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编者按: 清明是祭祖的节日 ,每一个祭祖的节日都是为了不遗忘 。叶落归根,不能忘本。</p><p class="ql-block"> 我们中国人每年孜孜不倦地祭拜祖先,是因为在我们的观念里,他们没有死去,只是换了个地方活在人的心中</p><p class="ql-block"> 念念清明,念念不忘他们曾经来过、爱过、活过、为这个世界的美好奋斗过。</p><p class="ql-block"> 为了记住,我们在2021年清明节发出倡议 ,让我们拿起笔 ,记下和爸爸妈妈的故事 ,记下你和爷爷奶奶的故事 。</p><p class="ql-block"> 今天推出的是大哥薛建设的文章</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年轻时</p> 一、移民生活<br> 咱老家住在阌底镇,老家的房子坐南向北,院里有棵石榴树,开的花火红火红的。出门向北有条小巷子,走二十多米就到黄河边儿了。1955年9月初七我就在那里出生了。有天咱大在黄河捞了一条大鱼,挂在石榴树上,我才有了这个印象。<br><br> 那时父亲是基干民兵,思想觉悟高。移民政策下来后,他就和爷爷商量,为响应政府号召,第一批报名移民敦煌。政府把房子折价给了爷爷,家具用具装上汽车运往敦煌。咱爷、咱婆,咱大咱妈,我和月婵6个人坐火车去敦煌。那时我两三岁吧,对去敦煌没有一点印象,什么也不记得。<br>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敦煌老照片</p> 由于水土不服,移民敦煌后一年多就逃回来了。 由于是逃回来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能投亲靠友。<br><br> 回来后,我比较幸运,被咱妈安排到安头村,住在咱舅爷家。舅爷在村里威望很高,管理着队里的食堂。舅爷舅婆对我可好了,有好吃的,先让我吃,我在舅爷家,可算是享福了。可咱大顶替别人名字, 在桃村火车站当搬运工、出苦力,还害怕被人认出来;咱妈带着月婵东躲西藏、挨冻受饿,受的苦就太大太多了。<br><br> 1960年,在上石桥咱伯的帮助下,我们在他们村安了家。 咱伯是老师,在中石桥学校教书。当时识字的人很少,咱伯在村里是说话算数的人,村里人也厚道,就收留了咱全家人。 石桥村紧靠着南山根,村中间有条沟,两边住人。咱家被安住在村最南头东边一个窑洞里, 院子还算大,咱大栽了棵白沙杏树,每年杏子熟了,红里透白可甜了,妈妈总是让我和妹妹去吃。窑头脑有几棵枣树,到了秋天枣红了,就落下来了,妈也舍不得吃,都留给了我和妹妹。<br><br> 咱大当时在寺耳村下边修水库,睡在玉米杆搭的棚子里,几天才回来一次。妈妈在村食堂做饭,当时遇到三年自然灾害,地里粮食欠收,到处都没吃的。就连玉谷芯子、花柴壳子都打碎了,搅在面里做窝窝头,野菜都算是好东西。村北靠左有个水泊子,每天在水泊子挑水吃。记得妈在泊子边洗野菜、洗树叶儿。榆树叶最好,放在面汤里就是好饭。食堂饭定时定量,就一个窝头,一碗清汤。哪里还有现在的菜呀,肉呀,白馒头呀!孩子们饿的哭爹喊娘,有一天我太饿了,就闹着给妈妈要吃的,妈妈趁人不注意,拿了个红萝卜在火里烧了给我吃。我现在还记得,我也不怕烫,就往嘴里填,那烧红萝卜太好吃了,真甜呀。 食堂饭吃了三年吧,就结束了。<br> <p class="ql-block"> 转眼我八岁了,上了小学一年级,学校在中石桥,妈妈给我缝了个新书包,送我到村口,千叮咛万祝福要我听老师话,好好学习,又叫高年级同学引上我照看好。我放学了,妈妈又接我到村口,拉着我的手回到家,给我舀了一碗糊涂面,看着我吃的香,她笑了,可没见妈妈吃。那时粮食还是不够吃,我小不懂,只顾自己吃,也不问妈吃了没有。妈让我吃了,她肯定饿着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1963年吧,父亲去开会说是去看房子。国家给移民盖了新村,要分房了。全家人太高兴了,盼着父亲回来。父亲终于回来了,他也很高兴,说是在三畛那里盖了移民新村,我家分了三间房子。我和妹妹高兴地跑来跑去,我们有新房子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我们搬家了,来到了三畛移民新村,在三畛村的北面,起名叫迁建村,是冯家塬大队的第五小队。房子是土墙木结构,在木椽上用马林杆平铺,再上一层黄泥,最上边铺上一排排青灰色的小瓦,看上去坚固美观。当时院子里还有油菜苗儿呢,那是春天,我们家的春天来了。看着一排一排新房,平整的土地,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跳来蹦去。这新房子就是好,比咱透风漏雨的窑洞好多了,窗户上糊上白纸,屋子里亮亮堂堂的。</p> <p class="ql-block">二、从记工员到保管员</p><p class="ql-block"> 移民办为村里买来了蒙古牛和生产农具,队里就开始农业生产了。村里人识字的很少,父亲识字又会算账,就被选为记工员。当时实行记分制,男劳力干一天活记十分,女劳力记八分,十几岁的娃一天记五分,也就是半个工。 到了年底,会计算出队里有多少收入,每个工分多少钱。谁家工分多收入就多,分粮分钱就多。其实那时生产队一年没有什么收入,每年一算账,谁家劳力多的就分几块钱,上十块钱的全村就一两家。谁家劳力少、孩子多的家就成了欠账户,分钱户和欠账户一抵销,谁家一年到头也拿不到一分钱。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记工员这个小村官是很重要的。每天晚上社员们就拿上工分本儿找父亲记分,这个权利可真不小,有的人就讨好父亲,想多记点儿工分。其中就有队上的会计,他几天不来记公分,空几天后才来对父亲说他干什么了,去了哪里,想蒙混过关多记工分。父亲对他说,你每天都干了什么活,我都记着呢,咱们当干部的要一视同仁,以身作则,社员们都看着咱们,我不能因为你是会计就给你多记,就是队长也一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得到社员们的信任,第二年就被推选当上了保管员兼记工员。刚开始,村里没有学校,在天义家办了个临时学校,当时他家还没迁来。第三年才在咱家房后边建了一所学校,我在那里上完了三四五年级。教数学的是个王老师,王老师教学很认真,也很有能力,让我们在小学阶段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社员们也都尊敬王老师, 我现在还十分怀念他。</p> <p class="ql-block">三、学好算盘国法,打遍天下不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当上保管员后,每天要记账、算账。算账就靠算盘,父亲的算盘打的很好,从小父亲有时间就叫我打算盘。我对算盘很好奇,一个木方框上面串上珠子,就能算账。父亲叫我打国法,从123456789开始,第一遍是除法,第二遍是乘法,算对了,算盘上还要回到123456789, 不是这几个数,就算错了。国法很神奇,它包含了加减乘除,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学好国法,打遍天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遍一遍的教我,我打呀打,终于学会了国法,并且打得很流利。在五年级的珠算比赛中,我得了第一名,同学们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他们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学来的。 跟父亲学打算盘使我受益一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咱家有两棵苹果树,土地庙前有颗石榴树。4月份苹果树开花了, 白里透红,粉白粉白的;5月石榴开花了,红得耀眼特别迷人,我和弟弟妹妹最爱看咱家的石榴花了。到了八月十五,又红有大的石榴挂满枝头,裂嘴在笑;苹果挂满枝头,特别是树梢上的更是好看,又红又圆。我和咱大咱妹小心翼翼的把苹果和石榴摘下来,就可以大享口福了。那个年代吃水果一年就这一次,家里都很穷没钱专门买水果, 苹果和石榴就成了咱家的仙果。</p> <p class="ql-block"> 记得我去冯家塬上学的时候,妈妈送我到村口。走到半路上一摸,书包里有个红苹果,我拿在手里看来看去,舍不得吃。这都是大人们不吃留给孩子们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长大一点儿的时候,就跟爷爷在东里间屋睡觉。爷爷高高的个子, 脸庞白里透红,淳朴慈祥。他一年四季用勤劳的双手为这个家出力挣工分。庄稼一朵花,全靠粪当家,记得爷爷老背着个粪cuo拾粪。那时没有化肥,猪粪、牛粪、羊粪都是个宝。爷爷爱吸旱烟,没有烟叶时,就用桐树叶代替。 他每年都用玉谷缨子,辫成长长的辫子,点着后就像香一样,微微透着火光,这样可以节约洋火(火柴)的使用。他拿着烟袋锅装上干树叶,就着那火练子点着了,吸一口烟熏得两眼直流泪。他身体不舒服时爱喝个麻黄素片, 可能只要几毛钱,但家里太穷了,经常给爷爷买不起。爷爷一辈子过着清贫的日子,没有享到什么福。</p> <p class="ql-block">四、父母助我“跳农门”。</p><p class="ql-block"> 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我初二没上完就不去上学了,回家参加劳动挣工分。妈妈不想让我一辈子窝在农村里,就和父亲商量说,你看人家公家哪里要人,就让娃去。那时想出去工作,可是一件难事。首先队里缺劳力,是不会轻意放走一个人的,想出去先要过生产队长这一关,最后要经过大队支书同意才能走。更重要的是招工信息,一般的普通人怎么会知道公家要人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家和郝项民家的关系非常好,他爸是副支书,我们尊称他爸是奎爷爷。妈妈当时年轻,手脚利索勤快,经常去项民叔家帮忙做针线活,纺线、织布、纳衣服、纳被褥,项民妈慈眉善目,也很喜欢咱家的人。我和项民是同班同学也成为了好朋友,常在他家吃饭,晚上还在他家睡觉。妈妈在帮忙做活时,常念叨想让我出去工作,项民妈答应一定给奎爷爷说到;父亲专门找了奎爷爷——郝支书,郝支书答应,有机会就会帮忙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青春战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左为薛建社,右为郝项民</p> <p class="ql-block"> 我在队里,先被派去参加修310国道,咱们大队分在盘西坡上那一段儿,我在那里是干了一个冬天。第二年又去修窄口水库,回来又去了大队林业队,最后才到供销社。</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等机会的人也很多,就看谁能抓住。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最先是故县粮店要人的,原本要让我去,但不知怎么走路了风声,卫生叔也知道了,他是咱村的会计,消息也是灵通的,他连夜就去窄口水库把大儿子玉春叫回来,占了那个名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也在窄口水库,行动晚了一步, 就错过了这个机会。郝支书说不要紧,要是再有单位要人,我再跟你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郝支书去开会,和供销社的领导同住在招待所,闲谈中说到供销社要招工,郝支书为了保险期间,就要了两个名额。开会回来,郝支书和大队领导商量,推荐冯家塬村的辛小铁和我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窄口水库工地上的建设者</p> <p class="ql-block">父亲帮我办手续,他在村里当保管员,威望也很高。当时队长是刘怀志叔叔,队长听了,没说二话:好事情嘛,叫娃去。到了大队也顺利盖了章。1971年10月,我和辛小铁按照贫下中农推荐,来到了故县供销社,经过考核顺利通过。因为从小受父亲影响教育,我打算盘是没有一点儿问题的,供销社负责招工人说:你们等通知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图片来自网络</p> <p class="ql-block">五、父母的教诲让我在供销社站稳了脚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等呀等,在1972年元月一日,我终于上班了。从此托父母亲的福,我的命运改变了。要知道当时社会流行这样一句话,“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营业员”,这代表的是六七十年代最好的工作。听诊器是医生,方向盘是国营企业和百货公司搞运输的司机,人事干部是各类单位和部门管人事的干部,营业员是供销社的售货员,都是当时最体面、最有权,最令人羡慕的工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很穷,我在郭村上初中时学校有伙房,但是要交五毛钱的伙食费才能搭伙。父亲给我交不起那五毛钱,我在学校只能吃自带的冷馍馍凉红薯;学校让交学费1.5元,家里交不起,每次上学老师问我,我就说我妈说家里麸子卖了就交,或者说鸡蛋卖了就交, 其实鸡蛋卖了还要买盐呢。上了一年学,到底学费也没交,不是不想交,是家里确实没有钱呀。</p> <p class="ql-block"> 我参加了工作,每月发工资30元,我留下生活费5元,剩下25元交给父亲。从这一年起父亲才算真正有钱了,才能给爷爷买药,给弟妹妹买件新衣服。那时一亩地就收八十多斤麦子,麦天过完交了公粮,每家能分一百多斤粮食,吃不到秋天就没有了,秋天分的玉米也就一百多斤,分的红薯还能多点,一到冬天,主要就吃红薯和黑面馍。全家缺粮,没啥吃,公家就发通销量救急,但通销量是要拿钱去粮店买的,我有了工资,父亲买通销量再也不愁了。以前都是把家里分的很少一点儿麸子或麦子卖了再去买红薯片儿。麦子价高,能多卖点儿钱,红薯片价低能多买点儿,这样计划者才能有吃的。但卖粮也很难,咱这里没有市场,那时不准私人买卖东西,只能到陕西省太要去卖。从薛家营坐火车到太要需要五毛钱买车票,但父亲没钱买票,就只能背着粮食步行到太要去卖,要经过豫灵再到太要,一个来回要走六十多里路。有时粮食卖不了,还得再背回来,又没钱吃饭,只能啃个冷馍,可见父亲那时了养活我们弟妹有多难有多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80年代的供销社 网络图片</p> <p class="ql-block">在里村供销社,由于我有扎实的基础,收钱、算账、找钱、打算盘运用自如。那时买东西的人可多了,工作非常忙,但我没有出过错,店里两位师傅看我算盘打的好,账头清,几天下来就对我放心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陪伴父亲泡温泉</p> <p class="ql-block"> 记得进供销社前,妈妈就给我准备了新被褥和一身新衣服,出行那天妈妈送我到村口,父亲帮我背着行李从村里走到故县,一路上父亲对我说你要好好干,要尊敬领导和同志,不会就多向师傅请教,做人要踏实,要有德性。最主要的是不要拿公家一分钱,不得花商店一分钱,不要拿公家的东西,这个说了好几遍。帐要算清,收钱找钱要细心,别给弄错了。其实在家里每天都叫我练习,看我打算盘,给我出题。一盒烟0.25元,给你两元找多少?给五元找多少?称一斤盐咋看称,白糖0.3元,盐二斤二两一毛五一斤,布三尺,每尺四毛五分五厘,一共多少钱?让我多次练习。千嘱咐万交代,生怕我出错,回想起来父亲的教导太对了,避免在人生路上栽跟头。</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的好朋友为父亲祝寿</p> <p class="ql-block"> 遵从父亲的教导,几十年来我从不拿公家一点儿东西,更不拿店里一分钱,做到公私分明。好像是我工作第三年吧,有位进供销社的同志偷了商店里的钱被发现,开大会斗争了几次,最后辞退回家,年纪轻轻的就毁了一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还有和我一起参加工作的某同志,他能说会道,参加工作前就在县文工团学唱戏,会巴结领导,见风使舵,一进供销社多次受到了领导表扬和重用,而我只会踏踏实实干活,兢兢业业工作,见领导一句话都不会说,只是笑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1988年供销社大裁员,所有没转正的人都写了保证书,做好两种准备,留下的要好好工作,回家的也要高高兴兴。最后那位同志由于工作浮夸,和其他几位同志被裁员回家了,而我踏实肯干,转正留在了供销社。</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一家人在商店门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