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所指或为麋（《麇鹿来过青海吗？》姊妹篇）

薛震洲

　　4月18日晚，我写《麇鹿来过青海吗？》拙文时，忽然想起了秦时赵高的“指鹿为马”。为了不冲淡文章主题，只简短叙述了赵高指鹿为马的那只鹿，极有可能是麇鹿。其实，当时只是忽发奇想，说了个大胆的想法，入睡时自己也觉得没写明白。这两天与友人沟通时，心里也缺乏底气。那“指鹿为马”，到底是只什么样的鹿呢？有没有可能是麇鹿呢？

　　一、典故的两个出处

这个典故我们最常见的版本，见于西汉司马迁的《史记•秦始皇本纪》。文中记载：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者。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其实，至少还有一个版本，出自西汉陆贾的《新语•辨惑》。不急，先来了解一下这又是那一路大神？陆贾是西汉思想家、政治家、外交家，在史学界自然没有司马迁名气大。换个说法，陆贾同学的历史成绩没司马迁好，但其他功课的成绩都比司马迁强很多。陆贾大约公元前240年出生、公元前170年去世，那年代能活70岁是很牛的。他比秦二世胡亥大10岁、晚去世37年，比司马迁大95岁。应该说陆贾与秦二世胡亥，算是同时代人。只是胡亥早年英逝，公元前207年24岁时，被赵高的心腹阎乐逼迫自杀于望夷宫。

来看看陆贾是怎么写的“指鹿为马”吧：秦二世之时，赵高驾鹿而从行。王曰：“丞相何为驾鹿?”高曰：“马也。”王曰：“丞相误也，以鹿为马。”高曰：“陛下以臣言不然，愿问群臣。”臣半言鹿，半言马。当此之时秦王不能自信，自而从邪臣之说。

　　二、简要分析原文

这两篇原文都比较浅显，就不浪费笔墨再用白话文说一遍了。两篇短文表达的主题思想一致，都是说赵高以鹿为马，秦二世先以为是鹿，问群臣有的说是鹿、有的说是马，最终大家都顺从赵高的意思，把鹿当成了马。于是有了“指鹿为马”这个成语，比喻故意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对此，我完全赞同。只是司马迁写的加了一点感情色彩，陆贾写的全篇是记述、比较平实一些。这个大家简单对照一下就看得出来，就不对比分析了。

我所不赞同的是，大家跟着文学影视绘画作品普遍认为，赵高“指鹿为马”的那只鹿，就是一只人们经常看见的梅花鹿。我们以与秦二世同时代的陆贾记载的文字来分析：

一是“赵高驾鹿而从行”。如果是梅花鹿，体型小，一般拉不动车，车上面还坐着人呢。而且赵高是“从行”，怎么跟得上秦二世的马车。

二是“臣半言鹿，半言马”。好家伙，平分秋色、各占一半。就当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也是有些混淆、搞不太清楚吧。

三是“当此之时秦王不能自信”。秦王本来以为是鹿的，赵高和一半人说是马，让他将信将疑没有自信了。这更说明赵高所驾的鹿，不是日常所见的梅花鹿。秦二世那时已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这个起码的认知能力还是有的。如果真是常见的梅花鹿，秦二世慑于赵高淫威应该十分憋屈，不会是“不能自信”，这句应该记载成“当此之时秦王默而不言”。

下面摘录的是百度百科原文，方便大家先对比着看梅花鹿和麋鹿体型差异。

梅花鹿是一种中小型鹿，体长125至145厘米，尾长12至13厘米，肩高70至95厘米，体重70至100千克。

麋鹿是一种大型草食动物，属鹿科。体长170-217厘米，尾长60-75厘米。雄性肩高122-137厘米，雌性70-75厘米，体形比雄性略小。一般麋鹿体重120-180千克，成年雄麋鹿体重可达250千克。

　　三、到底是只什么鹿？

秦始皇被誉为“千古一帝”，把中国推入了大一统的时代，奠定了中国两千多年政治制度的基本格局，对中国和世界历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的丰功伟绩世人皆知，但最终相信佞臣赵高，不管是对他开创的大秦帝国、还是他个人家庭，都是个巨大的悲剧。

不管是帝王，还是权贵，乃至于百姓，真是要“亲贤人、远小人”啊！那些天天在你面前说好话、唱赞歌的，其实心里不知反你多少回了，笑里藏刀、杀了你的心都有。反而是那些有时意见与你相左、脾气上保持独立人格的，应该视为诤友。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病死，担任中车府令的宦官赵高，威胁串通丞相李斯，秘不发丧，伪造诏书，赐死大儿子扶苏，立胡亥为太子。然后，才宣布秦始皇已经死去，由太子胡亥继承皇帝，称为秦二世。赵高为胡亥立了大功，被封为郎中令，成为秦二世最亲近的高官，但他的职位仍在丞相李斯之下。于是又设计害死李斯，当了丞相。虽已至此，赵高并不满足，还打算篡位自己当皇帝。他又担心文武百官不服，于是想一个花招，先做一次实验，于是有了“指鹿为马”这个成语典故，也将他永久钉在了历史耻辱柱上。

按理说赵高侍奉始皇帝多年，心思缜密、极富心计。要想实现试探权威、清除异己，还要能波澜不惊、进退自如的目的，不太可能直接牵来一只常见的小型鹿——比如梅花鹿。那就相当于当场把秦二世和群臣，按在地上啪啪打耳光，一边打一边还说：“听话，跟我念，m-a马，m-a马，念了赵叔给糖吃！”这场面，实在让人目不能睹。你让秦二世和群臣，实在没法颠倒黑白、厚颜无耻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况秦人多耿直淳朴，血管里还流淌着好战的血液，赵高对西北汉子的性格脾气不可能不了解了。非要来个霸王硬上弓，弄砸了可收不了场子。事先不打招呼，事中一点台阶也不给，事后的结果自然是不可控的。深谙官场厚黑学的赵高，肯定不会这么傻。

“指鹿为马”肯定要指的是一只鹿啊，既然体型小的梅花鹿不合适，那大家想想，如果当时是一头大家都不常见的，蹄似牛非牛、头似马非马、角似鹿非鹿、身子像驴非驴的“四不像”呢？拙文《麇鹿来过青海吗？》已交待，从3000年前开始，麋鹿由盛而衰、逐渐淡出人们视线，也就是说不常见的了，但也不至于绝迹。本文前段记载数据显示，这家伙属于大型鹿科，正常的体型大小已经接近马了，赵高位极人臣，挑几个大个的，那怕就是跟皇宫里马儿体型一致的，肯定也不是什么难事。

好吧，换场面了，这次是头“四不像”。君臣平时都不曾见过，秦二世凭感觉说是鹿，赵高语气肯定地说是马。大家肯定满腹狐疑、心里犯嘀咕，今天要开专家论证会吗？学术大boss的意见已经摆明了啊，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呢？这样，恐怕更加便于赵高混淆视听、借坡下驴了。

综上所述，凭我这个学过刑侦有三十多年警龄的老警察，大胆猜想加主观臆断，再加小心求证合理推测，赵高那天牵来的极有可能是一只麇鹿。在我的家乡江苏盐城，有个俗名叫“四不像”。

薛震洲2022.4.20初稿于西宁新冠宅家中。

文中图片引用自网络，在此表示诚挚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