑开遮阳的伞，送来海空的蓝； 一树树拖着长影的椰林，摇起大叶扇，让阵阵清爽和你亲密无间； 一只只笨态大象龟，伴你把光阴拉得又有趣又舒坦； 一层层雪白的海浪，轻拍沙砾，为你把岛上风情娓娓道来。 你呀，一个还不知天高地远的小不点。 人世间的路还没有走稳，就把歪歪扭扭的脚丫，踩到了海角天涯。 或奔跑。或躺卧。像跳跃的笔尖，把尽兴的欢乐画满整个海滩。 夜色下，海上明月照着你，这个名叫火火的孩子，照着一枚小小的海螺—— 吹响自己的童年。 眺望。一双扯不断的视线，一头拴着你，一头拴着亲情。 【金阁寺虚影】 金碧辉煌。一团光影倒在水中，倒映着深处的忧郁，倒映着东洋岛国诗意的颓废。 一树接一树绚烂的叶，遮天蔽日，恰似那年的火舌，是要吞噬每一条通往这里的路径？ 一团废墟，在眼前挣扎着再次涅槃，却又始终语焉不详，意图不明。 一段真实的历史，被演绎成了虚影。 一个陈旧的哲学命题，推翻的是由来已久的造型。 谁想破解其间的奥秘，谁就难逃同样的宿命。 那团火焰早已熄灭，折射的光影里，走出一个名叫三岛由纪夫的人，神情忧郁。 如今，纵火毁寺的那个人已去，妙笔成书的那个人也已去。留下—— 这座金阁寺，吸引远远近近的人们探询； 这部《金阁寺》，叩击后世读者的心灵。 交相辉映的往事，哪些是虚？哪些是实？年年岁岁，落叶无声。 寺顶上，那只金铜凤凰，望着远方，身影是那样迷茫又唯美。 　　【美萍酒店之光】 你戛然而止的歌声，在每一处角落闪烁光芒，久久不散的痛惜声，在每一朵花蕊里荡漾。 满屋百合，不言凋谢。 从此，只为等着你还会归来，每一双怀念的眼睛在深情触摸，寸断柔肠。 小城故事多。那么美好的故事刚刚开头，就被你意外结尾。那一天，小城清迈的天空突然塌了下来。 你优雅的身影和容颜在多少代人心中定格不老，时间和空间知道；你不朽的歌韵在多少代人灵魂里筑巢，时间和空间也知道。 满屋百合，每一朵都散发你迷人的气息，千里万里之外来到这里的人，你的名字就是他们的指引。这是你最后的归宿，也是你又一次的启程。 或许，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在更深处的时光里，你会重返清迈，收回绝唱。 或许，这个酒店的1502室，会永远为你的名字预留：邓丽君。 【青瓦台，青瓦台】 青瓦台不是台。 你可以来，她可以来；新鲜的空气和透明的阳光都可以来。 我，也可以来—— 成群结队的蚂蚁随意进出，来来去去的风自由进出，一个没有栅栏的花园。 这里的花朵，争先恐后地开，这里的鸟声，此起彼伏地鸣。 一片片流动的云，或停或行，把角角落落一览无余。 天若无雨，一尘不染。 青瓦台也是台。 一个声音在这里响起，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回声； 一个举动在这里出现，会牵引男女老少的视线。 台上风云变幻，大地一阵震颤。 风向标。气象站。晴雨表。夜与昼的转换开关。半岛和全球的临界点…… 这无形的台，比有形的台峻峭，总是掩映在暖风花语中，若隐若现。 这无形的台，建筑在平民心境，投向这里的所有目光，都满含期待。 【从阿布扎比去往迪拜】 这如梦如幻的行程：一片沙漠连着一片沙漠，一段海岸连着一段海岸，是一幅画接着一幅画，在车窗外悬挂展览。 一幅画一个故事，一页传记，甚至一个谜，听阿布扎比灼热的阳光一路上给你讲述。 如画的滨海大道，铺满了从皇宫大酒店流泻出来的钢琴旋律；一个个人造海滩上，林立的高楼大厦，被源源不断的石油喂养得瑰丽巍峨。 口衔橄榄枝的鸽子，在楼与楼之间忙忙地穿梭，似乎在驱散中东上空弥漫已久的硝烟。 盘旋的阿拉伯之鹰，俯瞰着翅膀下面不平静的海湾。 这阳光下的梦，让我有些晕眩…… 当故事一说到迪拜，车窗前方，由远而近的哈利法塔，一柄828米的长剑，刺穿天穹。 是要斩断长约数十年的战线？ 是要向天索取人民久盼的和平答案？ 茫茫大海上，那个七星帆船酒店，以义无反顾的态势启航，即使还无人知晓，何处才是它能靠岸的地方。 而此时，我也从梦幻中清醒过来。 【歌声伴行阿里山】 在断崖处小坐，我看到海峡上空变幻不定的流云，被势不可挡的霞光一点一点地抹去阴霾。 耳边林涛拨动琴弦，唱起了一支熟悉的歌谣。 林间小道闪出两个身影——一个是歌声里美如水的姑娘，一个就是壮如山的少年。 多少年过去了，会唱歌的阿里山呵，高山依旧是那样长青，涧水依旧是那样长蓝。 只是姑娘和少年，不知是延续到了第几代？沧海桑田。依旧是骨肉亲情，血脉基因不会改变。 山风清凉。歌声越唱越缠绵，一条无形的纽带，把心与心紧紧相连。 山高水长。会不会有一双诚恳的手来抚平旧时的伤感？会不会有谁能让花朵开成一张张笑脸，铺满山谷和涧水两旁？ 从断崖处起身，继续山行，歌声一路深情引领。 我相信：那一年，那一天，那一时一定会在前方某个转弯处应声而来。 而此时，道路依旧陡峭，依旧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