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猫

赛序波

　　直到此刻，我才明白，我喜欢猫是有缘由的。

记得，第一次家里有猫的印象，是在我5岁左右。父亲刚刚调回烟台，大人们的情绪比之前有了一些舒缓。家里也就添了一个新成员——猫咪。

现在，只记得那是只狸花猫，全家都甚是喜欢。它喜欢在家里存放的煤堆里拉屎，特爱干净的二姐会无怨无悔地每天为它捡屎除尿。就连一向严肃的父亲也会时常摩挲它几下的。尤其是母亲。母亲在我们半大不小4个兄弟姊妹的“折腾”下，时常焦躁。但在她焦躁时，把猫咪送到怀里，便会一下子缓和许多。

后来，老猫又生了小猫。我们家短暂的又多了几只小猫。不过最后只留下一只小的，是一只黑猫。

我以为，越是幼小越可爱。那黑中透亮的眼神，和那温柔的喵喵声，成为我生活中新的欢快。

小黑猫顽皮得很。不像它的母亲那样有所顾及。我记得它有两次重大的“犯规”，让我在哥姐面前颜面尽失。

一次是，把父亲专门给我捕捉的麻雀给扑食了；另一次，是父亲买了一筐爆米花，被它掀翻，与我大枪起来。别看它小，抢食的功夫了的，我居然抢它不过，于是便哇哇大哭起来。

尽管，两次接连地对我的侵犯，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旋即原谅了它，哭声即止，便亲爱如初。

有一天，父亲下班回家，与母亲交代，我们要搬往鲁西南地区的菏泽。虽然，要去的地方，是山东最为贫困的地区，但毕竟父亲基本官复原职，又是作为加强贫困地区的干部队伍而去，看得出，父亲没有太多犹豫。

这时，听母亲问了一句，猫怎么办？父亲说，要坐几天的车，带不走的。

就这样，两只可爱的猫，只好留给了邻居。不久，我们就与两只猫依依惜别了。

猫是分别了，但我们家对猫的情感依在。猫的影子仿佛始终没有离去。

巧了，新的居所的邻居家里有一只大黄猫。它使我们忽然有了一种新的寄托，把我们对远方的猫咪的爱，寄托到了这只猫的身上。只要见到它，总会给它爱抚，给它喂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竟成了我们家的准成员，多半时间是在我们家度过的。

说实话，这只猫，比远在烟台那两只猫咪的形象差了一些。用母亲的话说，她更喜欢狸花猫和黑猫。但，这并未影响我们对它的喜爱。这只猫仿佛很懂我们，更喜欢与我们相伴。

有一段时间，我忽然感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氛。街上出现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猫猫也似乎老实了许多。晚出早归的时间，也格外精准。每天早上准时就回到我们家。

它一回家，总是首先会在我和哥的被窝之间做一番选择，可多半会选择我哥的。我特别无奈与不解：我这么召唤它，又拿吃的东西引诱它，可它为什么总是奔向哥的床上呢？

我和哥从小就有很多“争”的，下棋的争胜，蟋蟀的争斗，游泳的争强……结果总是，除了哥让着我的，大半是输的。就连这只动物也大多会选择哥的。

哥后来说，猫上了他的床，他极少折腾它，任由它酣睡。而我却多半有过度爱抚的表现，甚至还会把玩它做广播体操之类。这恐怕就是让猫很不情愿而厌烦的原因吧。

有一天，我们家被抄家了。那是个晚上，猫吓得早早就跑出去了。早上回来，看到异样的家，或许有些害怕，这一次，它是钻进我的被窝里的。我由于紧张，不再玩弄它。它也在被窝里睡得踏实。

这之后不久的一天，父亲回家说，我们要搬家了。我隐隐听说，地委这些个“官老爷”家，要搬到普通机关干部住的大院里。

要和老邻居告别了（其实，邻居也要被赶走），猫总得还给人家吧。但是，邻居说，这个猫已经在你们家习惯了。还是你们带走吧。

这样，猫猫随着我们的搬迁，也正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新家是在专署大院，与地委我们原来住的不同是，混住在干部群众之中。这样，就不是搞特殊化了，就和普通干部一样的待遇了。

房子，是一排8间，用高粱棵编制隔开的，由5家分住，分配给我们家2间。明摆着住不开，我和哥就经常借住他家。猫猫还是晚出早归，倒依然自在。晚上9点即走，早上4点准回。

但是，好景不长。因为猫猫的不懂事，竟惹了“造反派”邻居。猫猫早上回家，总是要叫门的。听见猫叫，母亲便会开门。但难免有多叫几声的遭数。

这一天，父亲回家严肃地告诉母亲，他又被添了一项罪状，是咱家猫惹的祸。它每天的叫门影响了群众的休息。而且，养猫涉嫌资产阶级情调。

母亲问，“这怎么办？”

父亲看着放假在家的哥说，“让大献（哥的小名）骑车把它远远丢了吧。猫捉老鼠，饿不死的。”

母亲无语，父亲便把丢猫的事宜交代给了哥。

哥不敢怠慢，就照父亲说的，骑了自行车把猫丢了。

哥回来说，他把猫丢到了很远的荒郊野地了。父亲、母亲都没有吱声。

可是，第二天早上，还是那个时候，猫又叫门了。他居然又找回了家。

我和哥都是惊喜的。可是父亲眉头紧蹙。

父亲没多说话，叫了哥，嘱他再放的远一些。

母亲嚼了几口饭食喂它，然后抱起来，抚摸两下，递给了哥。

过了好长时间，哥回来了。告诉父亲、母亲，他又走了好远，而且，把它丢在了坑里，给它放了些准备好的食，就回来了。

从那以后，猫就再也没回来，家里也就再没有养猫——那是1967年。

那时尚小，大人都无奈的事，我们那点怨恨就无足轻重了。只是我们都惦记着母亲的伤心。母亲肯定会伤心的，虽说我们未曾见到她伤心的样子。

当然，我依旧喜欢猫。好在后院邻居家有猫。他家里的孩子与我同龄，我便借同玩时，到他们家撸猫。

后来，我们都又搬家了。从那时起，我的猫缘也似乎了了。但，在我们一家人心中，都藏着一只温柔的猫。

一晃就是10多年，1984年，父母离休回到烟台。大姐仍惦记着母亲喜欢猫。便从朋友处讨得一只“波斯猫”。全家那种久违的爱猫之情又被重新点然起来。

这只猫，圆圆脸，长长的毛，胖胖的身子，两只眼睛，一蓝一黑，顽皮的神态，真的让我们爱不释手。

当时，我们家前排正在施工。为了猫的安全，全家也都格外留神猫的出入。

不怕贼看见，就怕贼惦记。你越是担心，就越是来事。

10几天后的一天，我下班回家，母亲告诉我，猫不见了。

我随即出去找，大院里找了个遍，也不见踪影。我似乎听到工地有猫的叫声，就赶去呼唤。可再也没听见声音。我断定就是那帮工人给擒走了。我问过他们，可他们都说没见到。而我分明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了心虚。但唤不出猫的求叫，又没有理由去搜，只好心有不甘地暂时回家。

回家时，母亲正渴望着。我告诉她我的怀疑。母亲却说：“算了吧，谁养不是养。他们擒走，是他们喜欢，就让他们养去吧。”

这事虽然作罢了。但在我心里，却总有一种窝囊和歉疚的阴影。没能保护好大姐费心给母亲捎来的猫。也非常遗憾，那个可爱的波斯猫与我擦肩而过。

我至今还是喜欢猫的。现在想，大抵是猫在我心里，承载着一段旧情，记录着那段历程，它那从未消逝的可爱形象里收藏着我的浓浓回味。

（后来有一天，儿子告诉我，他的朋友养了许多猫，各式各样的。我一听说，便让他带我赶去拍摄。折腾了1个多小时。回来做出了这几张。不知你是否能看到，片子背后收藏着我的那份欢喜与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