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那年年初八下午,春阳煜煜,轻风送暖,女儿开着小车陪老爸老妈,来到阔别几十年的外婆娘家——梅陇平原新地村。村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村前的那棵榕树葱茏挺拔,两个表舅的家人和多数村民一样,都已买房住在梅陇镇城里,大表舅为方便回乡祭祀,特地在老屋宅地,盖起一栋二层半的混凝土结构小“洋楼”,此时正冷漠地伫立在村子里,似乎在向客人诉说着自己的孤单寂寞。原有近100户人家500多人口的小乡村,数幢水泥混凝土结构小“洋楼(房)”伫立村中,没有新建的瓦房,老瓦房瓦屋已无力再与小“洋房”爭春色,部分瓦房瓦屋已经倒塌,唯有那一片瓦,还在屋顶上的,仍光亮如初,掉落地的,不是已成碎片,就被埋在泥土里。</p><p class="ql-block"> 流光洗涤的瓦房瓦屋已经退去昔日的容颜,主人曾随着瞬息万变的时代与其共享光阴艳凉。凋零的乡村瓦屋在春日里寂寞无语,却顿时令我对那一片瓦久久不能忘怀。</p><p class="ql-block"> 午夜里,微凉的星光下,纷飞的思绪随着熟悉的旋律漫过时空,在记忆深处的瓦烁中,抚摸那布满流年灰尘的青草,杂章无序的草尖,裸露着经年挥之不去的心念痕迹。叹息着,时光深处,一路走来的足迹,投入身心演绎的故事,都已在红尘中渐行渐远。那个熟悉的地方,现在已是人去屋空,瓦烁成片,杂草丛生的荒村。</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过去了,那一年的那一片瓦一直深深地烙在心底一刻也不曾离开。无论时势怎么变迁,无论岁月怎么延伸,那一片瓦却依旧清晰可见。怀揣着梦想从海湾走出又回来,心中珍藏的依然是那一片瓦。</p><p class="ql-block"> 南海沿海农村的瓦,是暗红色的。先祖传下来,这里的农村,无论是山区还是平原,多以姓氏为村落,房屋建造及格局大小,根据各家的社会地位、人口多少和经济情况,而不同。建造的年代有近有远。但相同的是,满眼望去,都是“灰墙红瓦”。</p><p class="ql-block"> 座落在梅陇平原的那时的赵家新地村,与四邻的罗厝地、何厝地等多个村落互连成一片风水宝地,是沟渠纵横鸟语花香的鱼米之乡,溪水七湾八拐能通达靠海滨的梅陇农场,从红海湾的城仔渡口上来后,走过一段堤坝,便可坐上“溜仔”(宽1米半、长约5米,只能用撑杆张力前行的内溪小木船)欣赏沿途平原风景抵达新地村。何曾想到,我的岳母大人就是新地村人,我与新地结缘也正缘于此。回故乡省亲,定会去新地村探望表亲。上世纪六十年代,因就读梅陇中学,每个周末都要往返渡过城仔渡。那时,过海峡,乘短渡只需5分钱,而搭乘帆船长渡就要2毛钱。我常搭乘长渡,然后步行经新地村去梅陇中学,后来才知道,开帆船长渡的是我孩子他妈的舅舅、童年时的养父。缘分让我情系新地村。在那个年代,岁月和雨水并没有洗去灰墙红瓦那独有的风韵,那一排排的平原瓦房瓦屋,虽然没有城市建筑的雍容华贵,但它们静静地伫立在那片肥沃的土地上,世世代代,显得更加古朴而又简单美丽。这是一个养人育才的乡下,一个纯粹的乡下。如今,这里仍然叫乡下,但再也见不到曲水溪桥映百户,园内花开香馥馥的乡村美景。百亩良田荒芜等待拓荒,多数村民弃田入城经商,排排瓦房瓦屋倒塌,瓦碎飘零。</p><p class="ql-block"> 黄昏,晚风习习。城市化的浪潮一浪高一浪,又不断地袭击着广阔的乡村。瓦一片片剥落,速度超过了雨的到来,雨再来时,看到的是一片片瓦沉浸在雨水泥土里,雨从此知道,或许在某个时候某些地方,雨从此失去了瓦。一幕幕,世事悠然,天地悠然。在高楼林立的城市空间里,我到处寻找那一片瓦的踪迹,然而,已无处可寻。</p><p class="ql-block"> 乡村振兴的号角已经吹响,乡村振兴的强大动力已给沉寂的乡村唤醒了复兴的梦;乡村广阔的田园将很快迎来郁郁葱葱,清香阵阵;再次走进乡村田园,你定会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愜意。我,还会有悠长的梦,能沿着世袭的空间在一条小巷中,再次响起母唤乳归的声音。朦胧中,我,看到自己变成了那一片瓦,摇曳在城市的街头,致身于乡村的复兴美景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