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徽州已不同

如是我闻

初次到徽州是十八年前，也是三月。这是第二次到徽州，是缘分。正好有人邀约，正好我有空，正好有伙伴，正好春和景明又花开，正好天气晴明。2022-3-10一早，一行四人怀揣绿码和新鲜核酸报告，九百里加急朝发夕至，当晚到达江西婺源篁岭。团长和团副轮流开车，两闺蜜一路上吃吃睡睡唱唱，欢乐的气氛拉满格（跨省跨县也没人查看核酸报告）。 哎呀唻～～～兴国，将军县，山歌美，要打个卡，走两步。 车窗外，油菜花开了一路。 黄昏到达婺源篁岭脚下，转了一圈，看上公路边的晓鳙村，找个村口农家住下。放眼望去，和18年前初见的徽州，不太一样了。村里家家户户做民宿，房子不再是二层老屋，都奔三四层去，雪白簇新的山墙，拥挤，欠缺规划，村里头看不见泥巴和猪圈了，但也没条平直路，进个电瓶车都费劲，汽车只能停在村口，不知道离公路远点的人家，生意怎么做了。今年疫情反复，旺季的游客也是屈指可数。 孩子总归是兴高采烈的，他们不操心生意好不好。这种车村口停了好几辆，大概是帮客人拉行李的。 难得看到一幅斑驳的旧墙，才找到点徽州感觉来。 小小的篁岭村景区哦，居然还有了缆车！ 也有不变的。婺源的民风依然醇厚，乡亲特别和善，没有因旅游业发展而变得刁蛮豪横，唯利是图，这是在婺源三天最深的体会。幸甚幸甚！ 农家小院没多少文艺，但可以很惬意，就看旅人的心境了。 晨起，晴空万里。老板娘带我们步行抄近路到景区售票处，楼梯有点多，但免去了坐缆车的破费和折腾。 虽然130元的门票有点小贵，但远道来了，还是值得一看。观赏性油菜花铺满了古老的梯田，盛花期还没到，远远望得见山顶上人为打造的天街，臆造的“篁岭晒秋”概念，从市场角度看，算相当成功的。 整片花田，就我们一拨游客，再无别人。 层层油菜，叠叠黄花，容易审美疲劳。不如田埂上席巾而坐，听歌喝茶，击节哼唱，被春日田园欣欣向荣的喜悦恣意包围。总有一些东西，是人为的力量磨灭不了的，就是那种东西才真的打动人。 在田埂上抱膝抄完今天的作业，顺着谷川俊太郎的诗意情绪，我把今天的油菜花也喜欢过了。 阿拉伯婆婆纳的蓝色小花在高傲的黄花脚下匍匐前进，很有定力。 上到天街，人多起来了。这一大片仿古建筑，依山而建，次第盘桓，看得出是用了心的，挺美的。 天街上店铺林立，找家咖啡店歇脚，避一避正午毒日，临窗看往来游人，听熙攘之声，心就静下来了。 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小镇必须带点文青腔调。至于什么才叫文青腔调？又说不清。似乎，“文艺小镇”已然成了游客心中的乌托邦。 街上的徽派仿古建筑，和街面上穿汉服的老爹鞋妹子有得一拼。 店里雇的手艺人，是最真的。 小餐馆的窗外，田园如画。 寻找江湾。2004年我是到过江湾的，当时的记忆与模样已荡然无存，能确定的是，当时就是个村子，现在怎么看都像个镇子。 团长说这里有个萧江宗祠，极是恢宏，务必寻到，拜拜同宗。安排！ 徽派民居堂屋旁厢房门窗的典型样式。 “敬惜字纸”。一处私塾先生的小院墙上有个壁炉，写过字的纸张要在此恭敬焚化，以免践踏，冒犯仓颉。 团副总会在晚饭后回屋默默捣鼓相机，呕心沥血修图出片，挑选好的发给我们，引来毫无疑问的欢喜赞叹。初次合作，难得默契！相机片和手机片果然不同。 婺源第二天的傍晚，赶到县城住。进城时恰逢一轮落日染碧江，团长抓拍到的辉煌瞬间。 这家民宿是县城里比较有名气的，紧邻更加有名的“熹园”。因传说那个园子非汉服不能进，也就不去起哄了。民宿老板是退伍军人，以厨艺见长，综合口碑不错，事实上也确实不错，非常诚恳实在，推荐！ 在婺源吃饭是真的不贵，这儿人不离谱，待客还殷勤。 老板说，他们的民宿装修装饰都是请专人设计的，房间和公共区都很有风格。 婺源县城外不远处的饶河上，有个天然形成的江心小半岛，形似一弯新月，叫月亮湾。不久前这里围成了景区，收门票，停车费，和电瓶车费。问题来了，景点在国道边，是怎么说拦就拦起来了呢？ 到了观景台，看到水上游船大为心动。买船票全凭大胆想象，价格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我们运气（人品）好，大概是坐上了河道里最划算的一条船，享受到了“革命处于初级阶段”的福利。全程充满狐疑和喜感。 景色如画，船费超值！因为各项费用加起来也不便宜哈，我多贴几张图。 船行到此必掉头，因为前方属于另一个村子的水域了。想想十分有趣，江河的尽头之尽头，是商品经济最成熟发达的超大城市，而不远处的上水支流里，还运行着原生态的小农经济。 尽管疫情拦掉了大部分游客，生意惨淡，春水微澜里，他还在埋头扎竹筏，满怀希望。 婺源油菜花的极盛之地，在江岭。必到。正值枯水期，河床里岩石出露，清晰的壶穴，看来丰水期这里的水流很湍激。村口水泥桥边的民宿和饭店，生意都大不如前，但他们心态特好，和和气气，勤勤快快，腼腼腆腆，真有宾至如归感。 江岭村还能看到一些正常的旧居旧巷老石板路。 传说中的浩大油菜花田，在村外，一路风景和天气都是好得不得了。 这棵遗世独立的树，来回经过四次，总让我联想起桑菲尔德庄园。 门票80，村民自治，一票管两天。 一望无际的黄花，梯田间的古道往上走不到头，不如陇上席地坐，安安静静感受这般大好春光。田园，在许多中国人的心目中，都是身心的归属，生命的依托，是有温度入基因的。 江岭次日，阴天。经当地旅游1号公路打卡点，遇各种本土骑行者，遇素质很高的乡镇派驻干部，他们的共同点是，非常热爱家乡！ 婺源段莘乡石佛村，本不在行程计划内，透过车窗被她的朴素气质吸引，果然这是全程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一个小村子。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古村。 村口大宅门前，坐着一位清癯含笑的老人。他是这个村的老支书，也是全村最高寿者，有九十啦，还是村里夫妻双双高寿健在的唯一一户。老人思维清晰，谈吐敏捷，他非常骄傲的告诉我们，他的儿孙们都非常出息，能读书，并数出一串儿如北大等名校。后来得知，他还是当地做木勺的非遗传承人，可惜我们没能看看他做的手工。 老太太已经失聪，但面对客人，还是坐得端端整整，陪在老伴儿身边，一言不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最浪漫？ 村里看不见年轻人，老人们看起来生活得安稳和乐，没有看见一张戾气的脸。 房子都老旧了，透着曾经的讲究。 这处大宅院发生过什么？残垣断壁间，点点滴滴都是从前的辉煌尊贵。听说，这是清末民初江西省审判庭长辞官归乡的住宅，如今早已人去楼空，如梦如幻。据驻村干部介绍，近期有中国美院的人来察看，有心对它进行修葺改造。若能成真，实在好事，任由废弃，也是可惜。 真正的春光美其实在乡村。城里的春色是拔掉了地气的，没有灵魂。 留下坐标记号，改日有缘再来，看看这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愿她一如的宁馨安逸。 去往虹关村的旅游公路边一处观景台，联想起G318的山路十八弯。 飞鸟姐姐隆重推荐的虹关村，一定要来看看。 这里是我过去从没听说过的地方，居然还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村，和云南的诺邓古村同等级啊！进去看看有啥子来头！ 村口一株冠盖广阔的千年古樟树，高26米多，号称江南第一，国保一级。树有多老，村有多老。 一条徽饶古驿道穿村而过，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是见得世面的。 驿道旁一院由祖居改造的民宿，深宅大院，我们就在这家吃的午饭。 女主人说，这个村子都姓詹，詹天佑正是这个村的血脉。这个村子所以出名，除了古老、古道，还因为本村的手工徽墨自古以来品质极好，同为松烟，不输胡氏。哦！ 她家的徽墨作坊，是姜昆提的斋号。 墨条泛着乌油油的金属光泽，细腻沉着，还是用的祖上传下来的模具。 村里还有这样的手工作坊。 整个虹关村，布局如一条大船，古驿道如左右船舷纵贯而过，民居被驿道纵分三列，棋盘格局，青石板路，整齐划一，巷道笔直高深逼窄，且条条深巷有雅名。 村外一条清溪，溪尾还是樟树。 转完全村，再看这千年古樟树，算是船头甲板上的桅杆吗？ 出了虹关找察关。察关村古桥美名远播。 古桥有几百年历史了，春明水静，完美倒影。这里是老电影闪闪的红星的拍摄地，不过我不太记得了。桥上有农夫牵牛往返，供游人拍照留念，挣些零钱，随你付多少，并不计较。 从桥上看下去，也是别样的美。 油画一般。 桥头建有文昌阁，玲珑有特色。 过了察关去凤山村。一路都在花间行。 凤山村有座龙天塔，清秀隽拔。始建于宋，重建于明万历，此后没再动过，难得！绕了几圈没找到文保碑，奇怪。 叠涩出檐，瘦瘦高高，很宋。 咋看咋欢喜！ 凤山村姓查，是金庸先生的祖籍，人杰地灵。 听闻上饶有“阳”，动身跋涉入徽。 原计划当晚住进西递村里面的民宿，但没有本地核检报告，不能进景区，至少要持有本地检的票据。无奈天已黑了，还是先找附近住宿。景区外围有海量接待能力的各种宾馆酒店，但都是黑灯瞎火如鬼屋，根本没客人。吓得掉头几十公里回县城住了。第二天一早本地检后，凭票据可进景区了。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徽州最美乡村～水墨宏村。这里没来过，名不虚传！ 依稀记得电影里的李慕白牵马过画桥。 宏村的设计奇巧故事，大概尽人皆知了，是只牛🐮好多个胃。 恩荣宅门正墙上怎么可能怼这么一堵墙？请教讲解，说这堵墙确实是后来砌上去的，哎～家道中落，斯文扫地。 俯首之间，上下左右无死角，一概的精致讲究机巧。 几重门，几道闩。 一个账房先生的院落。 游客寥落可数，苦了手艺人，手上都是伤。 而宏村的美，并不因疫情有丝毫减损。 村口这张弓，愿能一箭克疫。 不看后视镜，焉知春色如许！简直的惊艳无比，而且我是绝不p图的。 午后到西递，属旧地重游。 一进村，就是个下马威，一场雷雨冰雹，来时急去时骤。 雨后西递，巷子里空无一人，应是它本来的样子。 都没生意，我们只能拉动这一点点GDP。 宗族祠堂，是封建时代村落的重地，那时的村民自治，是动真格的。 一道水渠，从村头流到村尾，从村里流到村外，饮用有节度，非常科学。 在静悄悄的西递转悠到天色擦黑。商业化的蓬勃欲望被疫情拷打了三年，一年狠于一年。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一路听到各地此消彼长的疫情通报，原定一周到十天的行程，匆忙结束，返程。重镇景德，途径打卡。 3-15当天赶回韶关，直奔铁路医院做落地核检。排长队，看着忙到崩溃的医护人员，暴躁的排队侯检者，五味杂陈。当夜，官方公布韶关一例确诊，多个小区封闭14天，一大波人黄码。我在和疫情的友好博弈中又跑赢了一单。谢谢咯您内！ 鸣谢肖团长的灰机片，上帝的视角。 鸣谢团副老文的相机片视频。 翻拍回顾十八年前的徽州春游相册和游记。一样的春三月，不一样的我。当年为我拍照的那人，永别于今春到来前的寒夜。痛失知已，余生难替。那些只有你才懂的语境，从此荒废。 后记：2022年3月10日～15日，徽州六日跨三省自驾行。感谢同行伙伴，一路的欢乐默契，值得记录记忆。人生苦短，江山绝色，何不壮行，以慰平生。 记于2022-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