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的记忆（一）养猪那些事

九月菊9672895

　　在多数人的心目中，猪是贪吃能睡懒脏智商低的代名词，但在我的心目中猪是憨厚可爱听话的，它不管闲事。记忆中，农业社时期我家年年都要养一头猪，它陪伴我们长大的岁月，帮助我们一家度过了困难的日子。后来又有我的儿子也属猪，爱屋及乌莫名就更爱猪猪了。

我父亲在离我家六十里外的县城电厂当工人，一个月工资仅仅二十几元，母亲虽然也常常参加农业社的劳动，无奈妇女的功分低，年底下来相顶远远不够，在那时向我们家这类的谓之买粮户，年年都要交上口粮款才能按时分到粮食。于是母亲决定养一头猪，弥补不足部分。

每年二月二，我家附近的大武镇古会非常隆重，父亲一定抽空自行车上带着母亲去买猪仔。我记得一只猪仔也就是几元钱，在那时可不是个小数目。买回来的小猪装进麻袋里扎紧口子用绳子绑在自行车的一侧。到了家门口还不时地哼叫着，父亲把它卸下来，它在里面拖着麻袋动着，解开口子，立刻就惊慌地冲出来，四下奔跑，吓得我们连忙躲闪着。只见它黑乎乎的身子，一对黑黑的小眼睛目光不定，我们好奇地在院里追着看，也难怪，它一下子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不久母亲在一个盆子里倒进一点剩饭再加入水，啦啦啦地叫着拿着盆引它回到我家门前，它就耷拉着耳朵听话地低着头吃起来，不时抬头看看我们，样子十分可爱。这时候奶奶看见我们蹲下来认真看猪吃食的样子开玩笑地说：看把你公看得！

傍晚了，我们一起围着把小猪引到了早已为它准备好的猪圈里，然后用一块木板拦住了圈门口，又别进一根短木头，确保万无一失跑不出来。在里面放进一个烂瓮底为猪食盆，一般轻易不放它出来，除非是掏猪粪打扫卫生。从此我们一天里有事无事总要爬到圈门口瞧几次猪仔。

　　喂猪其实也像管理不懂事的小孩子一般，我母亲做什么事都是有板有眼的认真。每次她喂猪时，就让我们姊妹中的一个拿着一根棍子爬在猪圈矮墙高处，监督它是否把两只前腿踩进了猪盆，一看见就大声呵斥并用棍子敲打腿，直到它退出为止。这样监督上几天它自然就懂规矩了！

那时候的喂猪是吃草为主，辅佐以面汤、洗锅水、推硙后的粮食皮、碾米后的谷糠等。每天放学后我们兄妹们就和同伴们垮着篮子相约一起去地里挽猪草。甜莒、苦菜、山褚数谷、灰掉这些都是猪的最爱。挽回的草摊开放在空屋里的地上。每当猪叫起来就扔一把进去，小猪立刻就低头啃起来，样子可爱极了。

　　整个春、夏、秋三季都是草木茂盛时期，有些草还有白色的乳汁，既营养又新鲜，小猪吃了长得很快，起先后腿上一把就能提起，后来渐长，猪盆子也换成了大点的。每逢吃食时把它放出来，猪的嘴像个小簸箕，埋头拢里一口，立即仰头喷喷喷地吃着，向四周飞溅着，看起来香极了，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我们看了也很舒服。一会又低头滋滋滋地吸汤，这时，我家的鸡也凑热闹过来在盆子边啄猪溅出来的猪食。母亲隔几天总要从猪的尾巴以上一直拃到头顶，看又几拃了！猪头也不抬温顺地让主人拃。等它吃饱离开猪槽子，走到墙角的背阴处，我们在它大腿上一挠，它就顺势躺下了。那个时候不仅人人身上有虱子，猪身上也不乏虱子，尤其是瘦猪。集中在前后四条腿里、猪脖子上、耳朵里，我们也不觉得脏，我们姊妹们和母亲一起给猪捉虱子，逮住一个立即用脚踩死，非常大快人心！猪非常听话的抬腿，转头，不一会儿就舒服的打起了呼噜……只要我们有空，每天中午都来一场虱子歼灭战！

　　每逢我们外出，只要看见猪喜欢吃的草，总要随时挽回一把来。一听见大门响，猪立即就站起来把头伸到猪圈口张望，我们赶紧把挽回的草扔进一大把，它立刻低头勺勺勺地吃起来，猪圈里此时静得出奇，吃饱了，立刻又躺下睡觉了。

　　我们一天喂猪三次汤流食。猪非常聪明，每到进食时间，只要一听到喂猪桶搅动，它立刻就哼哼哼地叫起来，一声紧似一声的在猪圈口捣鼓，好像一刻也不能等。每到这时，母亲往猪槽里倒猪食，我们拿棍子在猪圈口敲打维持秩序，待母亲准备好了赶紧过来揭圈门，它立刻就冲到猪槽边狼吞虎咽起来，这个过程真是太激烈了！每逢这时妈妈总要大声呵斥：抢死了！抢死了！这样喊还稍微情绪上奏效一点。

　　小猪时期吃食并不厉害，半大不小时吃食最威，也最难管理，母亲称为圪廊则猪。这时期猪的特点为体形长得快，看起来比较瘦削，犹如青春期的男孩一般贪长个子。但喂食粗糙，糠麸皮箩头少拌点粮，大量喂草。那时候我们家给好几户邻居院放只瓷罐子，他们家的南瓜葫芦瓤、土豆皮、发酸的剩饭，洗锅水倒进去，每天放学后我们姊妹们轮流去收集，谓之泔水，回来喂猪。喂猪比喂人也打紧，到了喂食时如果不及时喂，它甚至能把猪圈口的板喧翻跑到院里，这时院内篱笆墙里的西红柿、黄瓜苗也糟了殃！那时候为了喂猪全家人操心，已至于现在看见削下的土豆皮菜叶子我就眼前浮现关在圈里的猪昂头看着我的情景。

猪的四肢体形都大了，就到了长膘的时刻了，我们称为充肥猪。这是猪最享受的时期，也是走向挨刀子的倒计时。妈妈精心喂猪，猪食的比例中粮食占50，泔水占30，糠麸占20，妈妈认为仍然要喂糠麸这样在排泄物中去粗的，粮食的吸收利用率才更高。喂食的次数也由三次增加到五次。这时候的猪吃饱了立即就躺着睡，过一会起来排了便接着又懒洋洋的睡。后来天短了，为了加快出栏，夜里11点多母亲还要等着喂一顿。吃完还要邀到大门外的粪窖里方便了又邀回入圈，猪是那么的听话。看着看着猪的后屁股滚圆了，脖子下的赘肉也多起来了，简直和头一样粗，常听妈妈说肥起来的猪一拃30斤，到了六拃就快一百多斤了。实在没有粮食可喂了，妈妈估量也能卖了，心里非常高兴。虽然满怀不舍，毕竟朝夕相处快十个月了，彼此走路的声音，呼唤的声音也熟悉。

眼看着猪渐渐长肥了，记得有一天半夜里，忽然听到猪的尖叫声，院子里有响动，慌的母亲赶紧拉着电灯，穿了裤子拿着抵门棍冲了出去。我们也被突然的动作声惊醒揉着眼坐了起来。母亲看见猪圈一角盖的玉米杆塌缷了一块，判定是野虫（狼，我们小时候奶奶不让叫，称野虫）来过，猪听见母亲的声音也如同见了亲人一样哼叫了起来。母亲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时爷爷家的门也响了，母亲回屋找到手电筒细看，这时爷爷听见沟里下面还有动静，野虫被灯光和人惊跑了。我们姊妹也穿衣出了门。只见猪的耳朵被咬出了血。爷爷他们说幸亏猪大了，它噙不动！真是有惊无险啊！这样一动静，院里惊起好多人，大家谈论着，都说母亲好胆大！母亲说猪圈离我家近，猪一喊就什么也不顾了！后来大家都说没事了，各自又回屋睡觉，我们一家怎么也睡不着，推测它是从什么地方入的院，猪是不是受了伤……

第二天天亮了，我们赶紧放出猪来观察，心疼地看着猪。此后，每晚母亲睡前总要把猪圈多看几眼，爷爷也帮我们加强固实猪圈四周，睡前一定要关好大门，猪因此并没受影响一如既往地进食，真是不幸中的一幸！　　终于到了卖的那一天，爸爸特意请了假回来推着人力平车把猪拉到镇里的食品站。母亲和我们姊妹们满怀不舍，十多个月来，猪由十几斤长到一百多斤，它俨然成了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当人们生拉死拽着把它抬上平车，听着猪大声地嚎叫，看着猪无助的双眼，我的内心也非常难过。目送着爸爸拉着猪下了坡，消失在拐角处的路口……

　　养猪真是有喜有怕，有笑有累。感谢猪让我们按时分到粮碗里有吃的，怀念猪和我们一起的时光，它就是我们童年里的宠物宝，可惜为了生活又不得不卖掉它，有时觉得人好残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