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的诗 青春的歌

Xjx

（上世纪70年代在山沟里边建设边生产的陕西汽车制造厂） 上世纪60年代末，三线建设如火如荼，一座为军队生产军用越野车的汽车厂开始在陕西秦岭山脉的一个山沟里开工建设，这座工厂里的第一批青年工人，是从北京招收来的1500多名应届中学毕业生。

从1970年开始，上千名不到20岁的年青人远行千里，离别首都，来到一条大山里的偏僻山沟，穷乡僻壤，物质匮乏，生活艰苦，城乡反差之大，已出乎想象，面对要在这里“献了青春献子孙”、扎根一辈子建设三线的严峻问题，难免思想波动。

面对困难，有哭的，有烦的，有点文采的学生把这种情绪编成一段顺口溜：“登上五丈塬（三国时期诸葛亮屯兵作战的高地），心里好心烦，请问诸葛亮，何时能回还？”有一个车间的青年工人还自编自唱道：“小河流水哗啦啦，厂房快建快点塌，塌了好回家。”

这些东西显然是消极的，对建设三线工厂不利。驻厂军代表在一次全厂动员大会上当场将上述顺口溜改为一首激励斗志的诗歌：“登上五丈塬，新潮逐浪翻，为了建三线，死了也心甘！”显示出了铁血军人的豪气。

这场针锋相对的对诗，揭开了建设三线陕汽工人吟诗作歌的序幕。

1970年12月26日，山沟里的青年工人要用诗歌为毛主席祝寿，纪念他老人家的77岁寿辰，来表达我们建设三线的决心，好让他老人家“睡好觉”（毛主席说过：建设不好三线，他睡不好觉）。

12月21日，车身车间团支部征集了40多首诗歌，出了一期纪念毛主席诞辰的专刊（记不清是油印本还是用当时流行的“大字报”刊出）。

老工人也上阵了，一位师傅写道：“革命需要车，战士想念车，我们来造车，永拉革命车。”

我们这些来自北京的陕汽学员当然是写诗的主力，具体内容由于时间久远，很多词句已经记不清了。

后来，每轮到纪念毛泽东诞辰或重大节日，青年工人都会出个油印的集子或黑板报，赋诗作歌。其他车间好像也是这样做的。

那些诗歌或者说是顺口溜，依今天的眼光来看，大多幼稚粗糙，不能称作诗歌，无法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也有佳作不朽，现在还记忆犹新。如JYM依《忆江南》一词填写的《西沟好》：

“西沟好，碧翠掩红楼，今日汗流挥作雨，他年战备车如流，能不爱西沟。”

也有工友和道：

“倚窗望，伴友眺石楼，日照云飘疑仙境，仙境还需妙手修，好景在西沟。”

真是不错，充满了浪漫的革命乐观主义，相信毛主席听了以后一定能放心、会“睡好觉”的……

我离开车间前最后一次参加的诗会是团总支办的，那时周总理刚刚逝世不久，国家时势危急，大家悲愤交集，作诗者上台亲自朗诵，记得我说到动情处不由地热泪横流，忘了此时还有人要追查是谁从北京带来了“谣言”的烦恼……这些诗歌后来好像也印成了油印本。

离开车间、离开西沟、弃工从文之后，我的工作单位几经辗转，可惜把这些收藏的油印诗集都丢失了，现在只能凭模糊的记忆云山雾罩地讲讲。

　　看看当年，错别字连篇、文理不通的青年工人锐气真高，真敢舞文弄墨地吟诗作歌。为什么？

有一点我是想明白了，那就是年轻——有未来做资本，有时间去学习，有希望来提高，有何畏惧？一句话：敢用青春赌明天。而我们今天学会了遣词造句，学会了合辙押韵，学会了老辣沉稳，往往却失去了可贵的纯真、激情、勇气和锐气……

青春无价，青春万岁！

最后有一个呼吁：凡收藏了当年诗歌的工友朋友，可否也请拿到网上来晒晒，不论精彩与平庸，无人理会，相信只有一个功效：使我辈痛快地开怀大笑——返老还童，青春永驻！

（xjx记于2008年清明节前，修改与2022年五一劳动节之际）

补记：

近日工友GY找到50年前我们这帮昔日的三线青年工人编的几本油印诗集，我看到后感到亲切又陌生——往事如烟，燃情年代，激扬文字，幼稚语言......

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不可回避的火红年代，青春岁月，虽遗憾多多，却无怨无悔......

这本诗集上署名的老工人师傅几乎全部去世，没有署名的我们这些小工人们也全部迈入古稀之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GY工友收藏的1971年4月和7月陕汽车身车间编印的两本
工人诗集）

（GY工友收藏的1972年和1976年陕汽车身车间编印的两本

工人诗集）

（一本诗集的目录和部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