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再进一步说,我们从《辽史》对于辽朝“告庙仪”、“谒庙仪”的礼志记载中,更可对“太祖庙”的建筑规制及其所在,做出较为合理的推断。</p><p class="ql-block"> 据中华书局1974年版《辽史》卷四十九志第十八礼志一记载:“告庙、谒庙,皆曰拜容(按:即拜谒先帝、先后的御容,即皇帝、帝后画像之类)。以先帝、先后生辰及忌辰行礼,自太宗始也。其后正旦、皇帝生辰、诸节辰皆行之。若忌辰及车驾行幸,亦尝(“尝”同“常”,经常事先)遣使(宣徽使)行礼。凡瑟瑟、柴册、再生、纳后则亲行之。凡柴册(燔柴告天,宣示皇权神授)、亲征(皇帝率军出征)则告(行告庙仪),幸(巡幸)诸京则谒(行谒庙仪)。四时有荐新(按:更换应时新鲜的水果等祭品)。”对告庙、谒庙二仪的由来、适用范围,做了明确阐释。那么,告庙和谒庙的具体程序,如何呢?</p> <p class="ql-block"> 对此,《辽史》“礼志一”做了如下记载:</p><p class="ql-block"> “告庙仪:至日(行告庙仪之日),臣僚昧爽(趁天未亮)朝服(按:戴祭礼专用实里薛衮冠,着络缝红袍、犀玉带、错络缝乌靴),诣太祖庙。次引臣僚,合班(确定好谒庙班位次序),先见御容(辽太祖画像),再拜(行揖拜礼)毕,引班首(站在班列最前头之首领)左(从左侧通道)上,至褥位(按:铺有锦褥的座位。有学者认为:契丹石室即太祖庙,此“锦褥”指权殡辽太祖的石室之石床,谬矣),再拜。赞(心中默念太祖功德,颂赞许愿)上香,揖(揖拜)栏(由扶手和支柱构成的围栏)内上香毕,复褥位,再拜。各祗侯立定(行完拜谒礼的班首,依序到一旁立定静候)。左右举告庙祝版(按:祭祀帝王庙时粘贴有祝文的方版,依例所用材料为带黄边装饰的白纸板)于御容(辽太祖画像)前跪捧。中书舍人(辽执掌文书的文职官员)俛跪(双膝着地,略微俯身),读讫,俛兴(挺直身体站立),退。引班首左下(原路返回),复位(回到班首位),又再拜。分引(分别引领各班人员)上殿(登上祭祀大殿),次第(依照合班顺序)进酒三(敬酒三杯)。分班引出。”</p> <p class="ql-block"> “谒庙仪:至日昧爽,南北臣僚各具朝服,赴庙。车驾(当朝皇帝及皇后乘坐的车子)至,臣僚于门外依位序立(合班次序,即按官阶等级排好的谒庙祗候位置),望驾鞠躬。班首不出班,奏‘圣躬万福’。舍人(中书舍人)赞各祗侯毕,皇帝降车(走下车),分引南北(南院北院)臣僚左右(从左、右两个通道)入,至丹墀(祠庙石阶)褥位。合班定,皇帝升(登上)露台(按:月台,即太祖庙正殿前大平台)褥位。宣徽(宣徽使。南面官,太宗会同元年置,掌南、北朝会、郊祀等事务)赞皇帝再拜,殿上下臣僚陪位(陪皇帝祭祀的站立位置)皆再拜。上香毕,退,复位,再拜。分引(由中书舍人分别引领)臣僚左右上殿位立,进御容(辽太祖画像)酒依常礼(敬酒三杯)。若(喏)即退,再拜。舍人赞‘好去’(按:谒庙礼成,可以离开),引退。礼毕。”</p><p class="ql-block"> 从上述告庙仪、谒庙仪的规制及参与人员看,二者大同小异,只是适用情况有所不同,但相同之处:帝王及帝后不可或缺。在参与人员中南、北院官员也很多,仪式规模盛大,程式复杂,场面恢弘而庄重,具有明显的“官宣”性质。欲举办如此规格的祭祀典仪,必先具备与之相配套的有一定建筑等级与规模的“太祖庙”不可,断不是任意一处庙宇建筑所能为之。如按一些考古专家学者的研究推论所言,辽祖州契丹石室就是“太祖庙”,辽朝皇室的告庙仪、谒庙仪都是在此“石室”里举行的,那么,我们不妨对此稍加分析:此“石室”采用7块大型花岗岩石板搭建而成,南北总长约7.5米、东西总宽约5.3米、总高约3.5米,总建筑面积约39.7平方米;室内南北长约6.7米、东西宽(按:取最宽一侧值)约4.5米,室内总使用面积约30.15平方米。室内大石床,南北长约4.28米、东西宽(按:取最小一侧值)约2.43米,石床占地面积约为10.4平方米。这样算来,石室内可供利用的使用空间,仅剩区区约19.75平方米。不难推知:在这区区19.75平方米左右狭小空间里,是无法正常开展规模宏大而隆重的告庙仪、谒庙仪等祭典活动的,即使加上石室外人工砌筑的有限平台面积,也远不能满足开展告庙谒庙活动的需求。因此,推定祖州石室为“太祖庙”之结论,缺乏足够说服力,是站不住脚的。</p> <p class="ql-block"> 既然笔者推断辽太祖庙就在“祖山”之“祖陵园”内,那么,其具体位置又在哪里呢?</p><p class="ql-block"> 据实地踏查,结合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与内蒙古文物考古研究所的联合考古调查结果,笔者认为:辽祖州太祖庙之地望,就是联合考古调查工作队在考古报告中所称的“甲组大型建筑基址”所在。据2009年《考古》第7期《内蒙古巴林左旗辽代祖陵陵园遗址》一文考述:“在通过考古调查确定的建筑基址中,以甲组建筑基址最为重要(按:因从陵园地面遗迹分布区域看,其建筑规模最大)。太祖玄宫的东南部,南岭(按:已发现《辽史》所记“天膳堂”遗址)东侧有一个较为宽阔的平缓地带,暂可称为东部广场。这里在地表散见两个大型覆盆(按:四周浮雕有精美莲花、牡丹、蝙蝠等吉祥动植物图案)状柱础(约1米见方)和两个有槽小柱础(按:此为未试掘之前地面所见遗物)。结合地表现象推测,这里应该有一处大型地面陵寝建筑基址……根据钻探情况可知,在东部广场确实存在一组凹字型的地面建筑,大体呈南北向(按:坐北朝南),我们称之为甲组建筑基址……甲组建筑基址上均发现有较密集的砖瓦等倒塌堆积……”</p> <p class="ql-block"> 经考古队进一步试掘,大体弄清了此建筑基址格局与大致结构。此基址西侧的大遗址规格最高:出土了兽面瓦当、滴水、筒瓦、板瓦、鸱吻残片等大量建筑构件,其中发现了形制独特的刻有“佛”字或人头像的板瓦残件,并出土了精美的石僧人像、铁马镫、北宋钱币等文物。“推测此基址属于与祭祀祖陵有关的陵寝建筑遗址”。根据考古报告记述,笔者认为:此遗址,正是祭拜太祖的“太祖庙”主体建筑所在,据《契丹国志》、《辽史》明确之记载,庙内“其御靴(耶律阿保机生前穿用的长筒皮靴)尚存,长四五尺许(按:此言皮靴为加长款式,靴腰高过膝盖许多,令人联想到太祖之英武身躯)”,从这些记载中,我们不难推知:太祖庙内,同祖州内城四殿一样,亦供奉有有太祖生前使用过的部分重要狩猎、征战及日常生活用品,其中有的是邻国邻族遗留国信使捐献的太祖生前遗物,供后人供奉瞻仰,以彰显怀念太祖之功勋。</p> <p class="ql-block"> 此遗址北侧是一砖木结构建筑,由西正房、东偏房两部分组成。其中,东偏房为一单间,坐北朝南,南北进深略长于西正房。房内明显分早晚两期建筑。早期建筑之南部被晚期地面破坏,其北部:为一半地穴式建筑,室内地面为摩擦光滑的鹅卵石,说明当时人员活动比较频繁,屋内西南角有灶台,其烟道与西正房内的火炕连通(按:此西正房,当为谒庙拜陵皇族驻跸下榻之所),灶台北面、东面,摆放有7个瓮状容器。晚期建筑较简陋,黄土地面出土了铁菜刀、剪刀、北宋钱币等物。“推测这里可能是一处厨房性质的遗迹”。对此,笔者认为:东偏房,就是为拜谒“太祖庙”及“祖陵”的皇室人员提供饮食的御用厨房。</p><p class="ql-block"> 遗址西正房:坐北朝南,面阔三间,房间设窗。地面铺方砖。墙内有暗柱础石。开有东门,与东偏房相互连通(按:御厨制作的餐饮食品,可以不必经过室外,而及时直接送到西正房,有利于食品保鲜和保温)。正房南、西、北三面均发现了宽约1.4米、高约0.3米的砖石混筑火炕面,表层抹有白灰。并有多条排烟道,西北墙外有烟囱痕迹。房内出土了锅、镰、剪刀、马镫、矛、镞等铁器残件。“据遗迹现象和遗物推定,……或许属于供祭祀祖陵的人员临时下榻之所”。对此,笔者认为:西正房,就是供拜谒“太祖庙”及“祖陵”的皇室人员驻跸下榻的住所,其作用类同现代食宿兼备的“招待所”。</p><p class="ql-block"> 甲组建筑遗址东侧另有一小型遗址,考古队未挖掘。笔者认为:此遗址,亦属太祖庙的重要附属建筑。这里,是不是当年太祖庙后勤保障人员的居处,亦或是世宗皇帝软禁其祖母及叔父的地方呢?一切都不得而知了。</p> <p class="ql-block"> 最后,笔者还要格外强调两点:一是祖州内城里的”四殿”,相当于现代人所称的纪念馆堂类的纪念瞻仰性质的建筑,应是对契丹民众开放的。而祖陵园里的太祖庙,属于专用于祭祀性质的庙宇建筑,且仅限于皇室皇族人员出入。二者有明显的功能区分,不可混为一谈;二是在太祖庙里举行的告庙仪、谒庙仪,直接的告谒对象是去世后的辽太祖,在祖陵园里的祖陵旁进行,更容易能被九泉之下的太祖所感知和接受。如果将太祖庙设在距祖陵玄宫一公里开外的祖州城,其告庙与谒庙的氛围效果势必大打折扣,因此也必然是以辽太宗德光为首的契丹皇室(述律太后)所不取的。</p><p class="ql-block"> 总之,辽祖州石室,非《辽史》所记“太祖庙”之所在;辽祖州“太祖庙”,实在祖州之祖陵园太祖玄宫前。</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撰文‖庖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配图‖庖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图片‖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