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说父亲“理柴”

囧爷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理柴”,并非父亲理财。生活就是晨起暮落,百姓的日子本就是柴米油盐,那是人一辈子的生活格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按照他的治家之道,将柴米油盐酱醋茶中,首位的“柴”字,这个颜值平平最粗俗的东西,在它身上做足了文章,将它打理得井井有条。在柴禾中,努力的发掘出“财气”,寻求出细水长流的温情来。父亲在长年累月日常生活中,慢慢的领悟到,是比鲜花比钻石更为实在的,每一天都离不开的那个宝贝,它就是“柴”,“柴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直以来,家乡农村里,常年都是用柴禾烧水做饭的。根本不用煤、煤气等商品燃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印象中,家乡农村里的柴禾,主要由稻草、麦草、棉梗、油菜杆、黄豆杆和其他的树干树枝等组成。其中稻草挑大梁担主角,由生产队供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生产队里收割的麦子、稻谷等庄稼,脱粒打场完毕后,会集中将稻麦草分配给社员。分配的稻草很多很多,有時一次性分几十捆,几百斤过千斤。家家户户大门口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稻草,小孩子会很快的跑过来,在稻草上戏耍打滚,又蹦又跳。心无顾及的,爬到稻草堆顶,像滑滑梯一样的滑到地面来,一付悠闲自在的样子,髙兴极了。这是孩子们难得一遇玩耍机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打理柴禾有个习惯,队里分的稻草全部要扭成把子存放,不会将稻草直接堆放着过夜,那样会显得无章无序,没有收管的。</span></p> <p class="ql-block">难忘故乡的“柴禾垛”</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家里的稻草把子,主要由年迈的父亲母亲打理完成。他们舍不得耽误挣工分,利用放工回家短暂時间,又马不停蹄地接着绞把子,偶尔还会在月光下进行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印象太深了。稻草绞把子前,父亲总是要在成堆的草中,仔细的去捜寻“财”。父亲用扬杈一捆捆一抱抱的先抖散,将藏在草里一粒粒的谷子给抖下来。仅管谷子很少,还会一遍又一遍抖下去,决不让混在草中的谷子闯关溜走。这些谷子里仅管夹杂着泥土碎瓦片等杂质,依然是喂养鸡子的好食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抖完谷子的稻草,收成一堆。父亲坐在草堆旁的小凳子上,双手负责放草添草。母亲呢?她会很协调的配合父亲,拿着像弹弓一样竹制的“绞把筒”,一圈一圈地扭动着,边绞边朝身后退,眼睛盯着放草的父亲,等到他开始收成形如麻花的样子,一个“草把子”就绞成了。绞了一个又一个,绞成的把子往旁边一扔,一会儿就像小山似的一大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做事特别的过细,总想把那个“粑粑”做得圆上加圆。无论是大事还是小情,每件事都追求完美,这是他一生行事的风格,也是一贯的“倔脾气”。父亲是村里有名的,放把子的一把好手。经他那双粗糙的双手,放出来的把子很紧实,粗细、大小、模样都完全一个样,外表也很光洁,不像是由两个人合作绞成的,倒像是用同一个模子翻倒出来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不丢弃一根稻草,那怕是细草末末,草渣子,也会耐心的夹在长草中间,裹进绞成的把子里。他深知,灶里少了一把草,锅里难上蒸汽,是会吃夹生饭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绞成的把子要捆起来。捆把子是个技术活,既要力量也要技巧。缺少力量,捆的把子很松散;没有掌握决窍,捆的把子凸凹不平,易散,是需要返工重新再捆的。特別是捆成一大捆的把子,难度更髙些,更能考验人捆把子的水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葽子摊直,在葽子上,将把子一层一层的紧宻摆放在一起,使如麻花般草把子像亲兄弟样,头挨着头,脚贴着脚,把子间紧紧相拥着。码三五层,逐层收窄,拿起葽子用力一束,膝盖再凑过来帮忙挤压,两肘使力,葽子两端紧紧缠牢,一捆把子就捆好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捆把子是我们年轻人的活,家里捆的把子,很紧凑,很实在,每一个把子都被捆压偏了,且不会散葽子。把子不仅捆得紧,也捆得很大,捆捆都像箥箕那么大那么圆,每捆二十多斤,比别人家里的要大一圈。这样做便于堆放,在一定的空间里,能夠堆放更多捆的把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捆成的把子,暂放在一起,摆成长条,那是一道不错的风景,活像一条粗壮的长龙躺卧在那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柴禾堆放父亲早就有算计的。码放地点在家里暗楼上(暗楼俗称“盆坊”,即房间里两墙间安装几根粗木料即是),或借用邻居喻伯婆家,德汉家空屋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印象中很深刻。在家里,箥箕大的一捆把子平放在“盆坊”上,每一层,捆捆挤紧,并列堆满。一层层往上堆,直至屋顶。一间房可以堆放几十捆,这可是家里半年来,烧水做饭的燃材料呀!有了它,父亲的心里就有了底,也就有了人间温暖的烟火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房间里,当我们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時,隔着蚊帐看到的不是瓦,不是天花板,而是堆放的柴禾。老鼠会不失时机的,在柴禾中找食物,唉!晚啦。食物早就被父亲变成鸡粮了。蚊帐顶上残留的,只是几粒老鼠屎和稀拉拉的草末末。那時侯,家里的房子很窄小,只有想这些穷办法倔主意。父亲将屋里的空间,真的是利用到极致。要是按现在观念,消防检查肯定是不会过关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春节后,春天跑步向我们走来。我记得,当大家都还沉浸在过新年,闹元宵的喜庆日子里。父亲没有清闲惯,他坐不住了,趁着闲暇之余,背着梯子,拿着锯子,还有那把用过多年的旧斧头,将自留地旁那棵老杨树上的枯枝,“疯枝”一点点给砍下来,给老杨树剃了个光头。尔后,艰难的慢慢的拽回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将这些树干树枝、棉梗等硬性柴禾,他会用手、斧头、甚至锯子,一根根折断,折断得一个样的长。粗的,稍微粗点的,直接用草葽子捆绑着。细的,再用稻草缠绕,扎成树枝把子,棉梗把子,整捆把子摆放在屋檐底下,让它慢慢的风干。父亲做事干净利落,过脚过手的,绝不听任这些枝枝杈杈,杂乱无章的散放着,乱丢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些硬柴禾,虽然说它数量很少,但燃烧值很髙,熬火,是柴禾中的精品。平素烧水做饭舍不得用,是专等蒸糯米、打滋巴、煮肉、煨汤,或家里有喜事时,才会用到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秋冬时节农闲時,家里煮饭,特别是晩饭,总是母亲在灶台上,招乎锅里的东西,父亲在土灶底下添柴烧火。他身着青色土布旧棉袄,坐在灶台下,火门旁的小板凳上,腑身低头,眼睛盯着灶里火苗。他用长长的拨火棍,将稻草把子塞进去,把烧尽后的草木灰及时掏出来,不让灶堂里塞得满满的。灶里有了空间后,新鲜空气进得去,柴禾才能充分燃烧。稻草的燃烧值低,很不经烧,草木灰是很多的。父亲一边添加把子,時而抓一把细草末末,丢进灶里夹着烧,这样燃烧充分,火力猛又无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记得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 遇到阴沉的雨雪天气,柴禾会返潮。塞进灶里的柴禾,稍为堆积不动,就会只冒烟,不着火。这时,灶里需要不停地拨动。拨动一下,就燃烧一下,如果不及时的拨动,整个屋里也会炊烟四起,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守在灶门旁的父亲。只见他,一会儿偏着头,眯着眼睛瞧灶里火情,一会儿捏着破旧的小蒲扇,朝着灶里不停地扇风。沾满灰尘的粗手指,食指背来回搓动着熏红的眼睛,还是被呛得泪流咽干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操持的家务事,做得精到细致,他一生会算计。惜稻草如“草黄金”,一根稻草都舍不得丢。为了家里的生活,能稍微过得宽裕一点,努力的在烧柴中,情愿的找寻细水长流的温情,发掘积累一点点“财气”。将松软的根根稻草,打理得既方便燃烧,又便于存放,将“理柴”做到了极致。他就是个呱呱叫的管家公,“吝啬”的家务佬,勤俭持家的好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如今,社会发展,家乡巨变。农村里的土灶变成了煤炉灶、煤气灶。柴禾换成了煤、煤气、天然气。沿袭千百年来,列祖列宗传下的绞把子、捆把子、焼把子……已然成为稀罕事,逐渐淡去人们的视野,成为记忆中的“乡愁”。取而代之的是,偶见偷偷的“焼桔杆”,肥田,牲畜食料等。稻草因此由“宠儿”,身价被贬低为“弃儿”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父亲,尊敬的父亲!一晃您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回望您在那远去的岁月,操持家务“理柴”的日子里,真的是太艰难太辛苦了,儿女们心里好难受,好难受。您治家的精神之魂,经验之光,晚辈会谨记永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愿父亲母亲在天堂里安祥!安息!思念您们的儿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2022-4-28.</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