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结婚那几年》

齐河华店张清

《刚结婚那几年》

人到中年，总爱回首往事。

1988年春天，还在读初中的我就订了婚。1989年夏天，我考上了当时人们梦寐以求的中专，成了非农业户口。从读书到参加工作到结婚，经过了接近八年的时间，在家人亲戚的旁敲侧击声中，于1995年1月22日（农历甲戌猪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我与妻子举行了简单的婚礼。那年正是我俩的本命年——猪年。

1995年秋天，在地里劳动时，我发现自己的脚脖子有些浮肿，也没放在心上，到村里赤脚医生那儿输了几天液，浮肿就消退了。全家人都以为没事了。

进入冬天，在学校里，无论是体育课、课外活动，还是放学后，我经常和孩子们发疯一般地玩闹、追逐、踢球，每天都是大汗淋漓。在一天累了休息时，我发现脚脖子又有些浮肿。赤脚医生让我去医院检查，怀疑是肾炎。拿着尿常规检查的结果回到村里，赤脚医生一看就确定为肾炎，并一口应承下来，说这病好治，保准治愈。为了不耽误上班，我晚上回家输液，夜里骑自行车回校。一直输到到春节。

1996年春节后，医生说病情稳定了，再打针、吃药巩固治疗。每天早晚两针，三时吃药。打针期间经常到医院检查，尿常规检查依旧出现蛋白加号。一直到了麦熟季节，病情依旧没有好转。这时，我光打针就三四百次了，对于从小就怕打针的我来说，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父母的意见是依旧在村里治疗，住院医疗费用太高。妻子坚持住院治疗。

在麦收还没结束的一个雨后的傍晚，倔强的妻子骑着大金鹿的自行车，带着我去了县医院。到医院时天已经黑了。记得那天我的精神特别差，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医生给我临时输上液时，妻子坐在床边，细声地劝我别着急，能治好的。第二天，进行了全面检查，医生确诊为肾炎，由于复发，病情很严重。后来知道，检查结果出来时，妻子偷偷地问医生，医生告诉妻子，我的病治愈的希望很渺茫，要终生吃药维持。妻子当时就傻了，不知偷着哭了多少次，而当时我全然不知。一个半月的常规治疗——每天输液，吃激素药，我浑身浮肿虚胖，像个胖娃娃。妻子每天照顾着我，打饭、取药、扶我检查。看着妻子一天天地消瘦，我也趴在床上偷偷地哭。看着我哭得红肿的眼，妻子总是劝我别着急，会治好的。让妻子着急的事情还有借钱，每次都是下午我输完液，躺在床上休息时，她便骑自行车回家借钱。记得有一次，妻子给我买来饭，天就快黑了，我吃着饭，她就急匆匆地回家了。吃饭后，我躺在病床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病房门，盼着妻子早点回来。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多，妻子才急匆匆地回来了。只是说跑了好几家才借到钱。妻子能借钱的地方都去了，亲戚，熟人，朋友。快出院那几天，实在借不到，连同室病友的钱也借了。有时，输完液后的下午，我和妻子在楼道里走动，感觉身体轻松后的我还哼唱起歌曲，深知我病情的妻子当时是什么心情啊！

当玉米快要抽穗时，我出院了，带回了还没有输完的几瓶药水和一瓶瓶的激素药。

妻子当时开着一处理发店，我就在店里养病。岳父岳母经常送来吃的东西。记得有一次，岳父赶着牛车送来了面粉。由于理发店的生意不太好，就关门搬回了家。后来是岳父张罗着又在妻子村里找了一间房子又干起了理发，我搬到了岳父家去住。住了整整一个冬天。

因为长期服用激素药，依旧是经常借钱。我已经能出门了，记得有一次和妻子一起骑自行车出门借钱，回来时天黑了，差点被疾驶而过的三轮车刮倒，吓出了一身冷汗。有一次我自己出门借钱，回来时连人带车滚进了沟里，自行车压在身上，我好长时间没有爬起来。

1997年麦收后，因为钱的缘故，我私自决定不吃激素药了，但身体仍旧虚弱，干点活就感觉很累。由于日夜操心着急，妻子也面黄肌瘦，身体虚弱的厉害。秋天，我以为自己没事了，看到妻子瘦弱的样子，我卖力地干活。在秋种期间一天整完田埂后，累极了的我坐在院子里休息，挽起裤子时，我发现腿又浮肿得厉害，我感觉我的病又犯了。我和妻子都急得哭了。我哭了整整一夜，真的绝望了。第二天早晨，我的眼肿得成了一条缝。妻子哭着回了家，后来知道，是回家让岳父帮着借钱去了。听妻子说，岳父听到后，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住院不行了，又请来村里医生进行治疗。输液时，青霉素换成了红霉素，血管疼得像被抽出来一样。就这样一天天没有希望地煎熬着。爸爸无意间在一张报纸的报缝里发现了东阿县一个专门治疗肾病的小广告，抱着一线希望，爸爸和一个堂叔伯大哥带着我赶赴东阿。妻子也想一起去，但还没有凑足钱，只好在家听消息。

1997年11月14日，一行三人赶到东阿县城桐城。记得在等待检查的中午，在一家餐馆里吃饭，电视上正在播放三峡工程实施大江截流的时刻，随着一车石头卸入江中，围堰戗堤胜利合龙。

经过当地医院检查和医院李昌恩院长的确诊，我的病为肾病综合征，而且医院专门收疗肾病综合征，其他肾病一般不留院治疗。住下院不几天，妻子就匆匆赶来了，并带来了借的钱。当妻子知道了医院专门治我的病以后，脸上充满了希望。

医院独特而神秘的治疗方法，让我的病一天天好起来。记得每次输液时，药物反应让我胃疼、呕吐，医生说是对药物敏感，是效果好的表现。很快全身不浮肿了，脸也红润起来。在一起的病人家属都说我的治疗效果好。在那里，我和妻子结识了全国各地的病友，我们在一起聊天、散步、逛街、看电视、买菜包水饺，就像一家人。

一个疗程31天，最后几天，天天检查，结果都很好。出院那天，妻子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劝慰着其他病人好好治疗。临走时，妻子将背包全挎在身上，我空身一人，恐怕累着我。

坐在东阿到济南的汽车上，妻子和我指点着窗外的景色，有说有笑。恨不得快点赶回家。记得在济南长途汽车站门外等车时，妻子将一瓣桔子塞进我嘴里，随手将桔子皮扔在地上，被清洁工发现，非要罚款，妻子陪着笑脸说了很多好话才放过我俩呢！

回到家，躺在久违的床上，看着妻子在屋里收拾东西，心里亮堂堂的。

回来后，仍旧服用药物，有时爸爸亲自坐车去拿，有时给寄来。虽然仍旧是借钱，但心里充满了希望。

1998年的秋天，根据医院的治疗方案，妻子陪着我又去东阿进行了十天的巩固治疗。临走时，医生说我的病彻底痊愈了！

我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

有一天，妻子和我商量要孩子的事情。治病期间，我连做梦也不敢想，治好了病，能和妻子终老一生就知足了。到医院检查，我一切正常，符合要孩子的身体条件。

正所谓绝望之后的希望不能来得太快，好事多磨，妻子由于多年着急劳累，身体素质很差，得了习惯性流产。于是又开始了为要孩子四处求医的奔波。我带着妻子找村间老中医、到县医院治疗、一次次去济南医院。最后，济南的铁路医院的一位退休医生看到妻子吃了一年的中药仍没有效果后，对我俩说：要想要孩子，怀孕后要住四个月的院才行。住四个月的院，当时的经济条件哪里承受得了啊！当时，我和妻子打起了收养一个孩子的主意。

后来，在亲戚的介绍下，去了邻近焦庙镇的一位叫余吉连的老中医那儿，一说情况，老中医的特长就是专治习惯性流产，包好！

去了两次，吃了十多服中药，老中医就说没事了。

2001年冬天，妻子怀孕了，仍旧很小心，我让妻子待在家里不要乱动，一切家务由我来做。2002年春节，妈妈包了菜馍，给我俩送来八个，我俩一气儿全吃了，这事传得全村都知道，都说真能吃！病真好了！

过完春节，我还要去读函授学习，我真的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在家里，嘱咐家人常去看看怀孕的妻子。在学校里我每时每刻挂念着妻子。我每天算计着生活费，记得回家时，扣除车票钱，还剩三元钱，我给妻子买回了一袋酸奶。到现在，妻子还嗔怪我在她怀孕期间就喝过一次酸奶。

在妻子的小心翼翼中，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这期间，我上班时，妻子还放肆地提了一次水呢！还有一次牵牛时差点被拉到。都是有惊无险。

2002年9月20日，在院子中两棵石榴树挂满了裂开嘴的红石榴时，妻子在医院剖腹产生下了儿子。当时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探出头来告诉我是男孩，我一下子跳了起来，而跳起来这一举动也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当时我根本不知道。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我刚结婚那几年的真实写照。

现在，一家人快乐地生活着。我给妻子开玩笑：“你是我一生的贵人！没有你的照顾，就没有我的今天。没订婚时，我的学习成绩一般，自从订婚后，我初三考试成绩在班里数一数二，全村都知道我念书好！”妻子笑着说：“你有病那阵子，没急死人家！”看着妻子幸福的样子，我真的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