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与张公祠

云鹤排空

襄阳城小北门（又称临汉门）向南过昭明台至南门，是襄阳古城的一条南北中轴线。继续问南，约两公里，则正对在风水学上称为古城“向山”的岘首山。从抵近岘首山东麓一个名叫“落轿街”的地方向西，上一不长的坡道，便到了榕庭宾馆。

　　榕庭宾馆本属湖北省自动化工程学校（原湖北气象学校）校址的一部分，早些年开发盖成了宾馆。宾馆的南侧临山体之间有一片场地，中间有一个亭亭如盖的三角枫，前两年作为古树名木挂牌标志树龄320多年，应是清朝康熙年间留下来的。在大枫树的掩映下，有三间古色古香的建筑，门前竖有“张公祠”碑刻，是当时的襄樊市人民政府立的，时间为二零零四年六月八日。

这三间古建筑本来体量不算小，但因枫树高大，相形之下，就显得有些矮小了。多年来，张公祠深藏于单位院内，即便是襄阳人，也很少有人见过它的尊容。

不过，“张公祠”名声却很大。主要是襄阳有一个闻名遐迩的“张公祠森林公园”。公园成立于1992年，原名张公祠省级森林公园，2015年1月，经原国家林业局批准，升级为国家级森林公园，更名为湖北省岘山国家森林公园，襄阳人习惯还称张公祠森林公园。公园范围包括襄阳市区南部的羊祜山、虎头山、琵琶山、真武山、凤凰山等多个山体，总面积1759公顷。森林公园内古木参天，植被丰茂，飞禽走兽众多，园区森林覆盖率达93%，是襄阳人登山览胜、郊游健身的好去处。

张公祠是为纪念唐朝宰相张柬之而修建的。张柬之因发动“神龙政变”、恢复大唐社稷而名垂青史。

张柬之(625一706)，字孟将，襄阳人。生于唐高祖武德八年，卒于中宗神龙二年。少补太学生，涉猎经史，尤精“三礼”，为当朝史学家令狐德棻所重。永昌元年(689)以贤良召，对策第一。授监察御史，迁凤阁舍人。忤武后旨，出为合、蜀二州刺史。长安(701~704)年间，狄仁杰荐其有宰相才。武后召为司刑少卿，迁秋官侍郎。不久又经姚崇举荐，且情辞切：“张柬之沉厚有谋，能断大事，且其人已老。惟陛下急用之。”武则天于是当天就宣旨召见，任张柬之凤阁鸾台平章事、凤阁侍郎，知政事，升位宰相拜同平章事，时张柬之年已八十。神龙元年(705年)正月，张柬之联合朝中大臣乘武则天病重发动政变，逼迫其恢复唐朝国号；景龙元年(707年)中宗即位，以诛杀张昌宗兄弟之功擢拜天官尚书、凤阁鸾台三品，封汉阳郡公，又迁中书令，监修国史，月余升为汉阳郡王。不久遭武三思排挤。同年秋，归襄州养病，任襄阳刺史。再贬新州司马，郁愤而终。谥文贞。

　　张柬之一生功绩，最显要的就是发动神龙政变，“复唐社稷”。在当时由于恢复李唐天下而广受赞誉，首事五人均封郡王。张柬之功劳最大，封为汉阳郡王，时与崔玄障、敬晖、桓彦范、袁恕己并称“五王”，死后均配享中宗祠庙。随着“家天下”思想的日益巩固，后世对张柬之“复唐社稷”之举评价更高，其中包含的维护正统、忠君谋国的意义也更受重视。这是张柬之屡被后世官府列入祭祀的关键所在。

　　说到恢复大唐社稷，不能不再次提到狄仁杰。狄仁杰（630年－700年），字怀英，并州晋阳（今山西省太原市）人。唐代政治家、武周时期先后两度拜相，武则天对其极为信任和倚重。

据史料记载：唐载初元年（公元690年），武则天正式称帝，改国号大周，改年号为天授元年。唐中宗李显废为庐陵王，软禁至房陵（今湖北省房县境内）。

狄仁杰为宰相时，武则天欲立其侄子武三思为皇嗣，满朝文武大臣皆称贺，唯有狄仁杰表示了不同意见，并举例说明天下百姓还是怀念李唐王朝。武则天闻言大怒，命左右人员用马鞭子将狄仁杰赶出朝殿。

　　后来，狄仁杰又用解梦的形式规劝武则天。

一天，武则天问狄仁杰：“我昨晚梦见玩双陆（一种棋盘游戏）博戏次次不赢，是什么原因？”狄仁杰回答说：“玩双陆博戏不赢，是象征您宫中无子了。”武则天又大怒，再次命令左右人用马鞭子将狄仁杰赶出。

又有一次，武则天病了，狄仁杰入宫探望。武则天说：“我昨晚梦见一只鹦鹉的双翅折断了，这又说明了什么？”狄仁杰说：“武者，陛下之姓氏也。相王、庐陵王则是陛下的两个儿子，犹如两个翅膀。这两个翅膀难道可以折断吗？”狄公说这话时，恰巧武三思在场，听得此言，气得脸都变成了紫色。

最终说服武则天是狄仁杰祭起了礼教这面大旗。他问武则天，姑与母谁最亲？儿子与娘家侄子又谁离您最近？恢复庐陵王的太子地位，您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李唐后代的祭祀，立武三思为太子，那么武家宗庙内怎么可能放上姑姑的牌位呢？武则天逐渐醒悟过来，召回庐陵王，恢复了皇太子地位。

　　史料又载：武则天曾让狄仁杰推贤能的人才。狄仁杰问：“准备作什么用？”武则天说：“可以出将入相的人。”狄仁杰回答：“如果只求文章好，当今宰相李峤、苏味道足以胜任。但文士之辈往往器量局狭，胆小慎微，恐怕难以担当天下大任。唯有荆州长史张柬之，真具宰相之才。虽然年龄大一点，一旦重用，尚可殚精竭力。”于是张柬之被召拜为洛州司马。过了一段时间，武则天又让狄仁杰推荐人才。狄仁杰回答说：“我前些日子向您推荐的张柬之，虽然迁职洛州，等于没用。”于是将张柬之改迁秋官侍郎，后来真的擢升为宰相。

　　笔者以为，恢复大唐社稷如果论功劳，头功应记狄仁杰。一是他做通了武则天的思想工作，确立了李姓皇嗣；二是推荐了张柬之这样一个有雄才大略、敢于担当的宰相。虽然“神龙政变”时狄仁杰已去世几年了，但基础是他打下的。当然，最终发动“神龙政变”，恢复李唐社稷这“临门一脚”毕竟是由张柬之“踢”出的，况且，此举也是冒着一族身家性命危险作出的。因此，张柬之亦属厥功至伟矣。

　　对襄阳人来说，张柬之的贡献则在其罢相回乡任襄州刺史后。在其任期短短一年的时间里，正赶上汉水暴涨，浸蚀到襄阳外城墙，危及一城军民。此时，张柬之年已八十有一，不顾年老体衰，亲临防汛抗洪一线指挥，以城外的旧营垒为基，修建堤防，围堵洪水，使襄阳城转危为安。

　　对张柬之的祭祀，一般认为始于明代。但我市知名文史学者方莉女士经考证后认为，应该在唐代就开始了。她引证了唐代襄阳籍诗人皮日休的《襄州汉阳王故宅》一诗：

碑字依稀庙已荒，

犹闻耆旧忆贤王。

园林一半为他主，

山水虚言是故乡。

戟户野蒿生翠瓦，

舞楼栖鸽污雕梁。

柱天功业缘何事，

不得终身似霍光。

从“戟户”、“翠瓦”、“舞楼”、“雕梁”等语略可窥见张氏园林建设之精美，也反映了当时的荒败状况，已是杂草丛生，野鸟乱入，且部分产业已经易主。而详解皮日休诗中“碑字依稀庙已荒”句，可知唐代时其故宅已经建有祠宇。故认为以张柬之地位显赫、功绩崇高、影响广远来看，当世建祠入祭是完全可能的。后废为寺庙，明代重建祠宇。吴省钦《重建张文贞祠碑记》：“明万历间副使侯尧封于寺内为祠奉王。”

　　清乾隆《湖北下荆南道志》卷之六胜迹载：“张柬之园，郡南三里，衍恩寺即其故址。皇清雍正九年，襄阳太守尹会一建，有祠。”

清同治《襄阳县志》记其沿革：“张文贞公祠在城南三里，祀唐汉阳王张柬之。旧志有公故园，后人以为金鼠寺，又改为衍恩寺。雍正间，知府尹会一以前贤故迹所存，改寺为祠以祀之。乾隆壬寅年，守道陈大文重修。道光五年，太守周凯又从而新之。每年三月十七日、八月二十二日，府、县各捐钱一缗，备牲致祭。”可见，对张柬之的祭祀在清代尤为隆重。一是其祠宇得到了很好的修缮，在短短不到百年间，就有三次较大规模的营修：雍正庚戌年(1730)知府尹会一改（衍恩）寺为祠，乾隆壬寅年(1782)守道陈大文再次重修，道光五年(1826)知府周凯又加修葺；二是由官府备祭礼，行春秋两次大祭。

又据《襄樊市地名志》记载:“张公祠位于襄阳城南岘山东麓,是为纪念唐朝宰相张柬之而建。祠宇始建于明代,1940年前为四合院,有房屋十二间。解放后为市林场,农业局,省气象学校占用。经多次拆改,遗址石刻荡然无存。”

现存纪念性建筑张公祠内，迎大门是一道屏风，正中间挂的是我市著名画家刘仲杰的“张柬之”人物写意画像。左右两屏分别为《张柬之传略》和《张公祠修葺记》。其《张公祠修葺记》最后一段文字记录了张公祠最近几十年的变迁与修缮情况，可谓最新史料，抄录如下：

一九七五年，几经辗转的湖北省自动化工程学校（原湖北气象学校）与这块风水宝地有缘，选校址“定居”于此。湖北省气象局领导及学校各届领导很重视对文物的保护，在经费紧张的情况下，屡出资金进行修缮，使极其破败濒于毁灭的张公祠得保存下来。二零零四年，更是全面整修，并勒石树碑供人观瞻。倘若张公在天有灵，定会感到无比欣慰！从此，张公之名与湖北省自动化工程学校之名，便紧密联结在一起，名祠名校，永远在汉水之滨放射光芒！

湖北省自动化工程学校

二零零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前些年在榕庭宾馆建设过程中，又对张公祠周边环境进行了改造完善，增添了部分景观设施，对张公祠历史见证者——三百多年的大枫树采取了抢救性养护措施。且将张公祠管理权移交给市文物管理处，并树了管理责任牌。现在的张公祠称得上“略复旧观”，这也是襄阳市历史文化保护与传承的一件幸事！

襄阳市知名文化学者、诗赋大家黄耀晖先生多年前曾有《咏襄阳历史名人张柬之》诗作一首，对张柬之一生际遇和功业进行了客观公允的艺术概括，现抄录如下，为本文作结。

女主临朝贤路开，

还从衰朽起英才。

无心晋爵甘萧瑟，

有胆锄奸度劫灰。

堤锁狂涛人踊跃，

情悲绝地月徘徊。

清风岭上长相问，

何日英魂化鹤归？

2022年4月25日记于襄阳怡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