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天,第五调解室来了一对年纪大约七十多岁的夫妇。</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打眼看去,男的身高有一米八几,腰杆笔直,着装干净、整洁。稀疏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拢着,依然保持着大背头式的发型。那气质,看着在年轻时应当是单位里头说话管用的领导。女的也是人高马大,身高有个一米七几,浑身上下收拾的利利索索,看着就是个贤妻良母。</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两人来到桌旁坐下,没有任何的寒暄与客套,男的直接开口讲述案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年,我们都在农村插队,户口都不在城里,只有儿子一个人的户口迁回城里落在他姥姥家。”大背头口齿清楚,干脆利索地讲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94年的时候,大背头的岳父母家拆迁,两个小舅子各分得一套两居室。小姨子跟着父母、大背头的儿子四个人一起分得了一套三居室。2008年的时候,这些安置房以成本价出售。小姨子召集大家各自拿出二万元,交给她办理了购房手续,说好了具体的事情以后再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哦,现在你们遇到了什么问题?”听到此处负责接待咨询的调解员老陈赶忙插话问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大背头下意识似地反问一句,接着说:“这几年岳父母先后去世了,没有留下遗嘱。小姨子说老爷子留下来的房子至少有她的一半,必须先扣除,剩下的才是遗产,可以由大家平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明白了。我问一下,当年小姨子召集大家出资买的就是老爷子的这套房子吧,这个事情有怎么个说法?”老陈问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有说法!”大背头肯定地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姨子为什么说老爷子留下来的房子有她的一半,有什么证据吗?”老陈接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大背头说着从翻开的一沓子文书中找出来一张复印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老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陈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禁不住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一张拆迁安置人名单,怎么就成了小姨子有一半房产的证据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谁说不是呐,你看,”大背头点着人名单说,“上边备注里写得清楚,小姨子跟他老公已经另外安置了一套房子。结果,还随着父母安置到这个三居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陈听罢,沉思了一下,接着说起自己的看法。</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拆迁安置补偿政策因地各异,绝不可能一刀切。有的拆迁项目中,被拆迁的房屋隔着一条窄胡同补偿数额可能就有不同。”老陈首先概括介绍,接着分析说:“1994年的时候,拆除的绝大多数都是公房,安置的主要都是承租人。所以,安置给老爷子一家人的住房,还不属于老爷子的房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按照老陈的分析,拆迁安置只解决了房屋的承租权,而不是房屋的产权。直到2008年的时候,小姨子出面召集大家共同出资办理完成购房手续后,房产才落实到老爷子的名下,成为现在的遗产。从这个事实来看,该房屋中不应当包含有小姨子单独享有一半的房屋产权。</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谁说不是呐,我们也是这样认为。大家和和气气地平分房产就是了,哪里来的小姑子先分出一半,剩下的才是老人的遗产!”大背头不满地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们兄妹几个怎么商量的,大家有什么不同看法吗?”老陈看向大背头的媳妇问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们能有什么看法,”不等自己的媳妇说话,大背头拦过话头大声地说:“他们都是一伙的,没得商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应当啊,老爷子先去世的吧,那时,老太太没有跟你们商量这事怎么解决吗?”老陈不解地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呀,就会埋头干活,他们家里的活儿全都交给她干,其他人就等着吃现成的。”说着大背头就来了气,“我们常年在外,家里只有他们兄妹三人,什么事情他们都背着我们商量。我媳妇从周一忙到周五,不错眼珠地伺候着老两口,直到周末才回自己家休息。他们可好,到了周末就过来大吃大喝,早就趁着这个机会背着我们算计好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是老大,没有跟弟弟、妹妹商量这事儿吗?”老陈依然看着老妇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虽然我是老大,可是我多年在外地插队一直不在家。遇到事情他们自然先商量妥当了再找我说。”在一旁一直没有搭腔的老妇人终于开口说话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什么再找你说,就是把他们商量好的结果通知你一声,根本就没打算跟你商量。”大背头继续埋怨,“他们就没把你放眼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3.</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么来看,老人留下的房屋,要么是遗产,要么是大家共同出资购买的房产,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大家对这套房屋享有均等的继承权或者产权。”老陈解释说,“妹妹说有一半是她的产权,必须为此提供证据。严格来说,没有老两口的遗嘱,这个说法不会被法官采纳。当然,如果有遗嘱估计她早就拿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不等老陈往下说,大背头又对自己的媳妇抱怨起来,“你妹妹就是让你惯的,他们就是合起伙儿来欺负你,你就是不敢跟他们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陈听罢眉头紧皱,很不高兴:“怎么,一家人还斗起来了,这是在搞运动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背头一愣,张了张嘴,没说话。</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事儿你妹妹也会找人、找律师咨询。只要是个懂法律、明事理的人,他们的解答跟我的说法不会有多大的差异。”老陈耐心地说,“一家人的事情最终还是要一家人商量着解决,千万不要窝里斗,不要任由他人从中挑唆。有人希望你们相互争斗,只有那样才能有机会挣到你们家的钱,明白了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实,我一直跟他们说商量着解决,从来没有想着打官司。”老妇人小声说着,瞟了自己老公一眼,“就算多给他们分点,我也没意见。我们的日子过得挺好,也不缺这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你大方,就属你傻!”老妇人话音未落大背头又喊了起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4.</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说,看来你在你们家也是老大吧。估计退休前在单位里大小是个头儿,对吧?”老陈不客气地看向大背头,话里夹枪带棒。“本来这是你岳父母自己家里的事,作为女婿,最好就不要掺合了,这事跟你没关系。想想看,你家肯定也会遇到类似的事儿。那会儿,你弟妹或者你妹夫对着你们指手画脚的,你会乐意吗?还有啊,她家的事儿你可千万别拱火了。跟现在的俄乌开战一样,咱们吃瓜围观也就是了,最多也就是劝劝架,可别跟着起哄架秧子、学着乱拱火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背头听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过了好一会儿才嘟囔着说:“我就是觉得他们太欺负人,我媳妇心软,老实,怕他们。”</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事儿是搞阶级斗争吗,干嘛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事情明摆着,怎么闹腾到头来都是均分,多一点少一分的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老陈继续数落大背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有,没有。其实我们也不是非要争个什么。我们就是来咨询一下,再请您看一下我们写的这个起诉状行不行。”老妇人赶紧打圆场解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陈拿起桌上的起诉状看了起来,一边没好气地拿笔改着:“这个不行,案由应当写为法定继承……怎么,你们的儿子怎么写成了原告……不对,两个弟弟怎么写成了相关人,他们也应当列为被告啊。换句话说,所有的法定继承人都必须参与进来,一个都不能少……还有,这里、这里,都写错了……哎!越改越乱,算了,重写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陈说着就把起诉状还给大背头:“上网搜搜,有很多格式、范本,照着描就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背头低头看着手里改得乱七八糟的起诉状,半晌没说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要不,咱就算了吧,再怎么打还不都是平分吗,打什么官司,让人家看了咱们的笑话。”老妇人的眼神躲闪着,试探的跟大背头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哎……”大背头叹了口气,“也罢,说破了大天也不过就是这点事儿,走!”大背头用手把起诉状揉成一团,往废纸篓里一丢,站起身就往外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谢啦,谢谢您啦!”老妇人满心欢喜地谢过老陈,转身追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但愿他们真的不去打官司,看来,有些人并不都是想着打官司,就是心里头堵着一口气。”看着那对夫妇的背影,老陈默默地念叨。</p> <p class="ql-block">注:本文图片摘自网络,侵权必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