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黑水渔夫

钓鱼

　　这话说起来得有50几年了，那是1968年的夏天，文革的第三个年头。我们应该小学毕业上中学了，可到了期末也没什么说法。当时的学校有个组织叫“红小兵”。这个组织可不是自发的，是由学校组织的，老师选的人。我也有幸也成为红小兵6中的一员。

我家那地方是边境地区，东面十多里地是三江口。那地方就是界江了，到了那儿就到了边境线。当年中苏关系紧张，边境地区自然是首当其冲。那一年开春的三月份，发生了“珍宝岛”事件，两国在边境地区剑拔弩张，火药味挺浓的。全中国都处在“备战备荒“准被打仗”的气氛中。我们班的小八路有了一个任务(自发的)。就是晚间的时候，到同江镇的北江沿巡逻站岗。那地方是内河，不是边境线，这事儿也没什么意义。实际上也挺随意的，什么时候去 ，在那儿呆多长时间，都是自己说了算 。说不好听的也就是没事找事。

那天晚上我们男女生有四五个人，又到了北江沿去“站岗放哨”。天快黑了，几个人在江坝上漫无目的地闲溜达，两只手也没闲着，时不时要驱赶和拍打着扑面而来的蚊子。

我发现从江坝的下头走过来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看样是个孩子。这个时间从江边的下头往回走的 ，应该是钓鱼的人。等这俩人走到跟前了，我才看清是我 那儿年还没上学的大妹妹。跟在后边的是我的继父。这爷俩这么晚了干什么去了？令我吃惊的是他俩一前一后的抬了一条能有十多斤鲤鱼。我好奇的问：这哪来的鱼啊，是买的？妹妹抢着说：是我们钓的。钓的？您俩能钓鱼，而且还钓了这么大的鲤鱼。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和一个少了一只左手，年已花甲的老头，钓了一条这么大的鱼，可真是不可思议！

今天晌午，不知怎么继父突发奇想，想到江边去钓鱼，他拿上了我钓鱼用的几把甩弦，又喊上了我的妹妹去了江边儿，在离家能有五六里地的6号航标那儿的江边上，爷俩钓上了鱼。

所谓的甩弦和今天的海杆差不多，也就是在钓鱼线上绑了铁坠和鱼钩，挂上鱼饵，然后往江里扔，这东西只有钓鱼线，没有鱼竿儿。继父就一只手，把甩弦扔到水里没什么问题，可扔出去后用一只手没法往回拽，同时挂鱼饵也是个问题。他喊上大妹妹，让妹妹把蚯蚓挂到钩上 ，他把鱼线扔到江里，需要往上拽的时候，由妹妹来收线，听起来可行。可我妹妹那年也就八岁左右，且还是个女孩子，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整的，反正我觉得挺困难的。

不知怎么那么巧，他们到那把鱼线甩到江里后，不知什么时候，竟有一条鲤鱼上了钩。他们爷俩是拽不上来的，大爷就一只手没法拽，我妹妹那么小，别让鱼把他拽水里去。是旁边钓鱼的人帮忙给收的线，溜了一阵子，用抄网给抄了上来。

看那条鱼快有我妹妹高了，我急忙接过了抬鱼的木杆，扛在肩上回了家。到家找了个称，称了一下正好15斤。邻家大婶感到惊奇，说是这老头可真神啊，就一只手还能钓上这么大的鱼，运@气真好。

大爷对我说：鱼线我没收回来，在那儿占着窝子呢。明天早上你赶快去，在那儿说不上还能钓着大的。我一听挺高兴，这老爷子还挺有算计。在江河里钓鱼，钓鱼的窝子是很主要的，能不能钓到鱼跟你钓鱼的地方有很大关系，大爷以前也没钓过鱼，不怎么也想到了这一点。

那几年我经常到江边去钓鱼，总想着能钓到大鱼。可除了去年在横江口用手竿钓了一条有四斤来沉的鲤鱼外，再没钓到过大的鱼。这回可真是个好机会。

第二天清晨不到三点钟，天还漆黑呢，我自己出了家门。到了江边，顺着江边的沙滩，向继父昨天钓鱼的地方走去。对我来说，像这样天还不亮就出去钓鱼，也是经常有的事儿。这种情况下，往往都是我一个人独来独往。

走了快有一个小时，我到了大爷昨天钓鱼的地方。这时天已放亮，在暑光中看到了大爷他们留在江边的几条钓鱼线还都在了水里。我依次收回了鱼线，挂好了蚯蚓又扔到了江里 。再把新带来的几根甩弦，挂好了食甩到水里。剩下的事就等着鱼上钩了。

我刚到这不久，我家邻居毛德生也来到了这。不用说，他到这儿也是来钓鱼的。他比我大个四五岁，那年春天已经到莲花屯插队落户了，那几天正好在家。以前他也经常钓鱼。听说继父昨天在这儿钓着大鱼了，今天早上过来碰碰运气。挺好的，正好跟我还做个伴儿。我们俩虽然岁数差有几岁，不是一茬人，可以前经常在一起拉柴火，到江通里割草，彼此还是比较熟悉的。

整好了钓鱼的渔线，毛德生和我坐在沙滩上，说了几句话，也就没话可说了。各自看着自己的鱼线等鱼上钩。

这个渔线扔到水里离岸边能有三四十米。在岸边插上一根近一米高的竹梢子，把鱼线拴在竹梢子上。竹梢子上面挂了一个自己做的响铃，若鱼咬钩，竹梢子就会动，铃儿也会响，这时就可收线了。

太阳升起有老高了，也没看到鱼线有动静，毛德生说：这几天小鱼儿不爱咬钩。往日的嘎牙子，牛尾巴，鲶鱼啥的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这几天能钓着的话就是大个的。我知道要钓到大鱼，一个是要看钓鱼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窝子，再就是看运气了。能钓到大鱼，可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儿。

正闲着无聊呢，看时间也得有七八点钟了，忽然听到了铃响。一抬头，看离我不远的那根竹梢子剧烈的摇晃，被鱼线拉的弯了腰。我一下跳了起来，几步就跑到了那根鱼线前，抓起了往水里一劲儿拽的鱼线，拉了两把，这鱼线还使劲儿的往里拽，就赶快的松了松。看着鱼线不往里拽了，我再往回收线。这时毛德生拿着抄网走了过来，怕我年纪小，钓不了大鱼，急忙把我手中鱼线拿了过去。他拽着鱼线，时紧时松的慢慢的把鱼线收了过来。鱼往里拽线的时候，就放线。不拽了，这才慢慢的往回收线。这地方全都是沙滩，离江边一米多远，水还没有半米深。毛德生站在水里，把线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在它的前方有三四米远的地方看见一条鲤鱼跟了过来。鱼离他能有一米多远的时候，他一手拽着线，另一只手拿着抄网照着鱼脑袋抄了过去，可那鱼看见抄网过来，一扭头横着蹿了出去，我一看叫了一声，完了！跑了。紧张的我都闭上了眼睛。听他说了句，没事儿。见他把鱼拉了回来，用抄网将鱼捞出了水，我接过了抄网，赶忙跑到岸上，一看这条鱼还不小呢。应该有八斤左右吧。望着鳞光闪闪大鲤鱼，我心里这个乐呀。找了根绳栓好了，把鱼放到了江边的水里。自然也得谢谢毛大哥了，我从没钓过这么大的鱼，自己弄的话别給整跑了。再说我还没有抄网，这么大的鱼也没办法弄上来。

到了晌午，吃了自己带的干粮，渴了就站在江边捧水喝。七八月的天气是正热的时候，坐在沙滩上烈日当头，沙滩上也没有遮阴的地方。只能在太阳底下晒着。脱了衬衣盖在头上，觉得不行，后来干脆躺在了沙滩上。衬衣盖在头上，躺在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过了很长的时间。大概快到下午的两点钟了，朦朦胧胧的，似乎听到我的鱼线的铃响。急忙坐了起来。果然看到离我最远的那个竹梢子，一弯一弯的往水里使劲。嗨，这又上鱼了。急忙跑过去拽起了鱼线，我慢慢的拽着，收着鱼线。这个鱼并没有太多的挣扎，随着鱼线就跟了过来。水里的鱼线大概还能有十来米的时候，毛德生拿着操网走了过来，我顺手把鱼线交给了他。还是你来吧，我以前没弄过大鱼，别弄跑了。他接过了鱼线，站在水里，接着往上收线。这鱼快到岸的时候来了劲了，来来回回的好几趟，往左右两侧乱窜。毛德生顺着鱼的劲儿，溜了有一会儿。最后这鱼没有劲儿了，顺着他收的鱼线到了毛大哥的跟前。他用抄网抄起了这条鱼，看样也就有四斤多。又钓了一条鲤鱼，我心里挺满足的，这一天没到头，钓了两条鲤鱼，蛮不错的嘛。

到下午四点来钟，大爷来到了钓鱼的地方。看我钓了两条鲤鱼也很高兴。说这地方还真是钓鱼的地方，像我这不会钓鱼的人，都能钓上大鱼。他给我带了饭，估摸着我今天晚上要在沙滩上过夜，拿来了一条毯子，有了毯子晚上就可以在这过夜了。大爷在这呆了一会儿，拿上两条鱼回了家，我就打算晚上在沙滩上露宿了。一个人在江边过夜，我以前也干过，深更半夜的时候觉得有点害怕。这会儿有毛德生做伴儿，也就安心多了。在这熬一宿，明天还可以再钓一天。

躺在沙滩上，天黑以后就睡下了，睡着睡不着的，一直躺到了第二天的天放亮。我们俩把渔线都换了食儿。这一宿也没什么收获，连个小鱼都没钓着。

頂着烈日，又在沙滩上呆了一天。到下午的时候，又钓了两条鲤鱼，这两条鲤鱼也是一大一小，大的有六斤来沉，小的也有四五斤。和昨天一样，鱼上钩后还是毛大哥给弄上来的。

你说也真是的，两天来我共钓了四条鲤鱼，加一起有20多斤。和我几乎同时来的毛德生，就钓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嘎牙子，牛尾巴，还有条大一些的鲫鱼，也就够他们家吃一顿的。我虽然钓到了大的，可小的一条也没有。说来蹊跷，他的钓鱼线就挨着我钓鱼线的下头，两天了，那地方就没钓着大的。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年龄小，不会处事儿。我钓的鱼都是毛大哥给弄上来的。他没钓着大鱼，我就应该给他一条。

快到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我觉得肚子饿了，夜里露宿沙滩 挺遭罪的。想着还是收杆回家吧。毛德生听说我要收杆说：那你回去吧，我今天在这儿再守一宿，挪到你这地方来。看在这地方能不能钓着。从这两天的情况看，明天也很有可能钓着大的。说着话我开始收拾东西。

我带上渔具和钓的鱼回了家，到家时太阳还没落。那天晚上吃的鱼，就是我昨天钓的头一条鱼。觉得比以前吃过的鱼都好吃。大概是吃自己钓的鱼，别有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