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墨子·散文』遇见

诡墨子

前日在公园边缘遇见的那株爬藤植物，直到现在我仍然叫不出名儿来。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我仿佛一叶苦涩的茶，每天泡在忙碌中，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本应多姿多彩的生活只剩下单一的冷色。前日晚饭之后，天色还比较清明，下一件琐事还没来得及叨扰，这实在是一次难得的清闲，我便匆匆地向平日里散心的公园走去。

公园还是之前的模样。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依然如故，砖瓦且不必说了，花草长在哪里、如何长、长多少，都是被精心设计的；石桌石凳先是被削掉棱角，再被雕琢成人们认可的模样，最后摆放到这木讷的路边和那毫无生气的凉亭里……

比起熟悉的山野的自然随性，想必这千篇一侓的“整齐美”是公园特有的格调吧。

公园里许多小路阡陌纵横的被编织成了某种艺术。一开始定然会惊诧于设计者的别出心裁和巧妙布局，可时间长了，欣赏的目光也会渐渐地变得麻木。相比之下，我就更加钟意环绕整个公园的幽径了。那是一条泥砖小路，虽然也逃不掉整齐美的格调，但是比起公园里其他小路的刻意乖巧，要自然得多。

这条小路时常有公园外、田野间的杂花野草信步路旁、有时又嬉戏在路中央，习惯了“整齐”的人们对这些杂乱生长的野植物们喜欢不起来，所以对这条泥砖小路自然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也不知是讨厌整齐还是讨厌被规划，我对这条小路和小路上的杂乱景色竟然有了别样的情愫。

漫步在清幽的小路上，一根纤长的小藤蔓拦在我身前，我觉着新奇，便坐在小路牙上，细细地观摩起来。

翠绿色的叶片霓裳，着装在她的身上，花蕊被藏在鲜嫩的小芽中，羞红的脸蛋从芽儿的缝隙里透了出来，染红了黄昏的光；柔和的晚光将我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我捧住一把柔光轻轻地涂在脸上，揉开了轻蹙的眉宇，一股温热将身子暖得酣畅。

小藤蔓底下的角落若现着几颗散乱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上面刻着圈圈波纹，就如参天古树的年轮一样，流转的模样像是清清河畔的剪影时光。它的坚硬可以用来舒经活络，因此就被整齐地铺成了条条“健康走廊”，至于她脸上曾经涟漪泛起时的微波荡漾无人关心。我不由得发出无奈的轻叹，小藤蔓见状，亲昵地靠在我的衣角，抚慰我的黯然神伤。

小藤蔓朵朵花蕾轻轻地摇晃，像是指引归家的铃铛。一只健硕的甲虫从远处嗡嗡地飞过来，停在小藤蔓纤弱的肩膀；甲虫在花蕊和霞光的折射下，威武雄壮的翅膀闪烁着如水波粼粼的流光，别致的绚丽让我忍不住地要抓到手里观赏，可惜甲虫十分机敏，我刚一靠近，便腾空飞起，顷刻间扎进了公园，藏匿了踪迹。

微风习习，只留下了我和小藤蔓四目相望，为了缓解对视的尴尬，我将目光流连在小藤蔓婀娜的身姿上，才发现它的大半部分身躯隐没在这片看起来荒废多年的稻田深处。

稻田里的无名花草颇多，唯独这根纤细越过了层层阻拦，来到了这条常常只有我走的小路上，它为何要有如此举动呢？是因为它也想逃离安宁的净土，去他乡寻得一片属于它的喧嚣吗？

小藤蔓稚嫩却又坚定的眼神仿佛在告诉我，公园里的那些繁茂花丛是它所追求的至高梦想。我沉吟思索，为何这样一株藤蔓也有如此远大的理想？不过若不是它的追求，恐怕我俩也没有任何的机会遇见。

于它来说，田野间的生活虽是恬静的，但终究难以被人欣赏，无人欣赏的身姿，任凭长得如何优美，总会留下一丝惆怅；无人欣赏的花朵，任凭开得如何艳丽，总会藏着一道灰光；无人认可的繁忙，任凭做得如何周全，总会添上一抹忧伤。

公园里的花草在奋力地长、公园外的花草也在奋力地长，如果只是为了有人欣赏，远处荒野里的花草为何也能是这般欣欣向荣的模样？

原来，看到千篇一侓的景色只因为麻木的眼光。

花朵只顾绽放，小草只顾顽强，不必理会是否有人欣赏。不管是在公园外、还是在公园内，只要愿意成长，就能绽放生命的顽强。小藤蔓对公园的向往其实是为了绽放时可以染红晚霞的光，也不只是为了被人欣赏，倘若没有这份欣赏，也不见得它会衰败枯亡。小草啊，你尽管生长；小花啊，你尽情开放；人儿啊，你只管向上……

余晖下可爱的小藤蔓，我虽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你来自何方，可你早已在我的心里落根生长且怒放；愿再次遇见时，都实现了彼此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