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聚会那些事

苍鹭捕鱼

　　同学聚会也叫搞同学会，大家都参与过。一个搞字，含着些许暧昧意思，本来是叙旧，但叙着叙着有些就出了故事。

我参加或组织的同学聚会没有发生过故事。

2006年，高中毕业25周年，贵阳六中几个热心同学组织了一次聚会，北极熊公司老总杨同学负责策划，地点在清镇红枫湖水上运动基地。费用AA制，挺好。几个在政府有点官职的同学没来，不知担心什么？

2015年，大学毕业30年，成都同学也张罗了一次聚会，跑去大邑县安仁古镇，刘文彩的老家。其间回到电子科大沙河老校区，组织的同学给了每人20元饭票，让中午在学生食堂就餐，回味一下当年的感觉。我深受触动，20元是我当年一个月的生活费啊！

　　这两次同学聚会有些共同点：同学之间平时很少联系，见面了也很陌生，几乎认不出来。大家客套的打着招呼，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聚餐时还都保持矜持，没有喝嗨没有豪言，到卡拉OK唱歌也是你推我让，交流自然就停留在浅层面。聚会过后时间一长，又淡漠了，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正如高晓松《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唱的：

你曾经问我的那些问题，

如今再没人问起。

你说你现在有很多的朋友，

却再也不为那些事忧愁。

如此，就我个人的感觉，还是小学同学聚会来得舒服。

小时家住在甘荫塘柴油机厂，那是贵阳的大厂，厂里从幼儿园开始，子弟小学、中学、技校，一条龙全了的。我的小学同学，全是厂里子弟，其中几个和我幼儿园就在一起，俗称衩衩裤朋友，相互之间很熟悉。

读小学时，没有同学会这一说，要出去玩只能是学校组织的春游。

春游每年一次，是去黔灵公园扫墓。每到这天，学生们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衬衫、蓝裤子和白网鞋，胸前佩戴红领巾。厂里安排解放牌汽车，拖着师生从甘荫塘出发，沿花溪大道、花香村、头桥和二桥，经黔春路来到黔灵湖畔。

所谓扫墓是在烈士纪念碑举行庄重的缅怀仪式，不用真去扫。记得刚上小学时，有同学去扫墓就带了扫帚，被大家取笑。

　　仪式结束，自由活动开始。 学生分散开来，或草坪上席地而坐，或跑到黔灵湖边看划船，或在纪念碑周围打闹风扯，招来老师的一通呵斥。

接着开始爬山，中午时分来到动物园门口，大家早已饥肠辘辘，等待老师发话开餐。所谓中餐，都是学生自带的馒头或包子，家庭条件好的是凉面、鸡蛋和苹果，用书包背来，饮料是军用水壶装的开水或茶水。这是最欢快的时候，要好的同学可以交换食品，尝尝别家的味道。中餐以后，进动物园看狮子、老虎和猴子。

每年流程不变，那是学生们梦寐的一天！

　　上了初中，懵懵懂懂慢慢醒水，开始向往一种新的生活。于是，偷偷的约了几个铁杆同学，先去较近的小车河和南郊公园，再去黔灵公园，最后撒野跑花溪公园和黄金大道等。

S同学家有台海鸥相机，那可是宝贝玩意。我们出去玩让他带着，大家凑钱买胶卷，摆姿弄势，留下了许多珍贵的照片，那是青涩的青春记忆。

　　记得花溪公园河边当时有许多柳树，还有农田和农舍。在东舍对面，有棵长相怪异的柳树，大家爬上去照了张经典的相片。四十多年以后，我去找这棵老树，还在同学微信群直播寻找过程，可惜老树早被砍了。

　　玩了几次胆子搞大了，不知谁出的主意，我们约了班上两个女同学一起出去。女同学长的漂亮，性情也开朗，大家玩得很开心，那时漂亮叫“伙子旺”或者“钉”。多年后我翻看老相片，没有一张是有女同学合影的，当年情窦初开，但还遵规守纪。两个女同学的名字我不说出来，一起去的男同学心里应该清楚。

S同学家除了海鸥相机，还有另一样宝贝----国粹麻将。那时是手搓麻将，一般用竹板和白色塑料合成，雕刻精致，每副都是工艺品。S同学家的麻将是用灰色塑料做的，是他父亲的杰作，雕刻手艺还行。那时麻将不流行，以打扑克牌为主，打麻将涉嫌赌博，名声不好。我家二叔和舅舅特别喜欢麻将，玩了一段时间，把手表输没了，当时是很大的赌博输赢了，父亲把他们臭骂了好长时间。

麻将虽名声不好，却是有品位的象征，我们也想学学。于是每天放学以后，几个同学偷偷跑去S家，铺开麻将开始搓。我在家里看父亲他们玩过，同学中也有晓得皮毛的，切磋几圈居然无师自通。后来大家没继续沉迷下去，原因很简单，麻将这东西玩起来，不来点小意思没味道。

八五年夏天，我大学毕业回到贵阳。那时家还住在甘荫塘，几个铁杆同学又联络上了。大家有个共同的想法，就是把小学同学约起聚哈，最好是到郊外游游。年轻人做事干脆，说干就干。

要聚会首先是联络，何同学家成了联络点，我权充组委会主任。

那时没有手机等通信工具，联络得分头派人通知。为把同学聚会搞得正规，也为了增加仪式感，我提议通知时附带上书面邀请，还专门拟定了通知内容。记得有这样的语句：“我们从少不更事的孩子……”。

通知联系大获成功，除了一个三年级转学市区的刘同学外，其余都通知到了，而且都表示要参加。后来组织的同学聚会，再没这么整齐过。荣幸的是，我们还邀请了当年的班主任雷、孙两位老师。不能前去的刘同学专程来了趟甘荫塘，再三说明缺席理由，记得他当时是骑辆摩托来的，很拉风。九十年代末期，我们公司在新华宾馆办公，在宾馆楼下我再次遇见刘同学，他已开上尼桑轿车，更威风了！

聚会定在八六年的春天，桃花盛开的时节。由于参加的同学较多，加上当年交通不方便，春游地点选在南郊公园、小车河和阿哈水库。

参加聚会的十多个男同学，年龄刚20出头，青春年少。除我和张同学外，其余全留着长发，剪的是流行的“三节头”，就是电影《追捕》中矢村警长的头式，酷的要命。女同学则契合春天时令，绝大多数都是鲜艳的高领毛衣，俗称翻窝。我和两位老师一样，穿了西装，那是我的荣幸！

　　S同学的海鸥相机没带去，那时已经开始拍彩色照片了。

这次同学聚会搞得成功，大家玩得很开心，只是苦了组织的几个兄弟同学。

第二年春天，大家商量，干脆小范围组织，跑远点，也轻松。

所谓小范围定为七个铁杆同学，跑远点是去清镇红枫湖，轻松点就是不准带拖斗女朋友。当时大家都没结婚，有没有谈恋爱不得而知。我正和医学院读书的女朋友纠缠不清，自然不会带去。

贵阳到清镇，路程三十公里左右。那时交通不方便，去清镇只能坐客车，但和春游的浪漫显然不协调。大家商量，决定骑自行车去。骑车是我提议的，读大学时和同学骑车去过成都的龙泉驿看桃花。由于路途遥远且山多，全班二十几个男生，从早上出发，骑了整整一天，疲惫不堪，天黑才到龙泉驿，那次骑行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去清镇只有一条老路。我们从甘荫塘出发，沿花溪大道北行，过花香村、头桥和二桥，一路还算平坦，也还轻松。哪知从三桥开始，第一拨考验来了。马王庙到轮胎厂，绵延几公里的大坡，比皂角井的坡陡多了。当时的自行车没有换挡功能，上坡很费力。还没骑到大坡的一半，早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只能下车推行，我隐隐感到大学骑车去龙泉驿的狼狈样会重现。

就这样边骑边推，过了客车制造厂，又过了野鸭塘，路面才开始逐渐平缓起来，此时已过中午。

午后的天气颠怼人，居然出太阳了，虽是初春，大家开始脱毛衣。一路折腾一路骑行，下午三点过，终于到了清镇，穿过城区，去湖边的红枫发电厂。

发电厂建在红枫湖边，厂里有招待所，对外营业，离招待所不远有个电力技校。到了招待所，把房间开好，自行车支起，几兄弟散架一样倒在床上。然而毕竟那时年轻，还是童子身体，休息一阵自然就恢复了。

离晚上吃饭还有些时间，兄弟们要找点乐子，拿出扑克牌玩开了，那时麻将不流行。扑克牌玩的是“拱猪”，两副合在一起拱。张同学和许同学是高手，拱起猪来声音响彻整个招待所，好在其它房间没住人。我不善拱，哑雀在旁边观战。

晚饭上街找了家餐馆，菜没上齐几箱啤酒抬了上来，那时喝啤酒时髦，不像中年以后改喝白酒了。那顿晚餐喝得极为舒服，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都还没有结婚，都才踏入社会没几年，无拘无束。酒喝到一半，开始打边边划拳，那是固定节目，谁都想在酒量以外再靠手指功夫压倒对方。一时间“七（骑）马下贵阳”，“六（牛）拉你不走”，“四（是）不是自家看”回荡在餐馆空中，飘出好远好远。

第二天，乘游艇游览红枫湖。岸边桃红柳绿，水中清波荡漾，不愧是高原明珠。游艇转了一圈，把我们带上一个小岛，岛上有个叫将军洞的石洞，洞中有暗河。大家在将军洞前留下一张经典的合照。和去年款式一样，兄弟们还留“三节头”长发，我的头发也不短。

　　游览完准备回贵阳，由于太疲倦加上昨晚喝了太多的酒，都不想骑车。对此我早有经验，领着众兄弟来到清镇客车站，买了客票再加点小费。自行车绑到客车顶上，上车一路瞌睡，安逸的回了家。

这次爽歪歪的春游后，将近三十年没这样嗨皮过。

2013年的最后一天，天寒地冻。我约了几个兄弟同学到小河“土家菜馆”聚会，美其名曰迎新年。那晚除了离世多年的S同学外，其余铁杆兄弟全到了。

待菜一上齐，我把带去的“衡水老白干”开了，67度的超级烈酒，喝起来硬是顺口。推杯换盏之际，酒已下去几轮。见张同学酒喝得慢，扭捏弯酸，问起原因，原来第二天他要开车送人去兴义。闻此言许同学豪言顿出：“张哥，喝喝喝，明天我陪你一起下兴义”。许同学当年在柴油机厂车队开“五十铃”大货，跑遍了大半个中国，开车技术那是杠杠的。

此后大家喝酒就敞开了，完全刹不住车，一直喝到深夜新年来临。

再好的筵席也须散了，酒酣耳热之际，我来了一句：“明天我也陪张哥下兴义，你们哪个要去？”，结果到场的全部举手响应，明天一起下兴义。

这真是现实版的“说走就走的旅行”。

2014年元旦，新年第一天，六个同学一起出发。张哥开了一辆金杯面包送人，我头天晚上喝多了，酒还没醒，就叫上二弟给我开车，他和这些同学也是好朋友。

临近中午，车快到兴义收费站时，酒醒了，我开始缓过神来。

张哥对兴义很熟，张罗大家到桔山街道一家常菜馆吃午饭。饭后找了家新开不久的酒店住下，下午准备去参观景点。

此前我九八年去过兴义，当时还在一家电子公司任副总，黔西南州建行要建一套技防系统，我去洽谈工程。谈完事后约负责项目的副行长出来吃饭，这位老兄酒量是公斤级的，我和两个同事都没把他拿下，醉得第二天上午还在吐，对兴义城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在城里穿过一隧道去吃早餐。

酒没把对方拿翻，工程自然也没拿下。

如今的兴义城面貌早焕然一新，最亮丽的是新建的桔山经开区。旧地重游，我想去看向往已久的下五屯“刘氏庄园”和泥凼的“何应钦故居”。

贵州近代史，特别是辛亥革命以后，前半段是兴义人的历史，后半段是桐梓人的历史。所谓兴义人的历史，基本上就是刘家的历史。刘家在清末靠在兴义办团练起家，武昌起义后刘显世当上贵州第一任督军省长，把持军政大权多年，形成兴义派系。他在贵阳白沙巷还修了刘家祠堂，至今仍在。王文华、王伯群、袁祖铭、何应钦都是兴义派系的代表人物，与刘家或亲戚或世交。

刘家的庄园“永康堡”，位于兴义市区下五屯街道，占地100多亩，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是刘家几代人修建的带军事防御性质的城堡。我们去参观，里面有许多清末及民国时期的建筑，还有城垣和炮楼，更有珍贵的石刻和匾牌等。

　　当晚，找了酒店附近的一家特色菜馆，几个同学加上二弟，又开怀畅饮一回。

第二天，大伙没在酒店吃早餐，而是去老城品尝当地特色的鸡肉汤圆和杠子面。早餐完毕，坐上张哥的金杯面包前往泥凼。

泥凼，位于兴义市南面，离市区近60公里。泥凼之所以有名，与出了大人物何应钦有关，何在国民党内是仅次于蒋介石的二号人物。

从兴义去泥凼的老路，路面很窄。公路在大山间盘桓，上下起伏，十分惊险，云雾绕着远处高山，风景极美。据说当年飞黄腾达后的何应钦回泥凼，山路难行，有些路段是乡民抬着吉普车过去的。

　　在泥凼参观完何应钦故居，街上吃了午饭，匆匆赶回兴义。

本来张哥送的人应在当天办完事，大家一起回贵阳，但直到晚饭后仍定不下来。我因第二天公司有事，必须赶回。同去的同学也要回来，有七人之多。我新买的奔驰越野车只能坐五人，结果是后排抱一人，后备箱坐一人，一起挤了回来。

贵惠高速刚开通，还没装监控摄像头，二弟两小时从兴义就开回了贵阳，也算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