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那人那事》系列之《宁河美发先驱钟召秀和她集结的美女们》

瓜妞儿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u>  {前言}宁河边曾经密集繁盛、烟火缭绕的街区,如今,只留下老街、老房子和老人,只剩下“吃饭和吃药”两样事啦。曾经那些闹热过,被美女们踏破门槛的美发屋更没了踪影,它们在日复一日的日升月沉中随着落幕的小城渐渐走向枯寂和衰落,早已被新城柏杨河上新派华丽高级的美容美发店所取代。</u></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style="font-size:22px;"><u> 曾经那个首创个体美发屋的钟师傅和她美过发的那些美女呢?她们曾经在街上、在美发屋走来走去,走去又走来,因了她们,街上显得缤纷和喜悦生机。如今,一个转身,她们天南海北、人间天堂,她们的世界不再、而她们故事还在。我把在钟师傅美发屋见到过芸芸众生中极具代表性的她们进行回顾,那个个倩影,与宁河山水,草木砖瓦一起存在过,活过,也美过,无不历历在目。年代和事实难免有差池误读,只为记录留痕,无需精准,谅!</u></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爱美之心,瓜妞儿我有之”,所求不多,注重下个人形象,不丢国家的脸足矣,这点,还是很容易做到的,也算心之所向,驱之所往啦。时间过得真快,那啥“白云苍狗、光阴如梭”之类酸话我少说,反正,噌噌噌,一睁眼闭眼间,又是一年“三八节’到,单位放女职工半天假,我琢磨着去美个发。来蓉城多年,始终没寻得个合意的美发师,一直对自己发型不满意,纵然蓉城东西南北美发店奔赴过,也寻访过朋友介绍的各种美发店美发师。我居住小区好不容易驻进一家略称心意的美发店,却受疫情影响店面到期付不起高额的房租,关店跑路啦,我充值剩余不菲金额全打了水漂,义愤之际,想到我曾经生活的宁河边美发屋的钟召秀师傅,她不仅人长得好看,手艺杠杠的,她为我造型的“妹妹头”“翻翘”“邓波儿头”最合我意,更不会跑路让我血汗钱打水漂。哦,在时间无崖荒野上,待我人老发稀时,我还依然记忆起她来,让内心暗涌出过去的片段,跃然纸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上世纪70年代的宁河边的女人们对美的追求不曾怠慢过。单从外貌上论爱美,无非体现在发型和衣服上,那个年代主打的“黑白灰”衣服暂且不提,说说宁河边头发那些事。我从娘胎出来断了奶水就喝宁河水,宁河水喂养我成“黄毛丫头”起,便留着传统“包包菜头”,或齐批毛儿(刘海儿)短发,或剪一条小辫子,像麻雀尾巴;亦或梳起貌似两只青蜒飞舞的小翘辫,美其名曰“水果糖头”,走起路来,一跳一跳的。满街小女孩或女人概莫能外,而这杰作,出自于我们小城唯一家国营理发店,时称“剃头铺”,它位于正街县委大门正对面,旁边紧挨着是“裁缝铺”(缝纫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两铺”是70年代为数不多的国营单位,除此之外还有十字路口的糖酒公司和水洞子斜坡处蒸包子馒头的“舒美食店”。“剃头铺”仅一间大约130多平米极其狭长的屋子,里面有背靠背并列两排木制椅子,一排五座,共十来把,很厚实却脱了漆,证明它的年代感。木椅有靠背有扶手有脚踏板儿,供顾客剪发、剃胡须之用,每个座椅前挂一面镜子,镜台架上放着手动剃头刀、手推剪等理发工具。墙上均匀挂着师傅穿的白大卦或白毛巾,看着就很干净很卫生,铺内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味。“剃头铺”的师傅是按月发工资,但凡来理发的人都要排队,无论你是对面县委农工部、组工部的啥子要员?还是南门湾挑沙工?无论你吃国家粮?商品粮?还是吃救济粮?来这里只讲个先来后到,一视同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剃头铺”里的理发师个个手艺都不错,技术相差不多,因为那时人们对头发没太多讲究,发型较固定又单一,男人无非就是剪个平头,偶尔需要时理发过程中刮一次面。我爸理发时拉着我小手一起去过,见过我爸被刮面的场景,师傅用白色的泡泡敷在脸上,下巴颏儿隔个毛巾,然后用刀片刮得仔细又干净,再用雪白的毛巾擦洗好几遍,顿时,我爸精神头十足,容光焕华,看起来年轻好几岁。女的进铺的算条件稍好讲究点的,花几角钱任你剪短剪齐剪辫儿,把自己打理有模有样,把镜子照够才滿意离开。段上(街道)靠男人吃饭无业妇女几乎不用去,自己在家拿把剪刀,或家里女性相互帮着剪。还有些女的专门把头发留长,然后剪掉卖成钱,无论多少也是笔收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卖掉一束长发的价格可以添制件棉麻新衣服。但多数是为了美观的,我就在街上看到好多嬢嬢或大姐姐留着又粗又长的长辫儿,像摆钟在屁股后面摇来摇去。我有个芬芬同学,住在西门口,她从读小学一年级起就留一对又粗又长的辫子,她妈妈硬是每天不厌其烦为她梳洗。直到她考上师范学校,看到班上其他女同学梳的“扫把头”煞是好看,她擅自作主跑到“剃头铺”把辫子剪了,结果回家被她妈妈狠狠打了一顿。记得西门口有个孃孃,辫子也是又粗又长,比芬芬同学还要长,大家都不知道她姓啥,这也不重要,反正都叫她“长辫子孃孃”。70年代没有个体理发店,全城讲究人都会到“剃头铺”报到!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80年代,时代在变,电影进入人们生活,影响着小城人思维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发型的追求也在变。操坝电影院外墙上,挂着新片预告和电影明星的彩色画像,有潘红的,还有丛珊、龚雪等等明星的大幅头像,她们的时尚发型更是冲击着小城人视觉。大概1981年?电影《小街》里的那个文艺气质的张瑜,简直美得不可方物。国营“剃头铺”逐渐跟不上节奏,干脆解体消失掉了。就这样,催生了个体美发行业,位于操坝体委里面楼下角落处,出现了第一家个体的美发屋,当时连店名都没得,后来才知道,经营者叫钟召秀,专门为女性剪发烫发的地方,我暂且叫它“钟师傅美发屋”吧。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爱美是每个女性的天性,从小我妈对我“妖精”“臭美”从不打压,这点我得感激我妈,小时候我妈总是把我们姐弟仨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记得有一年春节将至,县水电局小伙伴张满满到我家玩耍,看见她满脑卷曲头发十分好看,满满说是她妈用火钳烧热后给烫卷的。她立马就地拿起我家火钳烧热后为我烫卷起头发来,我一照镜子真的丑女变模样耶。我迫不及待跑去小伙伴阿冰家显摆,阿冰露出惊呆又羡慕的神情,顿时,我小小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我妈下班后回家,看到后也高兴说好看好看。没过几天,我在学校看见阿冰她头发又枯又黄,左脸颊还有个小小疤痕。原来,她也想拥有我那样好看的卷发,让她姐姐在家用同样的方法在她头上试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姐自己本就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片子,结果操作欠佳,不仅把她头发烧焦得一塌糊涂,左脸颊还烙起一块疤。同学们都笑话她,坐在教室实在难为情,请了假专门弄头发去了。她被介绍到操坝钟师傅美发屋,钟师傅据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阿冰头发来了个创新,首创“凉爽头”,阿冰成为小城第一个尝试“凉爽头”发型的人,因阿冰凉爽头实在好看,口口相传,同学小姑娘些都知道操坝有个很不错美发屋啦。后来又听说钟师傅还能用药水烫出漂亮的卷发,烫一次能持续卷发半年之久,于是,“钟师傅美发屋”火爆起来,我也一次次与小姐妹相邀一同前往。</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第一次走进“钟师傅美发屋”看到她那生机勃勃的模样时,我的惊讶简直难以言表,在心里暗暗深感“论发型的重要性啊”!钟师傅大约40多岁,说得上风韵犹存,她丰满结实,五官端正,背直飚飚的,头发更不用说,乌黑发亮有光泽的头发,在后脑勺梳了个青螺一样的发髻,旧式古朴寻常,又简洁大方。可美发屋摆设可比钟师傅本人逊色很多。整个屋子就十多平方小平房里,扫得算干净,靠墙处简陋搭起个台子,用塑料布铺上遮丑,墙上镜子上,用红的绿的塑料花镶边来装饰,几把座椅都赶上钟师傅的年纪。但她所用都是较原先“剃头铺”改良后的电推剪、电吹风等新式美发器具,还有发胶、摩丝等新兴美发物品。角落处一个火炉上架起一个大锑锅,用来蒸毛巾烫卷发。进屋就能嗅到浓烈刺鼻的烫发水气味。在当时,店内陈设简陋是真的,但钟师傅作为传播美的使者,让小县城爱美的女人终于告别了用火钳烫卷发、用自来水作摩丝的时代,也是真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钟师傅美发屋”兴起是在小县城人生活水平稍有提高后,视头发为装饰物的情况下兴盛起来的。在那个物质匮乏信息闭塞的年代,小县城的姑娘们力尽所能想变美,纷涌而至美发屋,不仅有像我这样洗剪吹个妹妹头、凉爽头,用电梳子把刘海裹卷的,还有比我年长美女大姐姐些,给自己头发更添秀色香气的。记得我居住旁边县水电局宿舍一个姓雷的美女姐姐,每次看见她吹完头发后那黑亮黑亮的头发像柳丝一样轻柔,不施任何脂粉也明艳动人,有如荷花般的清雅风韵;还有大热天专门从西门口下来的杨姐姐,她每次一言不发安静坐在那儿,像极似一束安静柔和的月光,蓬松的刘海儿垂挂在前额上,犹如三月的杨柳,乌黑发亮的长发,如一丛飞泄的瀑布,安静淑贤、内秀温婉的女人气质由内而外。1984年,龚雪出演电影《大桥下面》在巫溪上演后,满街的人都说她极像龚雪,钟师傅还照着电影里龚雪的发型为杨姐姐烫了那样的卷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还有住在电影公司的一个美女,她每次来烫个利落短卷发,尽管穿着简单朴素,也掩盖不了她的美,操坝电影院放映印度电影《人世间》后,人们都说她像极了里面那个绝世美女。来美发屋的还有县医院医生、县银行工作外来支边那些家庭的女儿们,她们本来生得俊俏脱俗,再把头发一吹一烫,简直不摆了。 物质贫乏年代,偏僻小县城女人也不差,个个如花儿般灿烂,有向日葵,有郁金香,有茶花,有百合花,无论是浓郁之美,还是朴素之美,清新而自然,不像现在全街的锥子脸人造美女, 如今,再也难找出她们那个时代那一批天然去雕饰的气质美女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也有中年女性频频出入美发屋,希望留住自己的青春和姿色。说实话,发型的确比原先国营“剃头铺”时尚了许多,尤其中年女性热衷的“大波浪”发型,在小县城风弥一时,在正街、河街、南门湾、水洞子随处可见嬢嬢们顶着大波浪走来走去。最好看的要数“舒美食店”的一个姓魏的孃孃,她本来天生丽质,无论身材和脸蛋,加上顶着大波浪卷发,举手投足间散发出魅力。还有个缝纫社(裁缝铺)的李孃,她设计裁剪衣服技术没得说,很多到缝纫社做衣服的点名道姓要她做,自然她自己穿得合身美观大方得体,时常“哈哈哈”欢声笑语,是个开朗热忱的人,当属宁河边最讲究的那一小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要说钟师傅干个体美发行业,还真源于她。李嬢同缝纫社几个女人一起到万县市学习,在高笋塘一个理发店烫了回来,钟师傅跑到缝纫社做衣服看到后觉得很好看,就自己摸索着开始学烫头发,入门方法和烫发药水进货渠道都是通过李嬢帮忙联系的。我就在想?钟师傅手艺在哪儿学的?哪个教的?不曾见过她走出宁河到外面学习过。就像当时水洞子有个姓郑的年轻女裁缝能设计裁剪出各式各样时尚的服装;她们都无师自通?亦或是她们吸纳宁河山水之灵气,转化为创造美的能力,成为传播美的使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在美发屋常见一位特别热衷大波浪的中年女性,她隔三差五就来吹头美发。后来,才知道她姓赵,就叫她“赵嬢”吧,比我妈大几岁,近40岁的样子,人长得标致漂亮但精神间歇性失常。听说她家境不错,高中毕业后进了县文工团,唱歌跳舞样样精通,还写得一手好字,无论钢笔毛笔字,很快成为团里的台柱子,县城里追求她的男人蛮多,帅哥哦公子哥哦,中专生哦,中间也处了两个中意的对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结婚需要向组织申请批准同意才能结,临到要结婚向组织打报告时,可惜按当时的标准她家属于破落地主,成分不好组织上硬是没批准。后来,县知青办分配来个帅哥,她对他一见倾心,爱如电光火石般坚定燃起来,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意”,这次彻底砸碎了她爱情梦,受了严重刺激,承受不了打击,开辟进入自己新的精神空间,成为所说的“精神病人”。每天念叨他的名字,每天在梦幻虚拟般世界与他地老天荒,一得永得,五脏六腑都重温那“人生如若初见”的悸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顺便说一下,那时候的高中生至少相当于现在的研究生水平,算文化人的多思多情。当时县文工团好牛,全是一群有文化、有颜值、有才艺的人,我们家从县委女生部搬到县政府五台山的宿舍里,文工团就在通往教育局的路上那矮小土泥巴房屋里,是我回家必经之路,每每张望一眼任何个男女都觉得十分养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的我少不更事,看见赵嬢进美发屋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听她一遍遍念叨“XXX你还不来,我还等你好久哦?妈妈的坏蛋!”。赵嬢精神是出了问题,但她对美却高攀不止,她稍清醒点的时候就来美发店,嘴里反复说“就是我不好看,他们才不和我结婚的”,她把所有责任全归于自己不够美,这也是她常往美发屋跑的原由吧!有时钟师傅为她做好了发型,逗她说“现在弄乖了,快点去找XXX”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我妈在十字路(市子头儿)糖酒公司卖酒,我在我妈门市部也见过她,见她来我早早地躲开,害怕她打我,其实她从没有过一次打人的经历。她总说“我买一个指拇儿的酒”,我妈也心领神会卖给她,还特别帮她把补数的钱和酒放好,说“怪可怜的,这么漂亮又能干的一个女人,好可惜哦”。是啊,好可惜,赵嬢她被现实世界作弄并抛弃,大概她只剩借酒浇愁和酒醉后另外世界梦游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曾经赵嬢那些如疾风狂语灌耳的话至今深刻在我脑海浮现。如今,到我这个年龄,以我半百人生的的经历,我理解了男欢女爱那些东西,虽然我没有她一样的经历,但我了解她的内心,了解她们这样的女人,甚至可以理解所有像赵嬢那样痴情的男人和女人,她们所做的事,我一点不奇怪,也不惊讶, 那才是九死不悔的执着,和多么无能为力的无奈啊!那么衷情专情执着的人啊!后来,听说她彻底疯了,就再也没见到过她,如果赵嬢还在,应该八十多耄耋老人吧?无论她在哪里?祈祷她安宁安静安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没电话,不可能预约,我想吹头发直接上门撞,每次去都会有起码五六个人在排队,就会撞见很多熟悉与不熟悉的面孔。在这里我还见过与赵嬢同时代的美女,也是美发屋的常客。人称““三翘”,本来极不礼貌,但我也只能用此名代替了。何为此名?至于哪三翘?如今更无从考证。我按现如今对女性美的定义解读,应该是“屁股翘,胸部翘、嘴巴翘”?这不是现代女人花钱都想要的吗?“三翘”是个27、28岁风情万种的年轻女人,重庆市人,据说是四川川剧学院毕业,和刘晓庆还是同学,毕业分配到巫溪支边,到供销社作了业务员,住在十字路口供销社木板板楼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容颜出众,身材凹凸有致,能歌善舞才情俱佳,她穿着时髦有色彩的衣服,打破小城人“大拢大袍黑白灰”服式,已然成为宁河边一道最美的风景,也给死气沉沉的街道平添生气,小县城的男人个个都跃跃欲试想追她,可她一个都没看上,那些被拒绝的男人气不过不服气打压她。小县城女人们忌惮她的美貌和潇洒生活姿态,自己和男朋友谈恋爱谈得好好的,男朋友一下子提出要分手,都追“三翘”去了,内心除了隐隐作痛还嫉妒羡慕仇恨,暗地里嘴巴生出不满不服的言语,其实内心无比羡慕成为她那样的人。就这样男男女女不怀好意为她取了个不好听又损人的浑名,又被云亦云的大众叫开。她被卷上风口浪尖,只因她与众不同而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实她真的没任何出格之处,她只偶尔在宿舍楼“哆咪啦嗦伊伊呀呀”吊嗓子,为大众所不解。她的美不仅在面孔和体型上,而在举手投足间,像音乐旋律一样有美感,她这曲高和寡的美不在小县城人审美范畴,她错在落入当时封闭愚昧的时代,和劣根性尚存不懂美欣赏美的人的认知上。她其实真的很内涵很安静,从来没听到过有关她任何绯闻。我除了在美发屋见过她两次,很少在街上看见她,下班的时间多数她一个人在宿舍看书或练嗓。还有一次见到她,我读小学二年级时,班上好朋友柳小小爸爸离世,当时好朋友她爸爸是县供销社主任,当时我完全对死亡没什么概念,就和班上其它同学放学后跑去看个究竟?见她在供销社木板板楼里,带着凝重的神情忙前忙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她在小县城那些年,始终没有动过心,没和任何男人有过瓜葛,坚守自己“不成家就能全身离开”的初心。幸运的是后来政策变化,分配到巫溪支边的人可调回到老家,就这样她离开了小城,淡出人们视线,人们早已忘记曾经“三翘”的存在,不等于她不存在。她原本不属于这,如果她不离开,她是生活不下去的,人们异样的目光和不礼貌的称呼,给了她沉沉实锤的打击。时隔多年,再提起,我用知其一二三,不明四五六七八的瞎子摸大象记录当时,或许有误读,反正我作为宁河人,为支边来巫溪工作的外地人说句话。那确实是我们以自己的眼界评判自己理解不了的境界。那个时代人们观念的拘束,人与人之间无意伤害的确是存在过,这种错或许我们都在不自觉中也犯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在美发屋见过的,还有个与“三翘”外貌相近的周姓美女。我清楚记得1987年9月1日凌晨,我县发生震惊中外的南门湾特大岩崩,近百号人倾刻间没了,周美女也在其中。她以前是钟师傅美发屋常客,此后再也没见过她。周美女大概近40岁,高挑的身材,也是能歌善舞的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每次钟师傅帮她把头发做得格外精致,她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自然地披落下来,半遮住她相当出众的脸蛋,更显得神秘妩媚动人,有一种飘逸的风姿,她身上没有太多的烟火气,不太像小城市井女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其实,周美女也经历过艰辛和苦难,家境贫寒的她从小就下乡当知青,回城后进县城某工厂做小工,挑过扁担,下过苦力。还好遇上电力公司招工才终于有了稳定的工作,在南门湾电力公司宿舍还分到两居室的房子,殊不知,她的一生也这样结束在这房子里。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随她神秘莫测的生命一起埋进入土里了,她的一生停留在岩崩的那一刻,那一刻应该没有深渊,也没有痛苦吧?她如一缕清烟消融在9月炎热的蓝天下,像谜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人生真的很无常,一呼一吸间说没就没了,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不是悲观,而是珍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到了90年代,具体时间不详哈!钟师傅美发屋从操坝体委楼下搬到天宁市通往县粮食局的巷道里,我去得更多了,一是年龄渐长对美产生认知,对自己不满意,知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适当的包装比不包装好。二是我太喜欢去烟火气浓厚的天宁市巷子啦。巷口有个补锅补鞋的帅哥,“叮叮当当”敲打着铁桶铁皮,脆生生蛮好听。我走在狭窄长条青石板巷子里,阳光洒落在石板路上,两边的房子大多是老旧的平房,深褐色木板门木格窗,门口摆放着种植的太阳花、五月花、芍药花、牡丹花,或用破旧的盆种上几窝葱蒜,或狗尾巴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每家都有老人倚在自家门口,手里搓着麻绳,或纳着鞋底,眼睛闲闲的看向行走的路人,有一种懒洋洋的舒适。家门口小板凳或石板上晒着萝卜干或红苕干,把悠远纯朴的古风拉得很长,一幅岁月静好画面扑面而来,我喜欢得不得了。家家条件都是清苦的,简单的衣服,吃简单的饭菜,简单的人际,没有更多的阶层之分,过着差不多的日子,让我看到人生单纯的美感。我隐避的梦想在这里抵达,不再有别的欲念。祈祷一生能在凡尘世俗里,一直这样安静地活,就了无遗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位于天宁市钟师傅美发屋比体委店面积多几个平方,还多了个帮手,是钟师傅幺女儿,十七八岁的年龄,高中未毕业就跟她妈学了手艺。母女俩配合得很好,老新观念碰撞,母女俩手艺都日益精湛,多数时候她作技术指导,幺女儿具体操作。幺女儿中等个子,恰到好处的胖,走起路来不疾不徐,像她妈一样也不爱笑,见顾客进来只礼貌的打个招呼,对待来客的态度都一似同仁,也没有故意揽生意的一脸堆笑,寒个喧什么的,更不会摆那些街头巷尾,家长里短的事儿。天下事,国事县事水洞子的事,巷子里的事,好像都与她无关,赚钱养活自己才是大事。客人来了就做,做了就走,简单明了。对了,听人说钟师傅的幺女儿男女头发都精通,一代比一代强,女承母业,至今在北门口黄桷树下经营美发店,为爱美的人儿尽心添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来美发屋的女人越来越多,见到的新面孔更多。其中有个县统战部姓李的美女,二十多岁的样子,比我大几岁。当时县机关年轻女性不多,以前我在一次团县委举办的一个讲座见过她,被她身上的书卷气吸引,印象较深刻。1987年,重庆市江北下派个很年轻的团委书记到巫溪任县长助理,二十三岁大好年华,雄心壮志想在山区大干一场,认为应当从思想观念上改变青年的思维,于是他举办一场名为《破茧成碟——谈个人奋斗》的讲座,记得是在县委招待所礼堂里举行的,我舅舅刘声贵当时在县广播局工作,专门到现场用磁带录了音。</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李美女就坐我旁边,看得出来,那天她特意去钟师傅那吹了头,乌黑的披肩发如黑色的瀑布,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味。讨论的时候我和她交流了几句,感觉她是个真诚、敏感、害羞的人,亦是个精神沉静的女子。后来,听人说,李美女某师范学院毕业,父母均为教师,从小到大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属传统意义上的乖乖女,素面朝天好女孩模板,腹有诗书且文艺才华。无论服饰、举止、谈吐,有知识女性的知性内涵。再后来,不知怎的?我再也没见过她,本可以像飞鸟一样飞翔的年华,她却生病了、走了,无不让人痛惜,青春易逝生命易逝,“相逢只是意外,离别才是常态”,我对生死有了最初的感慨感悟!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钟师傅美发屋女性纷涌而至,一直门庭如市。九十年代末,港澳台影视作品大量上映,关之琳、赵雅芝、周慧敏绝世美女发型出现。加之千人千面,各有所好,钟师傅面对新的要求和挑战,她的技术和风格也在日渐提升和改进,她一直在寻找最佳发型和头发卷曲的方法,烫卷发改用电热帽戴在头上,改用流行的冷烫、陶瓷烫等等。还买了些美发杂志,各式发型图片贴在墙上,以供客人选择自己喜欢的发型。我在此无论剪发,烫发,从没让我失望过,满怀期待进去,开心满意的出来。有一次她帮我烫的小卷卷,一同去的赵女子和敏娃子都说像极了秀兰邓波儿,无论是真是假,反正给我很大的鼓励是真的。她还给我吹过“翻翘”发型,特别适合我小圆脸,用发胶将刘海儿固定起来,能管好几天时间。就算在大热的天气烫发,用满是药水的毛巾包裹着头发,那个时候没有空调,只有把电扇吱呀吱呀的吹起,为了美,七月火城加火烤再热也能克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几个小时烫发一动不动坐着,一点不觉得无聊,天宁市巷子有大群放了学的小孩子们一起回家欢快的打闹声,有叫卖“买麦子粑哦,飞热的麦子粑”“豆浆豆花儿”声音飘进来,感受浓郁生活气息,美发对我来说实在是难以抗拒。难以抗拒的何止是我哦,我听时珍姐姐说,从钟师傅开店起,她和她俩好朋友,一个是财政局的金美女,一个是公积金中心的邓美女,她们至少一个星期去吹一次头,除非外地出差,就是出差回来头等大事也是去美发屋报到。至于颜值和气质,在她们年龄段的人中说颜值爆表有点夸张,至少可以排得上前三强,再次证明发型的重要性!县电视台开播后,美女主播刘萍、黄书梅的发型也是出自钟师傅,还有谁能担得起如此重任呢!我的芬芬同学也是每周必去的,她在发型的选择上,和她为人一样理性,她真正了解适合自己的脸型气质的发型,几十年微卷的短发从没改变,从来不会去赶什么流行和时髦,再流行的发型不适合自己也是白搭,“发型不对颜值报废”是常她说的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随 “钟师傅美发屋”之后,还有其它个体私营店涌现,比如,有个叫小红的年轻女人,外地人,经营过类似钟师傅一样的女性发廊,具体情况实在记不起来。另外,南门湾、城门洞儿等露天流动理发店,师傅承接原先“剃头铺”理发师傅手艺,专供男人剃头,就一个盆架上放一个不太干净的盆,一个凳子,一个炉子,去理发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不太讲究的人。更没有招牌,享受着那种亲切温暖拉家常,又不太卫生的服务。城市改造后,这种理发模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后来,小城里还出现过不见一把梳子,没剪过一丝头发,不需要任何美容美发技术,只需“舍得一身剐,敢把男人钱袋扒”的勇气的“XX发廊”,也在各种整治中被整治掉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我记忆中,九十年代末,待我儿五六岁多时,我们北门口黄桷树下有位从前“剃头铺”的张师傅,在家闲不住,置一个木质亭子从操旧业,张师傅态度和善,收费合理,技术更没得说,木亭子离我家我单位都近,我时常把钱给我儿一个人乖乖去剪发。离政府大门几十步梯子,政府大楼的男职工很多也慕名前往,既方便又实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想起来,无论是无知童年用火钳烫发可爱的我,还是懵懂爱美爱幻想追梦青年时代的我,生活在宁河边的时光至真至纯。从家长那要几块钱,买糖果厂的芝麻软糖,买月饼;买冰糕厂的冰棍、买汽水;偷吃烤香肠等等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像梦游似的,对钱没什么概念,和几个同样不愁吃穿,不知道生活艰难的小姐妹在一起,在巴掌大的街头走到街尾,你送我,我送你;买书美发、唱歌跳舞、也谈人生,无忧无虑很散慢的样子,但也择善人而交,择善书而读,活在世道的常规里。因为年轻,总有一种想介入美好世界的热情❤️尽管如今一事无成,是预料之中也情理之中,毕竟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嘛。我的美发历程,时不时换个发型算给自己那些年华一个美丽的支点吧!离开宁河边多年,再也没回去任何一家美发屋洗剪吹过头发,更没见过钟师傅。那天听赵女子电话说起她,如今她八十多岁,因病瘫痪在床进了养老院。生命来来往往,生老病死,天命难违。你无论怎么过一生?都充满悖谬和遗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芬芬同学,每次回宁河边探望父母,每次都无比感慨地说“现如今街上认不到几个人了,新城全是陌生的面孔”。是啊,曾经那座辉煌过的小城,承载过历史的发展进程的小城,已经走远,已经完成它的使命,那时的人也略无几人留守下来,有的为了生活背井离乡,有的为了梦想奔向远方,有的搬去新城,有的去了、、、那些到钟师傅店的美女们,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孔,那些因美丽发丝牵引遇见过的人,彩虹般的相遇,悄无声息的,微风般的退场。那些美女,如跳动的音符,或长或短,或对或错,南辕北辙,异途同归,终究是老了,成为过去式。或许她们太普通,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没人记住了,但不等于她们不存在,她们构成宁河故事,故事里有我、有她,那些去过钟师傅店的美女们,请自报家门,也有你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新城建设发展,以我们无法想象的速度前行,新城的女人踏着前辈的脚印,自立自强的牛女人多起来!新城美容美发业情况我没法知晓,但我听说,新城柏杨河美发行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已经大大小小几十家美容美发店,家家都形成一定规模,均由从前单一的美发屋,变成了现在集美容、美发、美体、浴足、按摩等为一体的多元化经营模式,男人也加入了美容美发行业,给更多的人带来重塑形象的喜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无论怎样,她担负得起女性美发行业之先锋称号,占有宁河美发链上一个重要环节,引领推动了小城美发业发展,她功不可否!无论她是否赚到钱,她用自己的手艺,养活了自己和女儿,又传承给她女儿,许她一世衣食无忧,算自立自强好榜样。这样的她在世间走一遭,也不算白来!我相信,宁河边多数人和我一样是记得她的,她让我们在最好的年华期待过美,实现过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宁河水永恒的流淌,乡愁似心底遥远的梦幻,重重复重重。它是首吟不完的歌,饱含牵挂和惆怅。一缕缕一丝丝,在每个游子心中中最柔软的地方扎根,让我们感到有根可寻,有家可归,真好!</span></p>