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进入新的一年,一场疫情又袭转重来,把我们的生活又拖入到了一个困难时期。其实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我们整个国家都在积极防控,十几亿人都打了疫苗,搞了核酸检测,但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导致疫情反弹。这一反弹好像打乱了阵脚,搞得现在很多地方的疫情防控都有点走火入魔了。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来今年的清明节,我又回不去了。至从父亲一九九三年逝世,我不管在任何地方,每年的清明节,我都必须要赶回去,去乡下给我的父辈们祭拜扫墓。唯一一次是2020年因疫情防控没有回去,也可能今年是第二次了。</p><p class="ql-block"> 没有办法,这是谁也抗拒不了的现实。</p><p class="ql-block"> 有人总是把父亲当作一座大山,因为他承载着整个家庭生活的重担!但我要说,父亲是大山,他更是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岩浆。他用他的脊梁肩扛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他用他的炽热温暖着整个家庭的情感。他背上背负着的是一座家庭生活的大山,但他心中奔腾着的炽热的情感岩浆,却从来不向外表露。</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总是把他深沉的爱深藏在心底,平常在我们面前总是少言寡语,除非遇到了他难得的几个知己朋友,也就是和他的几个老邻居和老同事在一起时,他的话才会多一点。还有就是家里的亲友们来了,特别是他的那些侄儿侄女们来了,那就别提他多高兴了。他总是嘘寒问暖,显得特别亲热。然后就是忙前忙后的准备饭菜。<span style="font-size:18px;">也可能是小时候挨饥受饿的日子过怕了,他最担心的就是怕客人没有吃饱饭。于是每次来了客人,他都是先煮上一大锅饭。经常性的结果就是,客人走了,我们要吃好几天的剩饭。</span></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当时从湘阴县城作为知识青年下放到农村的堂姐吴志平,她是我二伯伯的大女儿,由于在农村表现好,被保送到湖南师范大学艺术系读书。还有我华容大姑爹的侄儿杨晓明,我们习惯喊他晓明哥,他当时正好也在湖南大学读大学。他们每到了休假时就会经常来家里玩。每次见到他们来了,我父亲就显得特别的高兴。吃饭时他都会拉着他们坐在身边,并会不停地劝他们多吃饭多吃菜。实际上那个年代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但我父亲的热情总会让他们感觉到回了家一样,心里面觉得十份的温暖。如果隔段时间没有看到志平姐过来,他还会专门跑到湖南师范大学去看望她。虽然时隔几十年了,他们至今都会念叨起当年来我们家的那些温馨的往事,都会发自内心的说道:</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的凯叔,真是一个好人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一九八六年陪父亲在张家界》</i></p> <p class="ql-block"> 凯叔是我们的亲友们对我父亲的尊称。正是因为我的父亲平时话语不多,但对身边的亲友们都有一份发自内心的关心与关爱,所以他们只要到了长沙,都愿到我家里来作客。随着年岁增大,到了后来,过去的凯叔成为了现在的凯嗲。走到哪里大家都亲切的喊他凯嗲了。而最难忘的那一声声喊他凯嗲的那一次,是刻在我心里最永恒的记忆。你们读到后面就会知道的!</p><p class="ql-block"> 父亲刚进长沙水泵厂时,还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从乡下来到城里的小青年,是什么都不懂的。好在他进厂后有一个好师傅冯国钧,是冯师傅手把手的把他调教出来的。冯师傅上班教徒时非常严格,下班后也把我父亲当作他亲生儿子般一样看待,我父亲对他师傅,也是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一辈子的敬重有加。父亲虽然文化底子薄,只到十二岁才开始启蒙识字,但他好学肯钻研,他的理想就是当一名铸造工艺工程师。白天他跟着冯师傅学铸造,做翻砂造型模具,晚上就到厂里办的职工夜校学习文化知识和铸造工艺课程,下课回到家里,他还要自学绘图制图工艺。</p><p class="ql-block"> 另外每个星期天他还要到湖南省进修学院学习。每天他都是忙忙碌碌不知疲倦。我父亲经过几年时间的勤奋学习和努力工作,终于由一名普通的铸造工人调进了铸造工艺科,成为了长沙水泵厂一车间铸造工艺科的一名技术员。</p><p class="ql-block"> 调进了工艺科,他显得更加努力了。在我的记忆里,印象最深的就是我们住在老九栋时,家里只有前后两间房,也没有摆什么傢俱都显窄小,但在前面那间房靠窗的地方,却总是摆着一个竖立起的绘图纸的板架,每天晚上都会看到父亲在架子前,拿着绘图尺和圆规精心认真的绘制着各种各样的工艺图纸。父亲虽然小时候没读过书,但在职工夜校,他的学习是最刻苦,也是最认真的。</p><p class="ql-block"> 长沙水泵厂当时是全国三大水泵厂之一,生产出来的各种类型的水泵,都在全国各地的大型水库和矿山中发挥着巨大作用,产品的质量更是享誉中外。而各种水泵最主要的部件都是用铁水铸造出来的。所以水泵厂最大的一个车间就是铸造车间,大家也都习惯叫一车间。父亲他开始学的就是铸造工,也就是在特制的砂堆里,先把将要铸造的铸铁件用砂子做成模型,然后将铁水倒进模俱里,等冷却后就成为了铸铁件,再拿到下一道工序进行精细加工。如果铸造工艺不过关,生产出来的铸造件也有可能就是废品。</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水泵厂子弟学校读书时,曾到铸造车间勤工俭学。当时我看到好多人蹲在地上,在砂堆里用沙子做着各种类型的砂子模型,觉得很好玩。但当自己试着去做时,蹲不了多久,就感觉到腰酸背痛难以坚持。这才觉得并不好玩而是相当的辛苦劳累。当看到行车吊着一锅红彤彤的铁水倒进一个个砂子模型里时,只见一阵一阵白雾腾起,又觉得特别的震撼。当第二天看到工人们将依附在铸件上的砂子清理干净,呈现出一件件精美的生铁铸造件时,又觉得好神奇!我曾看到最大的水泵铸件,有好几米高,大人站着可以穿过,有的一个大型铸件的重量就有几十吨重。</p><p class="ql-block"> 水泵的每一个铸件都必须严格按照铸造工艺图纸来生产。那么铸造工艺科就成为了铸造车间最核心的技术部门。我父亲能够被调工艺科,成为了一名真正的铸造工艺技术员,也确实证明了他的工作能力。但他并没有满足现状。而是继续朝着一个更高的目标努力,那就是成为一名铸造工艺工程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获得的优秀青年证书》</i></p> <p class="ql-block"> 到了七十年代初,长沙水泵厂为了扩大水泵生产产量,也是为了解决厂里职工家属的就业问题,准备筹建一家水泵厂家属工厂。它属于长沙水泵厂的一个分厂,专门为长沙水泵厂生产水泵铸造件。这个分厂所招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厂里在职职工的家属,也就是在家无职无业的家庭妇女。她们普遍都没有什么文化,而且也都年纪偏大。还有就是她们作为家庭妇女,基本上都没有干过重的体力活。因为那些铸铁件对体力的强度要求还是比较高的。每一个铸铁件都是要由工人们抬着刚刚融化了的滚燙通红的铁水,一个个浇灌到翻砂模具里面,等冷却后才能成型的。这项浇铸工作非常吃力,劳动强度非常大,一般都是由身体强壮的男人们才能完成的。</p><p class="ql-block"> 有人说,三个堂客们一堂戏,而这一下子上百个堂客们聚在一起,那还不是唱不完的戏?何况她们这帮家庭妇女本身文化底子薄,聚在一起就一个个叽叽喳喳,喜欢家长里短的停不下嘴。如果有一件事情没有处理好,她们回家给自己的老公一说,搞不好第二天就全厂子的人都知道了,也可能一不小心还会得罪很多人。所以当时组建长沙水泵厂家属工厂时,可以说是没有一个技术员愿意过去做技术指导,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p><p class="ql-block"> 但是,没有想到我父亲却主动要求到家属工厂去作技术指导。当时我妈妈还跟他讲,叫他不要去趟这浑水,搞不好得罪了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得罪的。但我父亲态度很坚决,他的想法很简单。他说他本来就是从铸造工人走过来的,过去指导她们可以说是轻车熟路。如果大家都不愿意去扶持这个厂子,那这个家属工厂就开不了工,如果厂子开不了工,那么整个水泵厂就有一百多个职工家属没有工作。她们没有工作也就没有收入,没有收入也就养不了家,这样更会增加她们的家庭负担。只要自己尽心尽力去做,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好的。</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父亲义无反顾地一个人去组建这个家属工厂,并且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厂子搞起来了。那一段时间我们基本上是见到他了,因为全厂的那些妇女们都成了他的徒弟,每天他都是呆在现埸手把手的教她们学习铸造技术。别小看那一帮妇女,她们虽然文化低,体力弱,但她们非常珍惜这份工作,一个个都刻苦好学,勤奋肯干,并且非常尊重我父亲。凡是遇到她们不懂的,下了班也要到我家里来,找我父亲问个一清二楚才回家。在她们共同努力下,不到两个月,这家全由妇女组建的铸造分厂就开始生产出合格的产品来了。当时很多人都说这是一个奇迹,都说我父亲是最大的功臣。每当长沙水泵厂生产任务完不成的时候,家属工厂的工人们都踊跃加班,为保证完成任务作出了很大的贡献。</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哥(前中)与父亲(后左一)及他的伯伯叔叔们》</i></p> <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掀起了全国经济发展的浪潮,长沙水泵厂的生产任务越来越重了,这时厂里又开始计划再兴建一个水泵铸造分厂,以缓解总厂的生产压力。得知这一消息,父亲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能不能在自己的老家办这个分厂。因为他虽然离开老家几十年,但他心里总有一种家乡情怀,总想着能为自己的家乡做一点贡献。</p><p class="ql-block"> 父亲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只要他想做一件事,就会去争取去坚持。其实父亲的老家在湖南省汨罗县川山坪镇,离长沙有六十多公里,当时的交通也不是很便利。按常理一个分厂设那么远是不可能的。但是父亲却拿出了一个致胜法宝,就是不管这个分厂设在哪里,厂里的有些技术员都不会愿意去。因为经常离家在外,不能照顾家。还有就是在外地设分厂,搞得好是厂里的功劳,搞不好是你的责任。这又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事。而我父亲就没有这些担忧,如果真的能够回到自己老家办分厂,他肯定愿意去。</p><p class="ql-block"> 还有就是他负责开办的长沙水泵厂的那家家属工厂,此时在生产上搞得红红火火,为总厂作出了贡献,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所以他又一次主动请缨,向厂里打报告,请求到汨罗县川山坪镇再兴建一个长沙水泵厂第二个铸造分厂。当时长沙水泵厂的主要领导很开明,对父亲的想法也很支持!</p><p class="ql-block"> 1981年3月,长沙水泵厂川山坪镇铸造分厂正式成立了,父亲被派到这分厂负责整个分厂的筹建工作。分厂厂址就选在汨罗县川山坪镇上,离川山坪火车站很近,隔我父亲的老家川山坪镇大屋吴也只有几公里路程。为了尽快让工厂开工投产,在工厂开始基建时,父亲同时在乡下选出一批青年农民到水泵厂学习铸造技术。</p><p class="ql-block"> 不到几个月,长沙水泵厂汩罗县川山坪铸造分厂就正式开始生产了。两年后,这个分厂发展成为了长沙水泵厂铸造件生产的主要厂家,也成为了汨罗县当地有名的乡镇企业。</p><p class="ql-block"> 父亲是一个不计得失的人,他一切听从组织安排,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有了任务就不顾一切的一心扑在工作上。整天不停歇的劳累,终于让他的身体出了状况。1983年11月21日上午,我独自一人正在家看书,忽然几个人扶着父亲回来了。原来是在工艺科开会时,他突然倒在了地上。送到厂保健站检查,说是高血压发了,发昏呕吐,全身无力。我们还从来不知道他患有高血压,只知道他有十二支胃溃疡。父亲这人就是这样,平时总是任劳任怨的工作,从来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有病也很少休息。你看他在家躺了一会,说他手上有一套工艺图纸必须要赶出来,中饭也没吃,又赶回去上班了。</p><p class="ql-block">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自己的刻苦努力,我的父亲在1985年,他在技术职称上又上了一层楼,经过严格的层层技术评审,我父亲现在由一名技术员终于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铸造工艺工程师了。并且厂里按工程师待遇,还给我父亲分配了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我们一家人都搬进了工程师楼。</p><p class="ql-block"> 一个直到十二岁才开始识字学习的乡下孩子,经过三十多年的艰辛努力,由一个普通工人成为一名铸造工艺工程师,这一路走来,我们都从内心钦佩他的坚强执着的学习毅力。</p><p class="ql-block"> 在工作上,他认真勤奋的做好自己的每一件工作上的事。在生活中,我父亲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记流水账。从五十年代开始,他就习惯性的把每天的日常开支用一个小本子详细的记下来,里面包括每一分钱的支出。每一个月还会作一个小结。这个习惯也应该是由于生活上的压力造成的。因为当时我父母的收入都不高,除了要抚养我们三个孩子,还要每个月给我的娭毑和外婆抚养费。所以必须要精打细算才行。反正到后来,我看到的记帐本有几十本。每当看到这密密麻麻的数字,我仿佛就看到了当年父辈们的生活艰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们三兄弟陪着母亲过年》</span></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八四年四月份的一天,我当时已经是一名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的自考生。因为我们是自考生,没有补考机会,三年十二门学科课程必须要每门考试及格,如果有一门不及格,就要被淘汰。所以我只有选择留职停薪,专心学习,争取顺利完成学业。这天我正在家复习功课,快到中午11点了,忽然听到敲门声,我打开门,我见到父亲的同事小曹神色紧张的说:</p><p class="ql-block"> “你爸爸刚才忽然昏倒了。”我心里一抖,前不久他就昏倒过一次,医生叫他休息他也没有听医生的。我问:</p><p class="ql-block"> “情况严重吗?”小曹说:</p><p class="ql-block"> “可能有点严重,现在厂门口等救护车,要送到附一医院去抢救!”我一听要送医院抢救了,那肯定是有点严重了。我赶紧骑上自行车就往厂门口赶。这人急了就什么都不顾了,低着头只顾猛蹬,忽见迎面来了一台货车,我赶忙一拐,哪知从货车后一辆自行车朝着我直冲过来,我们俩个人都刹不住了,两部自行车迎头撞在了一起。我的车前钢圈变形了,轮胎也撞破了。</p><p class="ql-block"> 对方的车子就更惨了,一部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钢圈变成了麻花扭,车把手撞歪了,他的手也擦破了皮。这完全是我的责任,我赶忙道歉,并向他解释了原因。那小伙子听我说完后,他什么也没说,连连挥手叫我赶紧去。只说,你不要担心了,这车他自己拿去修理。我来不急道谢一声就推着这部烂单车,急匆匆赶到水泵厂大门,正好碰到父亲同科室的李叔叔,还有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徐旭华。她一见我就说,你爸爸已经送医院去了。我二话没说,赶紧骑着她的单车,冒着雨朝市附一医院赶去。</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我的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因为听他们讲,这次很危险,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赶到医院时,全身已经淋得透湿。但我顾不上这些,急忙找到急诊室,正看到医生在给父亲作检查。他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人似乎失去了知觉。我弟弟宪武和妈妈都在旁边守护着。爸爸科室里也来了五六个同事,个个脸上都流露出焦虑不安的神色。我紧握着爸爸冰凉的手,心里默默的祝福他平安度过这一难关。医生经过几个小时的详细检查,诊断出爸爸的病情没有生命危险。叫我们还是送他回家静养要好一些。这么一说,我们的心才落了地。我们当然只能听医生的建议,于是把爸爸护送回了家。</p><p class="ql-block"> 到了下午,只见我满叔吴铁臣急匆匆的来到家里。他当时是长沙市总工会副主席,当天在麓山宾馆开会,听到爸爸发病了,等一散会就急忙赶过来了。见到父亲躺在床上睡着了,他还是不放心,到了晚上他又用汽车将长沙市附一医院的周院长接到家里来给爸爸作详细检查。周院长认真检查了也说父亲病情没有大问题。这一下满叔和我们才真正的松了口气。</p><p class="ql-block"> 我的满叔叫吴铁臣,是我父亲兄弟姐妹中最小的,平时我们都叫他满叔。解放初期他和我父亲一起来到长沙打零工,又先后在长沙水泵厂工作。因为他年轻有文化,工作上又积极又有能力,进厂不几年就当上了长沙水泵厂团委书记,后来他调到市总工会任副主席,再后来又调到长沙市人大任资格审查委员会主任。因为在长沙就只有我爸爸和他俩兄弟,其他的哥哥姐姐都在外地,所以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显得更加的亲密。虽然我父亲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满叔只要有时间就会来家里看望他的这位凯哥。</p><p class="ql-block"> 说心里话,满叔对我是操了最多心的了。如果没有他对我的特别关照,我的人生也可能是另外一个结果了。我高中毕业后,因为腿患残疾,一直在家待业。是他通过他的各种社会关系,帮我找到了一份国营企业的工作。后来在我的个人生活上遇到了阻力时,又是他通过市总工会做工作,帮我度过难关成了家。所以,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对我的关心与关爱。</p><p class="ql-block"> 如今的满叔,已经是他们兄弟姐妹中唯一还在世,还健康生活着的长辈了,我们现在都已经改口喊他满嗲了。虽然他已由当年英俊帅气的年轻小伙子进入到了如今八十多岁高龄的年迈老人,但我每次回长沙见到他时,他都会亲手泡一杯我们乡下老家最喜欢吃的姜盐豆子茶,然后拉着我的手坐在他身旁,详细的询问我的生活与工作情况。那感觉,我仿佛自己就像坐在父亲的身旁,心里感到特别的温暖。我衷心祝福他老人家永远健康长寿!</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的父母亲与他们的亲友》</i></p> <p class="ql-block"> 就当我们都觉得父亲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哪知道他又一次被病魔击倒了。他又一被送进了长沙市附一医院。我在郑州的三伯伯吴勋臣得知父亲病重住院了,从郑州连续给医院的周院长打了好多电话,叮嘱他一定要找最好的医生给我父亲治病。</p><p class="ql-block"> 我三伯伯吴勋臣是郑州市第三人民医院的麻醉科主任,是全国著名的麻醉专家。周院长是他郑州的同事,因为都是湖南老乡,平时他们就像家人一样,走得特别的近。原本他们和周院长都有希望一起调回长沙的,长沙这边的接收的医院都联系好了。可是就在准备办理调动手续时,郑州市卫生局却忽然下了一份调令,委派他去坦桑尼亚援外医疗队参加援外医疗工作。哪知这一去就在非洲工作了三年。等他从国外回来后,一切都已经改变,他原来本想调回长沙的事也就成了过去式了。过了不久,组织上把他调到郑州市疾控中心当主任去了。事后他才知道,这都是郑州市卫生局的领导有意这样安排的,就是不想他调离郑州。但因为已经答应了他,又不好反悔,于是想出这么一招,把他委派到援外医疗队去。要知道,在当时那个年代,援外工作可是谁也无法拒绝的政治任务。就这样,我三伯伯留在了郑州,而周院长如愿调回了长沙。当他几年后当上了长沙市附一医院的院长后,曾多次想把我三伯伯调回长沙,但郑州那边再也不同意放人了,最后还是没有调回来。</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三伯伯没有调回长沙,但他把周院长介绍给了我们这些在长沙的家人们。平时我们与周院长交往也非常密切,也都像一家人一样。只要我们有什么事找他,他都是倾尽全力的帮助我们。前几次父亲发病,都得到了周院长无微不至的关照。这次父亲住院,他每天都会来病房探望父亲。</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出院了。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发现,由于他长期处于一种高度集中精力的工作状态,导致他的身体健康严重透支,特别是连续几次发病以后,他经常会出现精神恍惚现象,有时候那神态就像一个不谐世事的小孩。</p><p class="ql-block"> 父亲老了,他的记忆也由于疾病折磨而逐渐的衰退了。厂里的领导和他所在科室的同事対我父亲也是非常照顾,在工作上不再给他加任务了,还经常安排他去全国各地的疗养院疗养。</p><p class="ql-block"> 一九八六年秋天,组织上又安排他去张家界疗养。他叫我陪他一起去张家界。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陪他外出旅游。每当我和他一起爬山游玩时,不是我搀扶着他,而是他一路上都在照顾我,总是牵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嘴里不停的叮嘱着我:</p><p class="ql-block"> “崽伢子,你小心点,莫着急,慢点走啰”。那一次,我们在张家界游玩了几天,每天陪着他在山间林间看风景吹山风,他显得特别的开心。但是没过了几天,他就急着要回去了。说是他还有一套设计图纸要赶出来,他说怕耽误了工作。</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我的父亲,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的心里整是都在想着工作,忙着工作,把工作当作他生命的父亲。</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获得的科学进步奖的荣誉证书》</i></p> <p class="ql-block"> 父亲忙碌了一辈子,现在终于退休了。而我们三兄弟都成家了,也都有了各自的孩子。与儿孙们在一起也就成为他最快乐最开心的事情了。只是由于工作上的原因,我们平时也不是经常回家。所以只要隔些日子没有回家了,他就会不停的打电话过来,催着我们带孩子过去。如果我们实在回不了家,他就会主动过来看他的小孙孙。只有每年的春节,我们全部回家吃团圆饭之时,那就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他总会兴高采烈的带着孙儿孙女们去楼下饮食店吃米粉,或者是带着他们买零食。他还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准备吃年夜饭之前,他首先必须要拉着他的孙儿孙女们一个个站在房门旁边的那墙角边上,用尺子丈量他们每一个人的身高,并且用墨笔认真的记下测量的身高和标记的时间。如今我每次回家,还仍然可以清晰的看到当年那面墙上留下来的一道道用笔墨记录下来的,他们每一个人的身高数据和时间。每次标记完,他都会开心的笑起来:</p><p class="ql-block"> “哈哈哈,你看晴晴长高了,为为也长高了!但你们还是没有帆帆哥哥高。你们都长高长大了。嗲嗲我就老了啰!”他最看重的就是他们这几个孙子孙女了。只要我们带着孩子回家,每次看着他忙前忙后的带着身边的孙儿孙女们买这买那,再看着他那满头白发和约显迟缓的神态时,我感觉父亲真的变老了。</p><p class="ql-block"> 我父亲别看他工作认真,他有时候在生活细节上也显得特别的认真,有时认真得都会耍一点小孩子脾气。我记得他有一次他过生日的前一天,因为下班晚了,我买了不少菜回家。一进门就见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我问他怎么啦?他也不说。过了半天,他才忽然冒出一句:</p><p class="ql-block"> “你们都是一帮冒得良心的,明明晓得我生日,连一个鸡蛋都吃不到。”我一听,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觉得有点好笑。</p><p class="ql-block"> “嗲老子呃,你是明天的生日,我们都晓得唦。你看把菜都准备好哒,你急么子啰!”他更生气了。</p><p class="ql-block"> “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们乡下过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是要呷两个荷包蛋吗?”这确实是我们乡下老家的习俗。听他这么一说,我妈只好笑着赶紧给他下一碗长寿面再煎两个荷包蛋。他这才觉得舒坦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和我哥哥都去了珠海斗门。我在珠海星光制药有限公司任老总,他在珠海星光机械制作有限公司任老总,我们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有几次回家与父亲在一起时,他都会关心的问我:</p><p class="ql-block"> “振武伢子,你们在珠海那边的事情搞得顺利吗?有时间我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好吗?”我当然希望他去。只是现在珠海那边的工作确实忙不过来,我想着等一切都稳定下来以后,我一定接他和母亲一起去珠海,我要陪着他们好好玩一趟。</p><p class="ql-block"> 只是让我终身感到遗憾的是,我要带他去珠海的愿望已经没有办法实现了。因为我父亲还没有来得及等到那一天,就匆匆的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获得的优秀党员荣誉证书》</i></p> <p class="ql-block"> 时间来到一九九三年的九月五日,当时我和我哥都从珠海回来了。因为“碘王”生物消毒液即将开工生产,我带一帮员工回长沙劳卫所进行生产技术培训,正好我哥哥也回长沙采购工厂所需的设备,就这样我们一起回到了长沙。</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我们三兄弟都带着各自的爱人和小孩一起回到了父母家里。这是近年来难得的一次全家团聚在一起。像这样的全家团聚,除非是过春节,平常是很难得像今天这样全家团圆在一起的,所以父母亲都非常高兴。特别是父亲,见到了三个孙儿孙女回来了,更是显得特别的兴奋和开心。他平时是很少喝酒的,可那天晚上却陪着我们喝了不少红酒。还有就是他因为患有十二支胃溃疡,平时他也很少吃辣椒,可那天我在旁边看到父亲大口大口的吃了一半碗辣椒。我觉得这有点不正常,但又说不清楚哪里不正常。</p><p class="ql-block"> 这确实是平时难得的一次全家团聚,所以那一晚,我们都睡在了家里。</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大清早,嫂子王晓玲就和她的两个妯娌下楼买菜去了。父亲也带着他的三个小孙孙下楼吃米粉去了。妈妈告诉我,说你父亲每天冒得事就喜欢翻看相册,然后嘴里就不停的唸叨着几个孙子孙女的名字,又说又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们了,找个时间一定要去看看他们几个小家伙。</p><p class="ql-block"> 这一整天我们都在家里陪伴着父母亲。父亲显得特别的兴奋,一整天都在笑。还不停的叮嘱我们,你们国庆节再回来啊!我们都答应他了,大家都约好了,今年的国庆节一定回来,再好好回家聚一下。直到晚上十点多钟,我们才从父母亲那里出来,各自带着孩子兴高采烈的回家。心想着,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又可以一起回家过国庆节了。</p><p class="ql-block"> 可谁又知道,其实这样凑巧的团聚,其实是在冥冥之中,由一双不可预知的命运之神伸出来的手,把我们全家揑合在一起,短暂的相聚后,然后又无情的把我们永远的分隔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宁可不要这短暂的圆满,而要长久的相守。但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们根本无法抗拒!</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一九九三年九月七日早上六点多钟。忽然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把我叫醒了。是平姨的小女儿,我们的表妹红子打过来的。她是昨天专门从羊楼司老家赶过来,准备接我父母亲去她家里玩的。并且都已经定好十二号一起走。我只听到她带着哭腔说:</p><p class="ql-block"> “振武哥,你快点到医院去啰,姨爹刚才又发病了,现在已经送到市附一医院抢救去了!这次好像蛮厉害的!你快点去啰!”我一听,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显得特别的发慌。这可是他第三次送医院抢救了。我赶紧踦上摩托车朝医院驶去。来到抢救室,只见妈妈和宪武,朱珠,还有我家楼上的杨家满叔和他的儿子昭昭都在里面。父亲躺在抢救室里,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正在输氧气。我来在他身旁,感觉到他与前两次发病的状况不一样,前两次他都是痛得大喊大叫,手不停的抓东西。而今天他却显得特别的安静,没有一点反应。我一下子感觉到特别的紧张和恐慌。这时一位主治医生带着几个护士过来给父亲做心脏复苏性抢救,只见他用双手不停的重压着父亲的胸部,我看到每按压一下,父亲的口腔里就涌出一股碣黑色的血泡,就这样按压了二十多分钟,忽然听得父亲一声大叫,喉咙里好像堵塞了什么东西,嘟嘟嘟的又吐出一大团竭黑色的血泡。这样连叫几声,脑袋忽然朝旁边一偏,任血泡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医生又反复不停的按压胸部,可父亲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了。这位医生是周院长特地安排负责给我父亲治病的主治医生,我父亲每次来这里,都是由他负责治疗,是一位非常负责的医生。他翻看了父亲的瞳孔,最后只有小声而带着愧疚的对我说:</p><p class="ql-block"> “対不起,你父亲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了,他已经走了。”已经无力回天,他们只有放弃抢救了。</p><p class="ql-block"> 我紧紧的握着父亲的手,已经感觉到冰凉的了。那一刻,我知道医生已经尽力了,父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了。他逝世的时间定格在一九九三年九月七日上午八点三十分。</p><p class="ql-block"> 我的父亲,才只有六十三岁的年纪,就这么匆匆的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走得实在是太匆忙了啊!</p><p class="ql-block"> 后来有人说,又不是节日,又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婚庆嫁娶,或者是有什么红白喜事之类的事情,非要把大家聚在一起不可。像你们这样不约而至的全家人团聚在一起,这完全就是老天爷有意安排你们与父亲的最后一次相聚。但当时如果只要有一个亲人不来聚会,它就会打破这种圆满,也就会延续我父亲的生命。但谁又知道呢?这就是天命天意!</p><p class="ql-block"> 父亲走了,就这么匆匆辞别了人世,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我们三兄弟来到太平间,静静地守着父亲躺在冰冷的棺椁里。大哥点燃了一盏长明灯。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昨天我们全家人还在一起谈笑风生,哪知一夜过去,我们竞然就阴阳两隔,让我们做儿子的再也不能尽孝道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父亲获得的荣誉证书》</i></p> <p class="ql-block"> 当天我们三兄弟把父亲先接回家,放在了楼下的灵堂里。很多的亲戚朋友闻信都赶过来了。大家就商量父亲的丧事怎么搞。我弟弟宪武说,父亲一辈子兢兢业业做事,老老实实做人。一辈子都被家庭成份这坐大山压着,谨小慎为的过了一辈子,从来就没有扬眉吐气过。现在他走了,我们一定要让他风风光光的走,一定要把丧事搞得隆重一点。</p><p class="ql-block"> 当即我把几个从珠海过来培训的公司员工叫过来,帮着我们一帮亲朋好友一起料理丧事。然后我去长沙市殡仪馆拿来水晶棺摆放父亲的遗体。因为我们单位也是属于民政系统的,当时长沙市殡仪馆的书记陈俊杰就是从我们单位调过去的,而且就是他把我招工招进长沙旭华仪表厂的。他对我一直都非常好。当时我跟他讲实话,拿水晶棺回去摆放只是做一个样子,等我把父亲送回乡下老家去时,我再叫人把水晶棺送过来,他当即就答应了。因为我父亲曾经跟母亲多次说起过,他死后一定要送他回乡下老家,并且一定要土葬,因为他怕火烧着身子痛。但是他是党员干部,这是完全违反当时殡葬政策的。我们三兄弟商量了好久,终于定下心来,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我们还是准备冒着风险送父亲回乡下老家去土葬。</p><p class="ql-block"> 连续几天,每天前来悼念父亲的亲人和朋友,还有他的同事和街邻,都是络驿不绝的过来了,那鞭炮声和哀乐声更是不曾停歇。我虽然几年没有去厂里上班了,但厂长刘耀武和我厂里的很多同事都特意赶了过来。刘厂长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说我要送父亲回乡下去,他立即就专门安排了一台车给我使用。</p><p class="ql-block"> 那几天,我们三兄弟和好多亲朋戚友都没合眼,每天晚上都守在我父亲的灵柩前。特别让我感动的是父亲的三个小孙孙,他们每天晚上都会跪在爷爷的灵枢前,一边低着头伤心的哭泣,一边给爷爷烧着钱纸。在家摆放祭奠了三天,我们以最隆重的悼念方式完成了对父亲的祭奠,最后定于九月十日开完追悼会,十一日凌晨送父亲回乡下。当然,这些事情我们都是在暗地里悄悄准备着的,但这事不能隐瞒厂工会和厂退休办的领导。他们都是我父亲的老同事,平时也都知道我父亲的为人,我们相信,只要给他们讲清楚,也好让他们心里有一个准备,他们是不会为难我们的。果然,我们一说,他们就讲,我们给你们的父亲开完追悼会就走了,至于你们后面的安排,我们装作不知道就行了。在那天追悼会上的追悼词里,厂退休办唐书记给予了我父亲相当高的评价。说我父亲一生真诚老实,勤奋朴素,为人正派,不谋私利,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和党培养出来的好干部。</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这是对父亲最公正的评价,可告慰于九泉之下的父亲,让他老人家好好安息吧。</p><p class="ql-block"> 我们回乡下老家的那天凌晨,当我们准备把父亲遗体抬进一台金狮九座的车里时,由于父亲是一米七几的高个子,身体僵硬了,车门又不宽,里面的空间又小,四个人抬着他,忙碌了半天,怎么也放不进去。这时我弟宪武的好兄弟,也是他们同时下乡的知青柒志强见到了,他赶紧过来帮忙。他抬着我父亲的头部,一边半蹲着往车里慢慢的挪动着,一边轻轻的对着我父亲说:</p><p class="ql-block"> “吴伯伯,我是小柒,我们现在要送您回乡下老家去了。如果您愿意回老家,您就快点跟着我上车走。不然等到天亮了,我们就走不成了。那您就再也回不去了。”说也奇怪,刚才还怎么也进不去的僵硬了的身体,随着小柒的话语,竟然毫不费力就放进车厢里面去了。</p><p class="ql-block"> 几台车出了城直奔乡下。我和乡下的堂哥坐在前面带路,没有想到的是,我们居然迷路了。原本这条路,只不过五六十公里,是我们每年下乡必经之路。何况我堂哥经常往来,更是再熟悉不过了。可奇怪的是,我们在黑暗中居然瞎转了二个多小时,还是没有到川山坪大屋吴老家。直转到晨曦来临之际,我们忽然发现,前面竟然是到了川山坪镇上了。不远处就是长沙水泵厂川山坪分厂。我恍然大悟,原来是我父亲心中惦记着这个厂啊!这个分厂是他一手创建起来的,他有感情啊!原来在乡村小路上转了这么长时间,那是他有意让我们迷了路,他就是想最后一次来这里看一眼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慈祥的母亲》</i></p> <p class="ql-block">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我们终于送父亲到老家了。到了乡下,我们的心里面就再无顾忌了。我赶紧下车,叫后面车上的人把花圈摆出来,把鞭炮放起来,让我们好好陪着父亲围着长沙水泵厂川山坪镇铸造分厂绕上一圈,以了父亲最后的心愿。</p><p class="ql-block"> 没有想到的是,川山坪镇的乡亲们早几天就已经知道了我父亲逝世的消息了。他们好像知道我父亲一定会经过这里,当见到我们送葬的车,就知道是我父亲回来了。他们立刻纷纷从家里把供品和鞭炮拿出来,摆在路边作路祭。见此情景,我们三兄弟沿着一家家摆放的路祭,一路跪拜过去。只听到路边的乡亲们,一边放着鞭炮,一边哭喊着:</p><p class="ql-block"> “凯嗲啊,我们接您回老家来了啊!您一路走好啊!”听着乡亲们那一声声的哭喊声,我的心都碎了。我更进一步知道了乡亲们对我父亲的那份真挚的感情,也更进一步知道了父亲这么多年为家乡的付出,家乡人都是铭记在心的。这就是我的父亲在他的家乡办厂时结下的人缘情缘啊!</p><p class="ql-block"> 围着父亲曾经支持工作过的厂区转了一圈后,我们的车队才朝父亲的老家大吴屋驶去。刚拐到大屋吴的乡道,经过那座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文峰塔时,我们又见到有很多老家的乡亲们早在路边等着迎接父亲回大屋吴老家了。在不停歇的鞭炮声中,老家的亲友乡邻们用最隆重最质朴的方式,接回了从老家走出去的吴氏家族的儿子。我的父亲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的录魂也终于回归故里了。</p><p class="ql-block"> 按照乡下的风俗,从外地葬回老家的灵柩,一般都是直接送上山安葬,而不会摆放在家里过夜的。但是我父亲乡下的几个侄儿却一定坚持要留我父亲在老家的老屋里摇放一个晚上。他们说:</p><p class="ql-block"> “凯叔虽然出去了几十年,但他心里一直牵挂着家乡,他为家乡做了很多的贡献。我们-直都是把他当作自己的父亲一样,现在他终于落叶归根了,我们作为睌辈,一定要留他在老屋里再住上最后的一晚,也让我们一起好好陪伴他一晚啊。”</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几位堂哥两天前就在老屋前搭好了灵堂,一直等着我们过来。这就是家乡的亲人们对我父亲的一种亲情的执着与挚爱,让我们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最后的一睌,乡下的亲朋戚友按照当地的风俗,给我父亲做了一个通宵的道场。大家都围坐在父亲的灵柩旁给他守灵,讲述着我父亲过去的很多往事。</p><p class="ql-block"> 有些事情还真的是说不清楚。我父亲在他走之前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多次到乡下,组织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和乡下的侄儿侄女们,把他们上一辈亲人们的墓地都修缮一新,直到今年我的娭毑的墓地才修缮完工。今年的清明节,他还带着家人一起下乡来扫墓。现在想起来,这一系列的反常行为,似乎都是一种预兆。他在生前把这些事完成了,他的心愿已了,他就可以放心的走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们将父亲的灵柩送往墓地。送葬的队伍很长,一路上都有乡亲们沿途燃放鞭炮祭奠,他们用乡下最传统的方式给我的父亲送上最后的一程。我们三兄弟也就跟着一路跪拜过去。到了,我们终于把父亲送到了吴氏家族的祖坟山上。</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墓地就在祖坟山上半山腰处,从山下往上只需爬上十几级台阶就到了。来到墓地,我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因为我知道,这块墓地是他亲自选定的。他曾经说过,我的墓地不要选得太高了,我家振武伢子的腿脚不方便,不要让他清明节回来扫墓时,太难得爬山了。我最亲爱的父亲啊,我知道,您这一辈子最惦记着的人就是我啊!</p><p class="ql-block"> 从我父亲逝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开始,这二十多年里,无论我在什么地方,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会赶回来,和家人一起来到乡下给父亲扫墓,从未间断过。这是我做儿子的应尽的一份孝心。</p><p class="ql-block"> 乡下的习俗是这样的,要等亲人们都离开以后,父亲的灵柩才能落土下葬。我们一个个满含不舍的泪水,走上前,面对灵柩,与父亲作最后的告别。</p><p class="ql-block">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我父亲的逝去,只是一颗尘埃入土;但是,对于我和我的家人来说,父亲的逝去,却是一座大山的倒塌。</p><p class="ql-block"> 父亲下葬后的第一个清晨,我独自一人,撑着一把伞,来到了父亲的新坟前。昨天还是阳光普照,今天早上起来,却见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乡下老人说,你父亲是一个好人,连老天爷都在照顾你父亲,这也是你父亲在天上给你们祈的福啊!</p><p class="ql-block"> 此时的新坟堆土上,只见昨日的红烛滴泪,雨水浸湿了花圈,淅沥沥的雨水洒落在新坟上。我痴痴的望着这墓地,这凋落在地的花圏,这一支支淌泪的红烛,脑子里感觉到空荡荡的,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思念之情忽然涌上心头。我伏在坟堆上,任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流淌进新坟土堆里。</p><p class="ql-block"> 亲爱的父亲,我来陪您了!我们把您送回老家了,就在这里好好安息吧!此时,新坟对面一片开阔的田野上,忽然升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雨雾。这里的风景很好,父亲长卧在这绿水青山之间,视野开阔,父亲从这里可以远眺文峰塔,每天都可以看到那条回家的路。</p><p class="ql-block"> 刹那间,二十九年光阴飞逝而过。但当年送走父亲时的那些往事,却总是时常縈绕在我的脑海中。难以忘怀,不能忘怀!父爱如山!谨以此文寄托我对父亲的怀念之情,并想告慰他的在天之灵:爸,您的儿孙们现在都已经长大成人成家了,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您的养育之恩。</p><p class="ql-block"> 爸,您在天国还好吗?我想您了,您的儿孙们都想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5.6于贵阳贝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我们吴家三兄弟》</i></p> <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吴老满》</i></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吴老满,湖南长沙人,本名吴振武。1985年毕业于中央电大汉语言文学专业,2000年毕业于中央党校函授学院法律本科。1989年下海,1992年曾创办珠海星光制药有限公司。2003年来贵阳创业,现为贵阳福万家大药房有限公司董事长,贵州省药品零售行业商会执委,贵州省诗人协会理事,中国书画院贵州分院总顾问。</p><p class="ql-block"> 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吴老满就与友人在长沙创办《希翼》《田野》等民间刊物。当年曾写下大量的文学评论,2018年出版文学评论集《随心而忆》,2021年出版文学评论集《随心而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