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窗外的海棠花开了,从盛放,到洒落一地花瓣,记录了这个春天的来去匆匆……</b></p><p class="ql-block"><b> 这个春天绝对应该记住,新冠疫情两次侵扰,到今天已是二次封城的第十一天啦,依然没有何时解封的准确消息。</b></p><p class="ql-block"><b> 午夜无眠,躺在床上,盯着屋顶,静静地, 想了许多……思绪飞出眼前这屋子,想到了房子,由这所房子,联想到了过去岁月中大大小小的那些房子……唉,房子、车子、日子,一晃,就是半辈子!</b></p><p class="ql-block"><b> 于是, 上一篇《车子.媳妇和我》就有了它的姊妹篇___《房子.媳妇和我》。</b></p> <p class="ql-block"><b> 属于我俩的第一所房子,是实验小学的教师宿舍。1985年秋天,我俩一同分配到这个学校。当时,学校来了好多年轻人,男男女女总有二十几号人。那年9月10号,是全国第一个教师节,为了彰显对教师的关心,也为了解决着实困难的单身教师住宿难,学校见缝插针在西南角盖了一排“倒座儿”,门口冲北开,南向的一面因为临街,只留了小小的一扇窗子,屋子采光不好,面积也不大。这排房的东部六间分配给了男教师,中间扎了一段隔栅,西半部就给了那些年轻的女教师。</b></p><p class="ql-block"><b> 1989年“5.1”,我俩结婚了。她从西面的女宿区搬来我的宿舍,我俩便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窝窝儿”,这就是我们的“婚房”。</b></p><p class="ql-block"><b> 这 “婚房”实在是简陋,她的单人床搬过来,和我的一并,就成了婚床;她的床头柜搬过来和我的一摞,就成了“组合柜”,我俩的衣物就囫囵塞到里面。加上父亲母亲给的“三双筷子三个碗”,“一张桌子一个灶”,我俩就有了第一个“窝窝儿”。这窝儿虽小,却也能吃能喝能睡觉,蜗居里面秀恩爱。 在这,我俩度过了婚后那段最美好的时光,浇灌爱情之花,也孕育了爱情之果。</b></p> <p class="ql-block"><b> 结婚了,怀孕、生孩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然而,烦恼也随之即来,孩子出生了,还得有个伺候月子的,这十平米的房子咋住?</b></p><p class="ql-block"><b> 还好,体恤下属的校领导又见缝插针地盖起了一排西厢房,本意是给在校的双职工家庭,都分上两间房子。“房子好盖屋难分”,各种关系与各自利益交织在一起,让领导很是头疼,不知开了多少次职代会,分配方案反反复复,几易其稿……期间,校外居住的与校内的,老的与少的,同事之间、干群之间屡屡发生不愉快的事情,很有剑拔弩张的味道,弄得“酸包子臭面的”,很煞风景,演绎了许多或甜或酸的故事版本。如今看来,一切皆成过往。</b></p><p class="ql-block"><b> 庆幸的是,无论是那种版本,属于我俩的房子,一直都在计划当中。还好,赶在女儿出生之前,我们住进了这两间小房子。</b></p><p class="ql-block"><b> 房子没有院落,直面学校宽阔的操场。我家是开放式的,房门从不上锁,口渴的老师,进屋直接就倒,咕嘟咕嘟灌上几口;没成家的“光棍儿”们,吃腻了食堂的饭菜,跑进来就翻,扯到块冷饼或是菜盒子,直接就往嘴里塞……</b></p><p class="ql-block"><b> 两间小屋,满足了我俩一时对幸福生活的基本要求,一家三口,一日三餐,晨起夜宿……很值得回味,年轻的兄弟姐妹们都乐意来坐坐,赶上个周末,我俩是万万睡不得懒觉,稍晚一点,操场上打篮球的兄弟,就会来凿你家窗户。平时,学校的孩子们课间十分钟也要跑过来逗逗小女儿……小屋成了“青年之友”,“少年之家”……</b></p><p class="ql-block"><b> 这情景,我很是乐见。 前两天,看了一本“热书”——《遥远的救世主》,里面丁元英力阻妹妹秋红改造老人茶馆的理由:门坎不要垒得太高,大家一起忙叨,充实,乐呵……你把它装修那么高档,少了烟火气,反而影响了生意。对此,我很是赞同。当初,我家这两间小屋就颇有几分烟火气,热闹不失温馨,既是我俩的家,又更像集体“大宿舍”,来来往往,很是热络。</b></p><p class="ql-block"><b> 在这里,我们住了整整七年,这是迄今为止我们住过的时间最长的房子。直到现在,多少次梦回故园,依然还是回到这个小屋。这不,虎年春节,女儿还要拽着我们去老城,非要看看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看看她曾经玩耍过的门前那排高大“联合架”……可惜,学校已经搬迁,那所房子也早已拆除,剩下一片空地,没有了当初的生机。</b></p> <p class="ql-block"><b> 我们的第三所房子,也是我俩拥有自己产权的第一所房子。1994年,我已调离学校,新单位要集资建房 ,楼房坐落在当时的团结里,现在叫团结北里,两室一厅80平米,全款三万九,核算着还不到500块钱一平米;三室一厅106平米,四万九,更便宜!可我绝没有碰触“三室一厅”的半点想法,天价啊!</b></p> <p class="ql-block"><b> 欲说买房好困惑!这三万九千块钱,我俩翻箱倒柜也只有两千块钱,其他的,全靠向亲戚朋友借。春节放假前,单位下了通知:节后,开始交钱,交钱即为申请,“狼多肉少”,按交钱顺序,先交的保证有,后交的不一定。</b></p><p class="ql-block"><b> 于是,别人家过年,我俩开始过“蔫”儿。一提借钱,先发愁啊。这是个“舍脸”的过程,需要发扬“三皮”精神”——厚着脸皮、硬着头皮、磨破嘴皮,想想就发怵。</b></p><p class="ql-block"><b> 我俩开始筹划借钱,向谁借钱,都借多少,需要好好掂量,得先有个谱子啊。开始“拉清单”,好几个晚上,我俩在被窝里反反复复盘算,从我家亲戚,到她家亲戚。从她的朋友,到我的朋友,有计划借五百的,也有就计划借三千两千的……你一言我一语,想好一家就在本子上记下,唯恐第二天忘掉。</b></p><p class="ql-block"><b> 这不, 媳妇儿说:“我表兄家,刚卖了一窝“小猪子”,正好有钱,跟他借两千……我说:“赶紧写上啊。”到了第二天 ,媳妇又说:我表兄家那两千,可能指不上啦,人家“三小子”要订亲吃饺子”呢。划去吧”。我说:“别划啊,两千不行,就五百呗”。</b></p><p class="ql-block"><b> 又一天, 媳妇说: “谁谁谁有钱,你咋不跟他去张张嘴”。我说:“我可不去,我嫌他媳妇儿那脸子拉拉着,忒长。”</b></p><p class="ql-block"><b> 借钱的清单我们写了再划,划了再写,酝酿了不知多少个晚上,烧脑啊!心啊, 累个稀碎……</b></p><p class="ql-block"><b> 现在回过头来看,这个“舍脸”的过程,还绝对是一种历练。这过程中,让我们体会到了很多东西,虽然也有些许尴尬,却早已忘却。留下更多的是人间真情,从中,我们感受了众人拾柴的热情,享受了雪中送炭的温暖……</b></p> <p class="ql-block"><b> 让我们感动的人人事事很多很多,我只说发生在两个人身上的几件事。</b></p><p class="ql-block"><b> 一位,是我的岳母。当时,岳父早已过世,老太太已年过七旬,身体还算壮实。岳母出身“大户人家”,妈家是城里一街“玉石井”老吴家,书香门第,知书达礼,也见过世面,在家族中颇有些威望,街坊四邻有个大事小情,都愿意听听老太太的意见。</b></p><p class="ql-block"><b> 春节回家,我俩第一时间就和岳母“汇报”集资建房的事情。正要说到借钱的计划时,老太太把话给截住了:“别说了,这点事,我早就听说了。我给你俩打算好了,咱家这边的亲戚都打过招呼了,没多有少,都有心意,你们俩就不用上门一个个磕头啦,过完年都会主动表示的”。</b></p><p class="ql-block"><b> 更重要的是,自从准备“拉饥荒”过日子那天起,媳妇儿就压力山大,一下子就吃不好睡不好啦。女儿总是妈妈的心头肉,看到眼里,疼在心里。一次 ,趁着一起吃饭的机会,老母亲说话了:老丫头,我看你还是没经过事,自古以来,买房子置地都是正经事,和谁张嘴借钱都不丢人,也不会有人笑话 。年纪轻轻的,拉点饥荒过日子,也不是坏事,明白了过日子的不容易,你俩就知道该咋好好过啦。”</b></p><p class="ql-block"><b> 这顿饭,媳妇儿的眼泪伴着碗里的米饭,吃了好长好长时间,眼泪汪汪,后来竟然哭得稀里哗啦……可自此以后,还真就放下了,该吃吃、该喝喝,脸上也有了笑模样。也就有了后来赶集卖布头的故事。您说,老太太是不是个优秀的心理咨询师,能减压,会治心病。我还要说:母爱,真伟大!</b></p> <p class="ql-block"><b> 另一位,就是我的父亲。知道我们要集资建房,老父亲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我和你妈搬到你哥家去住,把这房子卖掉吧,也算一整泡钱。” 说真的,我想过一千种一万种集资的方式,也绝不敢有这样的念头。</b></p><p class="ql-block"><b> 老屋最终还是卖掉了,是被“北对门”高家买下的。按照农村的传统,有个写“过字单”的程序。这天,买家总要找上村里有权威的几个人,既写文书,又要喝上几盅,有个仪式。</b></p><p class="ql-block"><b> 主笔的是村里的会计老王,按村里的辈分叫父亲“三叔”。</b></p><p class="ql-block"><b> 那个晚上,当着一屋子的人,王会计例行公事,问道:“三叔,你想好了吗?这房子卖不卖?不卖,现在还来得及反悔,后悔不?”………故意停顿一会 ,又说:“不后悔,我就落笔啦”。</b></p><p class="ql-block"><b> 父亲抓了抓脑袋,嘴巴张了又张,没说什么,却转身走出了屋子,跑到了当院,避开大家,踱着步子……追在后面的我,分明看到父亲的后背在抽动,手背抹着眼角……</b></p><p class="ql-block"><b> 我说:“要不,咱不卖了”。</b></p><p class="ql-block"><b> 父亲有些哽咽:“竟说傻话,咋能不卖呢,人家把酒席都置办好了,我只是一时心里有些不舒服”。</b></p><p class="ql-block"><b> 父亲拿出了旱烟袋,蹲下,“吧嗒吧嗒”抽了起来……</b></p><p class="ql-block"><b> 屋子里的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有人说话……</b></p><p class="ql-block"><b> 这袋烟还没有抽完,父亲突然起身赶回屋子,说了句:“你写吧,我不后悔!” </b></p><p class="ql-block"><b> 此时,高家的哥哥说了一句话,我一直挺感激的,他说:三大大,我知道你不舍的。今天卖了,把钱过了,你老也不用搬家,想住到啥时候,就住到啥时候……</b></p><p class="ql-block"><b> 房卖了,钱过手了,大家围拢在一起要吃饭,父亲说:“你们慢用吧,我不会喝酒。”大家也心知肚明,理解老父亲的心情,没做过多的挽留。父亲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人……</b></p><p class="ql-block"><b> 父爱如山啊。</b><b style="font-size: 18px;">写到这里,请允许我平静片刻……</b><b>,房子是老人家的命根子,自己住了一辈子就这样卖掉了,拉心拉肝啊……这件事也终成遗憾,无法弥补,后文我还要说到。</b></p> <p class="ql-block"><b> 大家的慷慨解囊,一场场、一幕幕总在眼前。当时,伸出援助之手的亲戚朋友实在太多,哥哥姐姐、同学同事……这里,恕我不能一一道来,一是篇幅有限,二是唯恐“挂一漏万”,伤了哪位“亲”的心。“将恩惠刻石”,我俩一直都记着呢。值得欣慰的是,当初借钱给我们的这些亲们,现在日子过得都很红火,有滋有味…… 妻子曾不止一次和我说:“你看当年借钱给咱家的这些人,一家一家的,这日子咋都越过越好呢?” 我说:上天知道他们是“雪中送炭”的优秀公民,也要助上一臂之力,让他们升官发财呢。嘻嘻!接下来,我俩还会继续为大家祈祷:芝麻开花,节节高啦!</b></p> <p class="ql-block"><b> 随着第一套属于自己产权房子的拥有,我们身边的这个社会也在发生着深刻变化,飞速发展。特别是房地产业,如火如荼,迅速膨胀。《房子.媳妇和我》的故事也和着历史的节拍不断推进,卖掉这个两室的,换成一个三室的,后来,再换成了有物业带电梯的……反正,每次卖房,都没有赔钱,每次再买房,也比上次更宽敞了一些……社会在进步啊!</b></p> <p class="ql-block"><b> 《房子.媳妇和我》的故事,接近了尾声。最后,还得向诸君汇报一下老家房子卖掉的后续……</b></p><p class="ql-block"><b> 卖掉老家房子之后,父母在大哥家住了几年。再后来,年事已高的父母 ,随着我们哥俩也都搬到了城里。 父亲去世那年整整九十岁,生命最后一段时间,常常和我们念叨:“我要回家”。</b></p><p class="ql-block"><b> 我说:“在家呢!”</b></p><p class="ql-block"><b> 父亲说:“是安各庄吗?”</b></p><p class="ql-block"><b> 我说:“新城,团结里。”</b></p><p class="ql-block"><b> 父亲又说:“团结里不是咱家啊,团结里还跟不上李各庄、刘庄户呢。”</b></p><p class="ql-block"><b> 李各庄、刘庄户是父亲年轻力壮时,赶车、耕作、割草经常去过的地方,自然比这个“团结里”更熟悉也更亲切。</b></p><p class="ql-block"><b> 直到父亲离开,也再没回过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家 ”,那里岂止是家,是生命的起点 ,是劳动生活的全部轨迹,是一生记忆的承载……是根啊!当初卖掉老家的房子,虽是无奈,却真真成了一大缺憾!</b></p><p class="ql-block"><b> 父亲走了,母亲还在。哪知道,后来母亲和父亲一样也时不时念叨:当初咱家那房子不该卖啊,咱“西前街”人好啊 ,地儿也好、风水也好……</b></p><p class="ql-block"><b> 为了弥补双亲的缺憾,我一直想着再回老家置办一处宅院。恰好,同族本家的二哥,想卖掉一处老宅,第一个就来征求我的意见。媳妇本知道老家的房子没啥更大的用途,但想着母亲屡屡提起,便说:“二哥家的,虽不是咱小时候原汁原味那套,老妈有这想法,就留下吧,将来我们回家也有个歇脚的地方”。 </b></p><p class="ql-block"><b> 老家几乎成了“空心村”,房子自然也不值钱。于是,没花上几个钱,我们便在老家又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虽已物是人非,但那熟悉的街巷,熟悉的乡音,儿时嬉戏纳凉的大榆树 ,对门能说会道的大嫂……还都在。这些,就足以支撑我们时不时泛起的乡愁……</b></p> <p class="ql-block"><b> 如今, 闲暇的时间,我总爱开着那辆不限号的电动车,拉上媳妇,穿过城里道路的拥堵,走过乡间小路的颠簸,回到老屋,寻找独成一统的清幽……</b></p><p class="ql-block"><b> 院子里种了几畦应季的蔬菜,翻地、起垄、播种、浇水、施肥……一天天过去,种子发芽,破土生长, 绿油油、水灵灵,生机一片……。</b></p><p class="ql-block"><b> 百转千回,年过半百,我俩又回到了人生的原点,找寻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b></p><p class="ql-block"><b> 于是,《房子.媳妇和我》的故事,又多了乡下三间老屋。我给老屋起了一个名字——“后山居”。 </b></p><p class="ql-block"><b> 这里,套用《遥远的救世主》丁元英的一首小诗,略做修改: 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欲游山河十万里,转眼已蹉跎;酒杯半成空,灯花悄然落,闲来后山居中坐,卿卿伊伴我……</b></p><p class="ql-block"><b> 写于 2022.4.28午夜</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