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盘扣小女子 （采访随笔）</p><p class="ql-block"> 秋窗</p><p class="ql-block"> 见到她时，那是一个冬天最寒冷的下午，我在小村庄走迷路了，她在小胡同里向我招手时才发现她与相片里的不一样，远远望她，尽显瘦弱单薄。她梳着一条少见的辫子，挺古典，挺有文艺青年的“范儿”。</p><p class="ql-block"> 进入她充满艺术气息的工作室，坐定后四顾，墙璧上是盘扣世界、布艺园地里，女人的毓秀气息在各个房间里被充分展示。</p><p class="ql-block"> 下午的阳光，隔着窗户照进屋内，暖暖的。此时，她眼中笑意盈盈，笑意里含着真诚和自信。我们没有初相见的拘泥，大方温婉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她泡了下午茶招待我们，快言快语的她，动作麻利，冲泡茶很有节奏。我当时又冷又渴，一屋子的温暖让我释放和感动些许。这聊天的气氛很到位，像旧友似闺蜜，又像芳邻很随意的状态。撇开主题，如果与她论茶艺，估计她也会侃侃而谈。如果我与她论诗歌和写作，她也会娓娓道来，她谈吐不凡，我少说多听……，她说自己年轻时也做过文学梦，写过不少文章和诗歌。我大喜，盯着她看。的确见她言语里有诗之朦胧，眉目上有词之昂扬。</p><p class="ql-block"> 放眼窗外，被治理后的桃源河已成为海水稻试验基地、万亩生态综合体在这里有宏大蓝图展开。这里有芦花摇着稻花香。她的盘扣技艺不但有来自旧时代小脚奶奶的手把手的施教，也有她自己对生活的裁剪和创新。</p><p class="ql-block"> 我不想过多地去询问她做盘扣针脚如何走？剪刀的拿捏如何？看着她一双挺粗糙的双手与整个人透露出的妩媚气质有点不符合，我的思绪开始跑偏。她应该是一位集传统和时尚于一身的新时代女性、在新旧观念碰撞中，她肯定是一路冲锋陷阵走来，这个过程里不会少了伤和痛、委屈和泪水。对于从农村走出来的女人，牵着一条小布绳，要把它穿成记忆、盘结出文化符号里的一席之地，肯定不易…她穿针引线单单是靠心灵手巧吗？是靠执着吗？勾勒出一个惊鸿一瞥的梅花盘口是靠着视觉的分析吗？断然不是，真正的艺术体现的是精神美学的定位，是涅槃的花朵。是经过千锤百炼后的绕指柔。如果认定对面是一个裁缝或手工编织女工，只能说明我狭隘了。我愿意更高一层定位她，把她放在工匠的范畴里？放在不屈不挠的生活里？似乎都不是初衷，想深层触摸一个人，还是放她在山水间吧，看看这整个墙壁上的各种动植物的布艺，我想到山川溪流，落日古道上，走着一位蹙眉颌首的美丽的女子，需要配画和诗来诠释了。</p><p class="ql-block"> 张爱玲曾说过:“细节往往是和美畅快，引人入胜的。”盘扣，以其精致的细节和美好的寓意为旗袍服装添上了画龙点睛的一笔。她应该懂满蒙服饰文化的，懂大汉服装的精髓在礼仪上的呈现，那一笑一颦、一扬手一折腰展现出的千姿百态里，有盘扣的牵引和拿捏。几十年她在盘扣的世界里折蝴蝶、扣琵琶，绕菊花烙梅花，解开盘扣，她把自己套进一件唐装的韵律中一折一叠、抬头扬手间，尽显女人之道……</p><p class="ql-block"> 盘扣是女人的情结，这情结都有着口吐莲花、蝴蝶入谷的构思。一个坐在梳妆境下，纤手扣衣的优雅女子，必定是从容的。从容里的庸懒有着女人意味深长的性感语言，古人尚且会用长长的衣带来舒广袖，用布条盘织成各种花样繸子和盘花环绕在腰间和衣襟间。古代小女子，在那三寸金莲的摇摇摆摆里，环佩叮当，一路生风，好不可爱。</p><p class="ql-block"> 夕阳悄然西下，她在工作室里将刚做好的梅花扣，轻轻地别在墙上，小小的盘扣如蝶栖息，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衣领处，在这方寸之间，感受一份深深的古意，甚至诗意的纠缠折叠。盘扣美得自敛不张扬，没有任何侵略性，它只是温柔地守着自己小小天地，连接衣襟，配合着你的举手投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